季節的更替往往是模糊的,尤其對於這些修行者而言,抵禦寒冷的本領本就比尋常百姓強大許多。
但是這個夜晚當一陣朔風忽然吹來,便是那些已達二境的修行者們也不禁打了個寒顫,打開背囊換上了更厚的秋衣。
這陣寒風不僅僅帶來氣候的變化,更是從遠處帶來一大片厚厚的陰雲。
那陰雲宛若遮天的手,又如同神獸的口,悄無聲息地吞沒了臨江此地上空的晴朗明媚。
這一夜,大月不出,星宿更是寥寥,讓不安分的人心也感到了一種明顯的壓抑。
北宗居所中,燈火也顯得不那麼暖熱。
劉重湖提着一隻燈籠推開自己房間的門,來到室外,沿着石板路行走,轉過山石樹木,亭臺樓閣,便來到了一處僻靜所在。
這裡生長着幾棵極粗壯高大的常青樹木,葉片巨大,相比他來如同巨人,正是臨江派受滄浪河地脈靈穴滋養之處。
在幾棵樹之間,他果然看到了另一個燈籠。
劉重湖深深吸了口氣,大步行走過去,亮光之下,就看到一個尚算熟悉的身影。
“師姐。”
他站定,將燈籠與另一隻並排安放,然後輕輕施禮。
施卿卓收回遠眺滄浪河的目光,轉身看着他,點點頭。
“不知師姐找我有什麼事?”
劉重湖不失恭敬地問道。他的年紀比施卿卓要大幾歲,但是按照入宗先後以及師承長輩算起來,這一聲師姐的輩分是實打實的。
施卿卓卻沒有立即回答,她整個人冷靜地站在樹下,半片衣裙被燈火映紅,雙眼卻隱藏在黑暗中,自有一種沉靜的氣質顯露出來。
她的年紀不大,但是這一刻她顯露出的氣質分明不是尋常青春年少的女子能擁有的。
(畢竟是大家千金。)
劉重湖心中不由想到。
施卿卓與他平日裡見面次數不算頻繁,但也不算少了,她師從外院院長屠蘇,劉重湖入門後則因其天賦過人被內院某位大長老收爲弟子,平日裡修行起居見面不多,交情不深也只停留在師姐師弟這個層面上,要說特殊也僅僅是因爲施青霖的關係多些交集。
劉重湖對待這位師姐瞭解當真不深,尋常或許是因爲她師從屠蘇的緣故,總是與其餘同輩弟子多了幾分膈膜,就像前些日子同來臨江的弟子聚會,她便沒有去。
然而今天白日的時候她卻私下教他晚上到此處來。這件事讓劉重湖非常意外。
施卿卓不說話,劉重湖自然也沉得住氣,寂靜持續了好一陣,施卿卓才終於有了反應,但是這反應卻讓劉重湖措手不及!
只見黑夜掩映下施卿卓衣裙微動,一柄劍驟然向劉重湖的心窩刺來!
這一劍極快,也極狠,帶着一種女子的別樣偏執。劍刃烏黑,與何烏顏色相近,因而更是難防,這一劍不知是用了哪路劍訣,元氣聚而不散,深深藏在劍中,一劍刺來竟然是悄無聲息,宛如毒蛇。
卻快如驚鴻。
劉重湖瞬乎之間毫毛倒豎!一種巨大的危機感襲來,這讓他毫無準備,要知道施卿卓雖然天賦與真正的妖孽天才無法相比,只算中上之姿,但是入門時間要比他早許多,加上身份緣故,得到宗門內許多前輩指點過,這驟然一劍當真是讓劉重湖無法藏私,電光火石間他無暇他想,腳下踏地,身形暴退,同時腰間北宗弟子劍以極快的度出鞘,元氣鼓盪竟然也是極爲凝實,絲毫不像他平常顯露出來的元氣強度!
夜色中,兩隻紅燈猶如巨獸的眼,一動不動地凝視着這雙男女的一次拼殺。
只是呼吸之間,這一劍就被劉重湖擋下,不待他反擊就見施卿卓忽然間收劍入鞘,雙眼晶亮地低聲道:“你果然在藏私!”
在這突如其來的攻擊下,劉重湖倉促之間全力抵擋,在她眼中分明是顯露出二境高階的修爲!
劉重湖頓時心底一沉,目光閃爍,死死盯着對方,倒無殺機而是滿滿的吃驚。
他沒想到她竟然看了出來?他本以爲自己一直隱藏得非常好,整個北宗除了他的師父一人知曉他的真實修爲外,其餘人一直當他僅僅是二境初階而已。
然而他的僞裝卻不知何時被施卿卓看破!
“不用吃驚,我也只是猜測而已。”施卿卓忽然笑道,似看出他心中所想,美目生輝:“你入門之時是第一境該是沒錯的,那時候諸位長老都進行過覈驗,你沒理由欺瞞過去,這幾個月你表現出來的修行度並不突出但也中規中矩,如期晉入二境,但是卻沒想到你的真實實力已經到了這等地步,這種修行度……劉師弟,你還真的讓我大吃一驚啊。”
劉重湖冷眼看着她,不知道她究竟是什麼意思,只得謹慎道:“師姐慧眼如炬,我十分佩服。”
施卿卓淡淡笑道:“要佩服也該是我來佩服纔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達到這等修爲,師弟天資真是讓人羨慕啊,如果傳出去想來師弟在宗門內地位必然驟升,這等修行度甚至都堪比陳師兄和辛師姐了。”
劉重湖聞言目光一凝。
果然,頓了頓就見施卿卓故作疑惑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實在想不通,師弟有這樣的修爲,爲什麼偏偏要隱瞞着呢?若是你顯露出來必然更受宗門重視,如今這樣倒是……讓我想想,師弟的修爲想必瞞得過其他人總不會瞞得過授業師尊吧,那倒是奇怪,就算你不喜張揚,那難道大長老也幫你隱瞞着?這倒是奇怪啊。”
劉重湖聽聞心中已經暗驚,他自認天才智慧自然不差,看到施卿卓如此做派不由心中嘆了口氣,暗想這位師姐怪不得能得屠院長賞識,雖然年紀不大但當真是對宗門事物看得透徹。
想到這裡知道隱瞞無用,他只得拱手道:“師姐既然猜到也就不必這樣說了,不知道師姐找我來究竟是爲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