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泰之站在已經是一片狼藉的先賢祠外的街道上,沉默不語。
從這裡,可以看到與先賢祠並列的聖賢祠。
只不過,先賢祠住的是那些被拘謹的大修行者們的魂靈。
而聖賢祠則是屬於讀書人的殿堂,歷史遠比先賢祠要久遠的多,也單純美好的多。
已經晉級四境的王泰之自知生命不多,而當他遵從袁來從城外傳遞而來的那道訊息來到這處已經空了的先賢祠的時候,一時竟不免緊張。
他是最爲正統的讀書人,從來沒有修行過,但是如今,卻成了四境。
這讓他很不適應,這與心靈境界修爲高低無關,就是單純的很不適應,他甚至不知道該如何使用自己的力量,畢竟王泰之從未學過道法。
所以,當他終於從先賢祠的那道裂口走了進去,悄無聲息地來到先賢祠中最底層的空間,看到了那一扇青銅的牆壁的時候,他竟不知該如何是好。
“攻伐……攻伐……”
王泰之站在此處,靜靜地默誦了攻伐二字足足五遍。
然後這位老人的眼睛忽然一亮。
他覺得自己想出了一種攻伐的辦法來。
琢磨了一下,似乎應該可行。
這樣他很滿意,由此覺得自創道法似乎並不是難事。
然而可惜的是,在這裡,沒有人可以來分享他的喜悅。
因而王泰之只能搖了搖頭,淡淡一笑,然後伸出手,向前一點。
清靈丹的如海元氣立即被調動了起來。
正統的修行者可以用自身的一絲元氣,調動天地中游離的力量。
但是王泰之做不到這點,他缺少這方面的經驗,於是他只能依靠清靈丹的力量。
不過……
“也足夠了。”
他笑了笑,下一刻,他的手心出現了一團光亮,粗看粗糙,細看卻精美絕倫,那竟然是一副日出的圖景。
就在他的掌心,一個微小的太陽從雲海中縱身躍出,釋放出震撼天地的力量。
……
“那是什麼?!”
城牆上忽然有人驚呼。
只見在那破碎的已經無人關注的先賢祠建築中,轟然爆發出一道如同烈陽的光輝。
瞬間,將將整個晦暗的天地照耀的一片雪白。
“是王泰之!”
申屠沃甲驚道。
隨後,就只見袁來輕嘯一聲,揮手間,無數青光散落。
隨着王泰之毀滅了最關鍵的一個節點,整個天幕一凝,那八十六個強大的魂靈猛地如同被施展了定身法,氣息消散一空,停駐在空中一動不動,之後這些魂靈便齊齊嘶鳴一聲,飛快地被地上的殘存的節點吸了進去。
袁來放下雙手,臉上一片汗溼。
通過最底層的破壞,他終於成功將先賢圖暫時鎮壓下去,使其停止了運轉。
下面,他所能做的只有靜等。
面對一世,他的力量還是不足,只能寄希望于徐青紅的到來。
而此時,親眼看着先賢圖停止運轉的皇帝,正端坐於摘星樓頂。
他的臉上只有冷漠。
從大軍圍城開始,他便坐在這裡靜靜俯瞰着這一切,開始飲酒。
到現在,一壺酒已經喝掉大半,而在此期間,他唯一做的一件事便是隨手打開了先賢大陣而已。
雖然打開了,但是他卻沒有去插手運轉。
起初只是想看看袁來如何應對,而當之後,當他發現袁來竟然對這陣圖瞭如指掌之後,便更加沒有了出手控制的心思。
沒用的事,他從來懶得做。
甚至於,開啓這先賢圖在他看來也是沒多大用的一件事,之所以隨手開啓,只是忽然想起當初以張冠道的身份,或者說就是投胎二世的時候,和吳道的那些舊交,他很好奇,吳道一生最好的一幅畫究竟是什麼樣子。
因爲好奇,所以開啓。
而現在,他有些失望。
並不是因爲吳道的這幅畫不夠好,他不得不承認,這已經是自己見過的將宏大和精巧兩者融合的最好的作品。
問題出在他自己身上。
他發現,自己已經越來越少有人的情感了,無論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都越來越少。
他看待一切都變得冷漠起來,變得不關心起來,甚至於,這整個世界對他而言都沒有什麼讓他感興趣的東西。
喪失了興趣,這是很糟糕的體驗。
他覺得自己越來越像一塊石頭,變得無情無慾,便是有,也是虛假的。
或許,這就是強大的代價吧。
他嘆了口氣,喝了口酒水。
又看向樓下。
而如今,放眼整個世界,唯一能讓他提起興趣的便只有袁來。
眼看着另一個自己在自己面前無力地失敗,這的確是難得的讓他覺得有些意思的事。
雖然說,他不得不承認,袁來已經在很多地方超出了他的掌控,但是他仍然相信在巨大的力量差距面前,袁來根本沒有任何勝算。
四境修爲在他面前根本不算任何障礙。
至於五境……
皇帝陛下突然露出嘲諷之意。
“徐青紅。”他念了下這個名字。
作爲一個心思細密的人,他當然不會不知道南宗的這張底牌,當然,或許有人以爲他不知道,這沒有關係,知不知道本不重要。
重要的是,徐青紅也不算障礙。
是的,在一世的眼中,徐青紅就算是復活了,跑過來和他拼命,他也並不在意。
這依然更改不了結局。
“力量真是懸殊啊……”他自言自語地感慨了下,第無數次將自己置身於袁來的位置,仍然想不出袁來有任何翻盤的機會。
“可是……”一世同樣第無數次皺起眉頭,他望向天空,在他的眼中,是宇宙,也是奧妙無窮的命運洪流,然而在這片命運的星雲中,無論如何推算,卻始終存在着一絲危險。
儘管這推算已經往返無數次,但是每一次計算,都會產生一個奇特的變數,這纔是讓一世心中難安的原因。
思來想去,最終只能認定爲天機難測。
“算了算了,總之,一切都要有個了斷。”
一世搖了搖頭,將杯中酒飲盡,然後隨意地望了眼那隻仍然在警惕自己的燕子,頗覺無趣,便也懶得理會。
然後,他便不出意外地望向遠方。
在天邊,一道由青紅兩色旋凝而成的陰陽魚正閃爍着,不斷靠近。
每一次閃爍,都跨越極遠的距離。
“不自量力。”一世搖搖頭,冷笑一聲,但終究站起身來,向樓的欄杆邊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