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談屠蘇這邊的動作,也不談那些三境修行者各自心驚不已。
現在,事情終於從失控的邊緣被蘇檢一手強力拉回,在屠蘇的三言兩語之間,可以想見在接下來的不短的時間裡,南北宗門包括其餘大派都是要將目光投在臨江派的歸屬上。
但那些事情還需要等待,等待這場戰鬥迎來最終的結果。
臨江仙盤坐在河中的一塊在不斷融化的冰層之上,他的衣袍已經髒了,臉色青紫,頭散亂,看上去十分虛弱,先前強行動定海神物消耗了他太多的力量,之後爲了補救又幾乎是透支了力量,如今他已經是十分虛弱,但四境宗師畢竟不是尋常人能夠想象的,就在這短短的時間裡,他體內就已經重新吸收了部分元氣,若是單純論力量與完好之時當然是無法比擬,但是十成力量終究還是恢復了約一成。
在衆目睽睽下,他緩慢地站了起來,絲散亂地遮住他的眉眼,倒是看不清他的神情,但是他顯然沒有放下警惕,對他而言定海神針的恢復只是衆多麻煩中最大一個的消失,現在他必須繼續他的目的,他還有一個人沒有殺。
臨江仙清楚地知道自己最大的敵人還沒有死,那麼這場生死之戰就依舊沒有結束。
他站在冰層之上,呼吸之間水汽聚合呼嘯,他忽然擡起頭仰望安和橋上。
人們的目光也追隨而去。
袁來很是擔憂地看着不遠處的老人。
就在剛纔,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那河上的定海神物吸引的時候,袁來幾人卻將更多的心神放在了斷橋之處。肖白的判斷果然是準確的,在煙塵散去之後,武當歸顫抖着從碎石間重新爬起。
他似乎有些渾渾噩噩的,身上的衣袍已被撕裂,露出的胸膛和後背上遍佈魚嘴一樣的傷口,露出鮮紅的肉以及半透明半紅半黃的血液。
肖白緊緊捂住韓小野的雙眼,然後與他對視。
片刻後,武當歸點了點頭,他深深吸了口氣,空氣凝成氣旋,那是四境修行者強行抽取天地元氣形成的景象,當這短暫的恢復完成後,武當歸終於向橋下看去,這一望便與臨江仙雙目碰撞在一起。
臨江仙被絲遮擋的嘴脣忽然動了動,武當歸看着,竟然僅憑肉.眼便讀懂了,他說的是:你輸了。
武當歸漠然地看着他,心中明白他的意思,這失敗並非指的是過去而是馬上到來的將來,他已經失去了劍,那麼他也就喪失了大半的力量,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面對的縱然是無比虛弱的臨江仙也只有死路一條。
很多人都看懂了這個含義。
但是接下來生的一幕出乎了所有人的預料。
在衆目睽睽下,武當歸緩慢地拖着受傷的身體沿着安和橋向前行走,他不需要走很遠就能來到距離他最近的那幾個人身邊。
直到這時候人們才終於開始注意到站在那裡的是什麼人。
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那個漂亮的女人,但是很少有人知道她的身份,而知道的則都不會輕視。
除了那女人之外便是幾個少年人,站在最前面的很快吸引住了人們的目光。
這個人他們當然認得,那是剛剛新晉的天鼎榜。
也是最近深陷輿論風波的那個少年。
很多人沒想到他竟然會出現在這裡,而且距離那位虛弱的劍聖那般的近,而更讓人想不到的則是武當歸行進的方向似乎就正對着他。
袁來平靜地看着他走近,心裡剛剛有一道傷感出現就迅被他壓下,他專注地凝視着這位老人,目光在他空蕩蕩的右手掌心頓了頓,便輕聲對身旁的呦呦說:“劍呢?”
呦呦立即敞開胸懷,露出了被她抱得很暖的那把直直的刀劍。
袁來伸手拿來,手指在劍鞘的木上輕輕拂過,然後輕柔地將它拔出。雪亮的刃上纏繞着鋒銳和殺意,鋒銳屬於本身,而那絲殺意則是忽然出現的。
當他拔出月中鶴的時候,很多人就立即想到了什麼,於是人們愕然,人們驚訝,人們開始難以置信。
如果說袁來要做的真的如同他們所想,那麼有一件事就顯而易見了,那就是這個新晉天才竟然是與大陸劍聖相識。
相識有很多種,可以是萍水相逢,也可以是交情深厚。
假如他真的是要那樣做,那麼就說明,這種交情並不淺薄,人們最少承認一點,那就是袁來絕不會是個蠢貨,能以散修身份成爲天鼎第一人的怎麼可能是蠢貨呢?那麼他自然應該知道這個時候如果那樣做了就等於是徹底地站在了武當歸的一方,也徹底與臨江仙所代表的勢力對立。甚至要得罪許多與臨江仙交好的人以及宗門。
這個選擇對沒有什麼背景的他而言絕對不是明智的,所以假如他真的會那麼做,只能說明他與武當歸的關係真的要比萍水相逢更好。
至於多好,人們並不知道,但當人們想到這一切的時候,部分人開始猜到了一個可能。
“袁來當初最開始使出的那種指法,我看着就有些古怪的熟悉,覺得有些像劍修的手段,方纔武劍聖出手我還隱約感覺到了什麼,如今說來……你們有沒有覺得袁來的劍氣與武劍聖有一點點的……神似?”
“我記得最清楚的是他與灰原對戰那一場,按說一個散修是不該明白怎樣對付劍修的,在此前他的比試中我也從未看到過名師教導的痕跡,但是最後那場他卻好像忽然入了戰鬥之道的門,如今說來……如果有高人指點過是不是就說得通一些?”
“說起來……武劍聖的出身也算大半個散修吧……”
“我就說麼,一個純散修,修行時間那麼短的少年,沒有人教導怎麼會進步如此之快。”
……
有時候,當一些線索出現了,那就會自然而然產生許多的猜想,這些猜想也許大多是荒誕的,但總有一些會恰巧與真實重合。
武當歸已經停在了距離袁來不遠處,袁來看着他,此時他沒有在乎別人的目光,而是專注地凝視着面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