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來飛遁而走。
但是即便他已經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試圖遠離戰團,當陳太華的陰影籠罩向這片山域的時候,他仍然沒有及時脫離。
袁來的神識鋪開,一邊奔行一邊提防身後的殺機。
他開始的時候仍然帶有僥倖,畢竟在陳太華眼中他真的應該算不了什麼,對方應該並不認識自己,尤其對方正與廬山交戰正酣,並沒有什麼道理去專門來殺他。
袁來猜測那道殺氣是針對廬山的。
但是,現實很快粉碎了他的天真夢想。
那道強橫剛猛的殺機幾乎沒有停留,隨着陳太華飛來此地,便立即鎖定了袁來,並轟然衝去。
殺機無形,但卻蘊含着強猛的壓力,弱者在這樣的壓力之下便會自行喪失戰力。
當這道殺機將袁來籠罩之時,他的臉色變得很不好,但是他立即運轉功法,身體一震,幾乎沒有受到阻礙繼續逃離此地。
他畢竟已經是摸到了四境門檻的三境巔峰修行者。
陳太華並非全盛時期的一道殺機對他而言還無法造成什麼影響。
將目光投向袁來的四境大修行者微微訝異。
陳太華的狀況其實並不好,袁來只以爲他是仍處於與廬山戰鬥之中,但是他卻不知此事並非如此。
在之前的一段時間的對抗中,陳太華與廬山互相角力,手段盡施,竟然拼了個旗鼓相當。
而旗鼓相當的結果就是兩敗俱傷。
剛纔那震天動地的一次對撞已經讓兩位四境都受了不輕的傷勢,廬山是什麼心思陳太華並不知曉,但是他本人已經開始有些打退堂鼓。
再繼續拼殺下去,就真的要拼命了。
兩人戰力相當,就算他拼命之下能擊敗廬山,那陳太華自己也將會受到幾乎無法挽回的重傷。
這種代價……過於沉重。
他並不準備付出,所以藉着這次飛退,他已經有了離開戰場的意願,而此時,在他的離去的路徑上正好有一個讓他很感興趣的人。
袁來並不知道的一件事是,陳太華認識他。
或者說是,認出了他的樣貌。
認出他的樣貌也不重要,重要的是陳太華突然想起自己北上途中,途徑棲光院與千座的一次談話。
當時,他與千座在棲光院佛殿中會晤。
談起了西北之事,然後千座便向他說起一個叫袁來的年輕人,並且拜託他若是此行碰巧遇見,最好順手殺了,千座必有報答。
陳太華很困惑,不知一個年輕人如何能被千座記掛。
不過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如今的情況是他恰好遇見了,並且雖然身上受了傷,但想要順手殺了這個人並不是件讓他爲難的事。
……
袁來撞入一片山谷,倉促間回頭一望,然後讓他驚駭的一幕便出現在他的眼簾。
遠處一道強橫之氣正向他追來,那個陳太華竟然放棄了盧山,轉而向他追了過來?!
袁來極爲困惑,想不明白自己何時有了這樣大的名聲,已經到了讓陳太華放棄盧山來追殺他的程度。
然而電光火石間他根本來不及思考,袁來匆匆回頭,猛地咬牙,體內元氣源泉點亮,經脈之間元氣滾滾如潮,轟隆作響,他拼盡全力向遠處奔行。
全力之下他幾乎已經化作一道不可見的幻影,瞬間便幾個起落,翻過半座山峰。
當他一口氣卸下,雙足沉沉踏在小山嶺峰頂之時,陽光將他整個人鍍上了一層亮光。
他急促地喘了口氣,想要提氣繼續翻過山去。
但是此時,心中的一道悸動讓他身體驟然僵硬,除了頭部其餘軀幹入注寒冰。
袁來赫然扭頭回看,就看見陳太華隔着大段距離,這位劍仙並未舉起他的大劍,或許是認爲對付袁來這個等級的後輩根本用不到劍招。
當然也或許是因爲與廬山交戰後,他那隻握着大劍的手臂鮮血淋漓,一時酥麻酸癢脹痛難耐。
總之,陳太華滿面冰冷地用另一隻手,握成一隻拳頭,筆直地想着袁來所站立的峰頂砸去。
陳太華當然不是隻會劍法的,世人不會忘記在一流劍仙之前,在他還沒有晉級四境的時候,他還有個不很好聽的外號叫做劍拳無雙。
所以,當陳太華運起四境之力,一拳打出的時候。
袁來立即感覺到了無邊恐懼。
這不是他第一次對決四境,但是與傅玄一戰時他擁有一世留下的萬千道果長河爲兵,背靠卸甲世界爲後盾,而此時,他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瞬間,袁來激發全部潛能,將自己的大道全力撐開。
頓時,在陽光灑落的峰頂出現了一個巨大的漆黑的洞。
那就像是這個世界上的一個不和諧的漏洞,黑暗不是顏色,而是虛無,或者是宇宙虛空。
袁來站在漏洞之中,在一念之間,將自己與塵世間所有的因果聯繫主動斬斷。
斬斷因果,他就成了不存在於世間的人,世間的力量就無法攻擊到他。
但這只是理論上的最高境界,而袁來畢竟只有三境巔峰修爲。
所以,當陳太華的四境的拳勁完美地轟擊在他立足之處之時。
堅實的山石無聲崩碎,整個山頭都被轟塌,而袁來身周的虛無黑暗也在吞沒了大半個拳勁之後,轟然崩解,袁來只覺得胸前被無雙重器猛擊。
全身骨節吱呀作響,無邊痛苦涌上心頭,雙目被鮮紅充斥,整個人也被這力量轟飛,猶如斷線的風箏向半空中墜去。
陳太華全力打出一拳,引動體內的傷勢,行動不由一頓,但是他並未就此離開,因爲在他的敏銳感知中,自己的全力一擊似乎有大半都被神秘消解了。
這讓他十分困惑,所以他決定壓下傷勢,上前細看,若是沒死,還得再補一劍。
他是這樣考慮的,也不禁爲自己的謹慎暗暗自喜,然而此時被傷勢困擾影響了實力的陳太華卻並未發覺,就在他衝袁來揮出一拳的時候,在另一個方向的高空之上,竟有兩隻巨大的生靈在飛快接近。
那是兩隻潔白而巨大的鶴。
領頭的一隻上正站着一個穿着黑白道袍的文靜而美麗的少女。
而此時,少女已經無限焦急。
緊跟在她身後的另一隻鶴背上,光頭三藏提着自己的冰火琉璃棍,正張大了嘴震驚地望着前方,他先是喊了聲:“袁來?”
隨後,又用更大更驚奇的聲音驚呼:“四境宗師!”
而謝采薇似乎全然未曾聽到三藏的驚懼之音,而是極其果斷地催動白鶴俯衝,同時從胸口衣服中摸出一本黑色封皮的古籍。
她的臉色變得極其凝重。
一隻纖細的手已經按在書籍的封面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