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柳慶遠身後走過來的是一位穿着讀書人衣袍的老先生,老先生精神矍鑠,從骨頭縫裡透出一股宿儒的氣質,這種氣質與修行者完全迥異。
袁來好奇地看去,這人他自然從未見過,柳小顏一看立即對他說:“這是家族族學中的授業先生。“
袁來頓時瞭然,如同柳家這樣的大族,家中弟子一般都是在族學中學習的,看來這位老者應該在族學中地位不低,看柳顏的模樣,應該也是與其親近的。
於是袁來點頭道:“我是,您聽過我的名字?”
他心中有些奇怪,從對方的問話看這位老者應該並不知道他在天鼎大會中的所作所爲,從其語氣判斷倒像是對自己的名字早有耳聞一般。
老者點頭笑道:“沒錯,我的確聽過你的名字。”
“哦?”
“那是數月之前了,京城的王泰之王夫子曾到西北,我與泰之是老友,所以從他那裡聽到了你的名字。”
袁來一怔,眼前閃過在沈城的一幕幕,大半年過去,當初在沈城閣樓上與那位王夫子對話的一幕依舊清晰。王泰之?這是他的名字麼?袁來暗暗想到,表面上則露出笑容。
“沒想到王夫子還能記得我。不知道他與您說了我什麼?”
老者淡笑道:“詩。”
“詩?”
“當時我提起了烏衣諸郎的事情,於是泰之便提起了你,更讓我看了你的那一菊花詩。”
自己抄黃巢的那菊花詩?袁來啞然失笑,沒想到這詩還真的傳出來了,甚至到了西北。
老者又道:“那詩雖然稱不上一流,但也算是難得的好詩作了,倒是要比我族中的學子強上許多了。”
袁來連忙說不敢當,其實那菊花詩他也知道並不是真的寫的絕頂的好,之所以流傳於世更多的還是由於其作者的生平,無論是詩作還是文章,流傳後世的方式大概都有兩種,一種是人以詩文傳世,另一種是詩文以人傳世,前者比如寫了“人面不知何處在,桃花依舊笑春風”的崔護,以及袁來曾經在北宗初試中,引以答附加之題的張若虛的春江花月夜的名句,後者有名的則比如乾隆帝開局,沈德潛補之的“飛入梅花都不見”。
所以對於老者的評價他覺得十分中肯,但由於這詩來路不正他也不由感到有些慚愧。
好在這場談話並沒有繼續下去,在柳顏輕輕嘟起的小嘴下,柳慶遠大笑着將衆人引入宴席。
桌席上的人並不多,從關西嘴巴里袁來早已經得知柳顏的母親很早就去世了,這也是柳慶遠之所以只有一個女兒的原因,在袁來的觀察下大啓雖然不至於人人都三妻四妾,但是類似柳慶遠這種身份的人只有一個妻子且其後更不續絃的也算是極爲少見的好男人了。
所以席間除了柳慶遠、關西、那位族學的叫做柳文軒的老者,柳顏之外,就只還有一人。
這人袁來是認得的,正是先前滿臉殺氣跑到偏院對他大打出手的柳召南。
柳召南一直站在人羣的後面,等到柳慶遠介紹的她時候她還裝作不認識袁來一般。
這讓袁來心底暗笑,便也不戳穿,權當重新認識一次罷了。
他也終於得知了柳召南的具體的身份,她的父親竟然是柳慶遠的親弟弟,只不過在柳召南還小的時候一次出門不幸遇難,柳召南的父母都被邪修所殺,所以她從小就在柳慶遠家中長大,與柳小顏更是從小就在一起的極好的姐妹。
只不過袁來一想到柳召南對堂妹的那出友誼之外的感情,就總覺得彆扭,看着柳召南的目光也顯得有些怪怪的,而在他被柳召南無聲地瞪了三次之後,他終於無奈地扭過頭強行將對方忽略掉。
宴席之中,談的最多的還是此去臨江的見聞,關西是柳慶遠的異姓兄弟,在柳家身份很高,宴席間的言談也主要是他說,大家聽,袁來有些驚喜地現了關西的言談天賦,這鐵塔樣的虎人幾句言語便將臨江一行講述明白。
宴席過半。
柳慶遠衝袁來問道:“那你接下來是如何打算的?”
此來西北自然是要修行,按照武當歸的交代,與人交戰生死之間往往纔有大突破,心境才能得到洗禮。
袁來自然也想早早開始,於是他便將此意一說,然後道:“只是我們畢竟是初來西北,不清楚西北這裡的修行者都在哪裡?”
關西聞言放下筷子,認真道:“要說在西北的修行者最多的地方當然還是邊境,準確來說就是天門關以西的大片山川和草原,大啓的西境邊境也就是在那裡,天門關外有許多的外族人,也就是西戎人和草原人,修行者則是有許多宗門,有不少邪修在那邊,與西戎人等一起爲禍西北。
中原的大宗門弟子以及一些成名修士便有許多行走在天門關外,有的是爲了在苦寒之地感悟天道,有的則是爲了殺邪修清天宇積功德,最多的還是殺邪修來向西北軍換功勳。
西北軍雄踞西北幾十年,滅掉的修行者不知多少,積累的東西更是不計其數,所以不少的修行者選擇與西北軍合作,一同剿殺邪修宗門,以及一些屢屢犯邊的外族人,或者是幫助朝廷殺些兇惡的逃犯,大抵上就是這幾類。“
關西頓了頓,又補充道:“對了,除了這幾類之外還有少數修行者行走在關外是爲了尋找一些古人遺物的。這也算是一種。”
“古人遺物?”
“嗯,修行者從出現到如今也有千年了,滅亡的傳承無數,加上凡是真正厲害的修行者都喜歡遊歷大陸,親身趕赴一些人跡罕至的險地,所以遺落在大陸上的傳承也算不少,類似散修走運得到某位厲害的人物的傳承從而成名的例子也不少,所以也有一些人專心尋找機緣。”
說到這裡,關西看着袁來的眼神有了些許異樣。
袁來點點頭,表示理解,這樣看他應該做的就是去天門關外了,只不過按照武當歸的說法,以他的實力行走邊關險地還是很危險的,這個倒是要考慮的。
這時候,坐在主位的柳慶遠忽然開口道:“如果你有意去關外,最近倒是有一個好機會。”
“哦?”
柳慶遠緩緩道:“最近一段時間邊關不太平,想必你們一路走來也有所耳聞,前幾日我得知西北軍有意出兵掃蕩邊陲,按照慣例,是要招募一些修行者的,我與西北軍中幾位將軍有些交情,你們若是想要去關外,不如干脆與掃蕩軍同行,這樣在安全上有些保障更可以放心地深入關外。”
袁來聽了眼睛頓時一亮,他與身旁的大野對視了下,而後有些激動道:“願聞其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