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放心吧。”韓擒虎衝她說了聲,然後謝采薇最後看了牀上的人一眼,咬了咬嘴脣,點頭離去。
等他們走了,老婦人又握了下小雅的手,然後皺着眉看了牀上的人一眼,便也離開了。
她還是覺得這個人眼熟,但是一時竟然想不起。
帳篷關閉,室內恢復寧靜。
小雅深深吸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然後輕輕將元氣釋放在空氣中。
這樣她就可以通過元氣的細微變化,尋找方向。
她目不能視,耳不能聽,口不能言,神識不能外放,只能通過這種方式觀察四周。
終於,她循着那細微的波動來到了袁來身側,她手中還攥着蒲團,將蒲團好好地放在地上,然後她便跪在上面。
這個高度,恰好讓胸脯和袁來的鼻子高度相同。
然後小雅忽然皺起了眉頭。
不知什麼緣故,她心中總覺得這個病人與以往的並不太一樣,雖然她的五感被封死,但是獨屬於女人的第六感卻是存在的,這種感覺困擾着她,於是小雅決定先看看這個人是誰。
雖然這很難。
她伸出一隻手,慢慢開始在袁來身上摸索。
她並不清楚自己在摸索什麼,但她確信自己可以憑此看出這人自己認不認得。
纖手觸及鮮血,小雅並不在意,作爲醫者她最不怕的就是鮮血了,她慢慢摸索,終於,手指觸及了袁來的手。
當她握住袁來的手之後,小雅張開了嘴。
以此表達她的驚訝。
她記得這隻手的感覺。
然後她也就記起了這個人的身份。
小雅茫然地低頭,做出觀看的模樣,然後在她的無聲的永夜世界裡,出現了袁來的名字。
……
……
天色暗了下來。
謝采薇站在帳篷外,裡面一片漆黑,只有隱約的淡綠色元氣光芒浮現。
天黑的時候小雅從沒有點燈的習慣。
所以謝采薇只能憑藉那點元氣光芒判斷治療還在進行。
申屠沃甲站在他的身邊,面容肅穆。
他是在天黑之初趕來的,作爲一軍統帥,他需要做的事太多,等得知這個消息的時候卻立即儘可能地推掉了事物,趕了過來。
可惜他就算過來了也依然不敢進去,即便他有四境修爲,但在治病救人這點上並沒有優勢。
在他旁邊站着的是廖先生,而在其身側則是目露擔憂的胡君子。
除此之外還有很多人,有袁來認識的,以及不認識的。
人們都在沉默着等待。
但是他們畢竟都是有事務在身的人,大都只是過來看上一眼而已,尤其是位高權重的人更是無法清淨。
從遠處跑來一名近衛,來到申屠沃甲旁邊說了幾句話,然後申屠無奈地嘆了口氣,吩咐旁邊的一位將官道:“他醒了立即去通知我。”
得到肯定答覆後他嘆了口氣,匆匆離去。
廖先生也隨之而離開,胡君子沒有動,依然在等待。
遠處灰原和陳鄒縱橫也在關注着這裡的情況,從到這裡到現在灰原只衝陳鄒說了六個字:你真是烏鴉嘴。
人們也有在議論,但都壓低了聲音。
於是就很像是一羣人在竊竊私語。
只有站在最前面的少女始終一言不發,望着帳篷裡傳出的那道微弱的光出神。
隨着時間的流逝,離去的人越來越多,而那團亮光卻有如恆星一般。
夜漸漸深沉下來,空氣溼冷,星光寂寥。
大部分都散去,只有很少的人還在等待,但是便是在等的也大多開始打坐休息,修行者缺少睡眠平常關係不大,但是在交戰的時候,精神不佳則有可能喪命,而誰也不知道明天會不會有戰鬥。
謝采薇可能是唯一沒有去想着戰事的人,所以她也沒有休息的意識,只是呆呆地看着那團光芒,一夜便竟這樣過去。
當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耀下來的時候,那團光終於散去。
帳篷裡。
小雅滿是疲憊地跪坐在地上,深深地吐了口氣。
但她的嘴角還是浮上笑容。
袁來醒了。
他是被陽光刺醒的。
帳篷的上面有一塊縫隙,初生的朝陽就是自此將一縷陽光投入,灑在他的雙目上。
他醒來的時候,感覺渾身痠痛,很不好受,但也僅僅是不好受而已。
他茫然地睜開眼,一時間有些搞不清狀況,陳太華的一拳不僅重傷了他的軀體,也打傷了他的神魂。
所以他雖然醒了,但是仍然腦子裡一片空白,強撐着坐起來發了一陣呆,那些記憶才慢慢填充滿他的腦海。
他終於想起了之前發生的事。
當然,對於自己如何被救然後如何出現在這裡的記憶是完全沒有的。
“嗯?”
這時候他才終於看到了旁邊的女孩。
然後袁來一呆,眨了眨眼,喃喃道:“你是……小雅?”
女孩好像根本沒有聽到一樣,只是靜靜地跪坐在地上休息。
這個反應讓袁來確定了自己的判斷。
然後他就更加茫然了,想起自己的傷,他立即低頭看向自己的身體,然後忽然瞪大眼睛,他很是尷尬地發現那些染血的破爛的衣服已經被扒掉了大半,裸露出他的身體,皮膚上是許多的結痂,一些結痂竟然已經開始脫落,露出裡面的新生的粉嫩的肉。
袁來立即醒悟過來,自己應該是受到了修行者的治療。
他有些尷尬地看向小雅,然後鬆了口氣,不得不說對面五感皆封的女孩很輕易地降低了袁來的困窘。
雖然他也不是特別青澀,但終究不是暴露狂。
袁來無奈地先將破爛的衣服勉強穿上,雖然破且髒,但最起碼能蔽體,然後他看着小雅正想着該和她交流些什麼。
這時候帳篷猛地被掀開了。
聽到了他甦醒聲音的謝采薇走了進來。
袁來扭頭一看,更是困惑且驚喜地長大了嘴。
走進帳篷的少女看到他,一顆懸了一夜的心才放下,她吸了口氣,振作精神,笑道:“你終於醒了。”
“我這是,你這是……”袁來一邊慶幸自己剛纔的英明決定,一邊揉着混亂的腦袋發問。
而此時,更多的人也闖進了帳篷,一時間面對一雙雙眼睛和驚喜的聲音,袁來只能求助地看向謝采薇。
而此時,看不到也聽不到的小雅則在濃重的疲憊和晨光的溫暖中微笑着昏昏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