陣眼?
袁來一怔。
數百座雪峰共同組成的一座法陣?
他吸了口涼氣,既驚又嘆。
經肖白一說,他再看待那些高聳的白峰之時,感覺便有了不同。
陽光灑落,滿山的晶瑩的雪粒便散發出迷濛的光彩。
光初看時是無色的,但細細看去,卻能從中分辨出七彩斑斕。
分別看待他們的每一座,模樣都是平凡普通,但一旦將它們看做整體,一個佈局奇大且分佈均勻的陣勢便顯出形體。
袁來一動不動,凝視着這座大陣。
許久,當他終於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發現身邊的女人
身上的氣質已是不同。
道道光華自肖白身上散發出,那些光華十分美麗且炫目,襯托的肖白神態莊嚴,宛如神女。
而更讓袁來驚訝的則是,肖白的口中忽然響起一陣類似咒語又類似吟唱的聲音。
那聲音莊嚴、聖潔、宏大,宛如神靈的低語。
當這聲音初響起的時候還小,但慢慢變大,直到宛如九天之雷霆,轟隆作響,傳遞出極遠的距離,周圍百座雪峰都爲之輕顫。
一時間,彷彿整座無邊的千山山脈都完全被這聲音籠罩。
這聲音像是一道古老的咒語,一首沉入時光的歌謠,讓人聽了不禁有一種遠離塵世的感覺,而在袁來耳中,這咒語更像是開啓大陣的關竅。
當咒語唸誦到尾聲,肖白身邊的光華在她的身前凝出一朵虛幻的蓮花。
蓮花雖是虛幻的,但卻栩栩如生,每一片花瓣都處於即將徹底舒展開放的狀態,而每一片蓮葉也彷彿蘊藏着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
肖白終於吐出最後一個音節,然後她便將這雪蓮打入空中,袁來立即擡頭仰望,便看見雪蓮飛起百米後便炸碎,成了無數潔白的光點,而這些光點又形成一道渾圓的光帶,圓環,以此爲中心,向四周擴散而去。
只是瞬間,便波及過數百座雪峰。
而被光環所觸動的雪峰,都嗡鳴一聲,自山頂透出一道如煙柱般的白光,又像是利劍,筆直地插入蒼穹。
近白道光柱轟然直入上空,袁來只覺得自己突然間彷彿置身通天劍林。
而他們所站立的地上,雪層悄然之間憑空昇華,露出原本的山頂上以石雕刻的陣圖。
“祭壇已開。”肖白深深吸了口氣,身上神光不再,她最後看了眼身邊面色震撼而肅穆的袁來,道,“成敗與否下面就看你的了,我……在山下等你。”
袁來點了點頭,隨後看着肖白離開,等直到這山頂只剩下他一人,他才深深吸了口氣,目光堅毅地在山頂最中心盤膝落座,閉上雙目。
當他閉上雙目的一刻,那數百道白光又是一陣嗡鳴,隨後便慢慢暗淡下去。
然而它們雖然暗淡,但在袁來的頭頂,卻出現了一條肉眼無法觀看到的通天之路。
袁來的神識清晰地感知到了那條路竟然是筆直地通往宇宙,他甚至有一種錯覺,感覺自己若是元神飛出,可以輕鬆沿着這條通天之路踏入無盡星河。
這種感覺,如果非要用兩個字形容。
“飛昇”二字最爲恰當。
那條路對他彷彿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禁不住就想奔入天外。
但是早有準備的袁來立即闇誦清心道訣,將自己靈臺穩固下來,隨後才小心翼翼地凝出一縷神識,筆直地向上探去。
通往宇宙的路似乎沒有盡頭,他的神識如煙,飄飄蕩蕩,小心地沿着那條路前行,路途兩邊空無一物,只有寂靜,不知過了多久,他覺得自己渾厚的識海開始變得乾涸,然而那條路卻仍然沒有抵達盡頭。
袁來猶豫許久,終於下定決定,不顧識海崩壞的危險繼續探索,隨着識海的乾涸,他的神智開始變得模糊不清,頭也傳來陣陣劇痛,然而他始終咬牙堅持,又不知過了多久,袁來已徹底沉入迷茫狀態,甚至當他的最後一縷神識從體內鑽出的時候,他都沒有注意到。
也就是這個時候,神識的最前端終於來到了宇宙的門口,他已沒有猶疑的心思,只是渾渾噩噩地飄蕩而出。
……
……
雪山。
依然是那麼的冷。
風雪拍打在臉上像是小刀子在割。
他睜開眼,腦子一時間有些轉不過來,只是本能的覺得好冷。
他的眼前是一片星空。
無數星辰密密麻麻的在衝他眨眼。
這是很童話的描述,真實的描述是在閃爍。
然而閃爍終究沒有眨眼生動,美麗,富有想象力。
閃爍是客觀的記錄,而眨眼是主觀的心生。
人類之所以能從弱小成爲世界霸主,就是因爲他們富有想象力,想象力是人類前進最必要的能力。
嗯,最起碼他是這麼認爲的。
他發了一陣呆,腦子稍微從混沌中清醒了一些。
於是他明智地判斷出自己既然能這樣看星星,那就是應該平躺在地上。
這個判斷很重要,因爲這讓他很不開心,並促使他想要翻個身或者坐起來。
在他的老家,有一個關於睡姿的說法,其中就批評了平躺睡覺法,老人家都說仰頭平躺那是死人的睡法,活人當然不該這樣。
袁來深以爲然。
所以他開始努力坐起來,冰冷的四肢很麻木,他廢了好大的一陣力氣才終於慢慢撐着自己從雪窩裡起來。
整個過程花了整整一個小時的時間。
而這段時間他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爬起來這件事上,以至於腦子裡根本沒有任何其他的想法。
他一向是做事很專心的人。
當他終於勉強站起來之後,他終於開始有精神去觀察四周。
是雪山。
天色很暗,但是憑此分析不出時間,天色暗沉的時候有可能是白晝的任何一個時間。
他可以看到遠處連綿的雪峰的輪廓,這些雪峰其實並不是完全白色的,而是裸露着大片的黑色的岩石,黑白相間,像是斑點狗背上的斑點。
袁來對於自己這個比喻很滿意,它十分富有想象力,而想象力又是人類必不可少的。
這讓他開始篤定自己是個人。
其實他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認爲自己不是個人,是個畜生,惡魔,劊子手,殺人不眨眼的混蛋。
如果非要歸結爲人的話,那也是個惡人。
嗯,是惡人,不是壞人。
這個區別很重要,壞人比惡人低級,壞人做壞事,壞事總是有限的,最多是危害了幾個人,幾個家庭這樣。
而惡人就不一樣了,做的是惡行,一般的事稱不上惡行,惡行比較大,比較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