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麼話就直言,唯唯諾諾的小家子氣。”大太太睥睨了眼福多多,眼神中包含着濃郁的警告意味。
福多多垂下眼簾,小心的說道:“這……被下啞藥的事情,多多少少是看管的人……疏忽懈怠,要是不……恐下次會同樣出現狀況,那時……或許這丫頭就不只是被毒啞,是命喪了。”說着,偷偷的瞟了眼面色不虞的大太太,誠惶誠恐的繼續說道:“是賤妾僭越了,還請太太見諒。”話音一落,“撲通”一聲跪在冰涼的青磚石上,繼而又整個身子都趴伏在地面,很是害怕的樣子。
大太太眉頭緊縮,暗中生惱。
因着此事是動搖二姨娘的根本,她信任不過他人,就全程交付與張媽媽負責。現今出現這種狀況,張媽媽的責任是推卸不掉的,可是這福氏是怎麼的一回事?竟然還當面說要懲治!是在挑戰她的威嚴嗎?
漸漸的,大太太面色越來越陰沉,看向福多多的眼神就更爲多了幾分的凜然。
張媽媽卻說道:“太太,姨奶奶所言極是,是老奴怠懈了。”直接承認自己的過失。
大太太不解的望向張媽媽。
她此話一出,自己可不能衆目睽睽之下,保她不受懲治了。
張媽媽像是明瞭大太太的顧慮般,了當的說道:“餘府有餘府的規矩,老奴甘願受罰。”說這話時,張媽媽特意加重了“規矩”這倆個字。
張媽媽伺候大太太大半輩子了,是最爲了解大太太的,而大太太對於張媽媽的脾性也是瞭如指掌,知曉她並不會無故說這些話,做這些事,也不由垂下眼瞼,暗暗的思索起來。
很快,她就明白了福多多的意欲。
原來如此,她倒也聰明。
這樣一來,不僅讓牆頭草的奴僕知曉她太太的威嚴,賞罰分明,也是對二姨娘的一種警醒。
大太太神色稍霽,對福多多說道:“起來吧!你說的沒錯,要不是張媽媽在這件事情有所疏漏,今個兒也不會有這等事情。張媽媽,你可認罰?”
張媽媽恭順的說道:“老奴受罰。”
大太太點點頭,繼續說道:“念你多年來精心伏伺於我,齡又年邁,遂而刑法酌減,杖打十下,月例罰兩月,其他人等,杖責二十,月罰四月,你們可服氣?”
這對平日裡來說,已經是大大的恩情了,出了這等事情,沒有被杖打出去,已是恩典,那些看守的婆子們還有什麼怨言的,齊齊的說着大太太“仁厚,奴婢等甘願領罰”。只是,她們雖對着大太太心懷感激,可對福多多就大大相反了,反而心生不滿。因爲每個人都有着僥倖心理,要是福多多不提這件事情的話,或許大太太根本就沒有想着要讓她們受罰,畢竟要是真的要動起手來的話,張媽媽可是首當其衝,她們這些人精可很是知曉張媽媽在大太太心目中的地位,又怎麼會輕易動手?
所以,在被拖下去行刑的時候,紛紛的對着福多多撇去怨恨的一瞥。
生性敏感的福多多,當然是察覺到了那些丫頭婆子不滿的情緒,並且在她說出那一番話的時候,早已經會料到了,只是有些時候,兩害相權取其輕,她得要做出些選擇。
擡眸望向高高在上的大太太。
福多多心裡暗想着,希望自己並沒有押錯對象。
大太太對於福多多十分的滿意,尤其是見她慢慢的向自己靠攏,不由心情大好的對大老爺說道:“老爺,這就是我們逸兒的小星——福氏,您覺得她是不是很有福氣?”
大老爺隨意的瞟了眼福多多,漫不經心的點點頭,順口回答:“是挺有福氣。”說着,又與四姨娘打情罵俏起來,嘀嘀咕咕的說着四姨娘肚子裡的孩子,更爲有福氣。
對於大老爺的這些表現,大太太心情好的沒有在乎。
第一,她現在是完全的想明白了,與其爲了不重要的人,而加入這些爭風吃醋的鬥爭當中,還不如氣定神閒的隔岸觀火,來得悠閒自在,不傷心神。第二則是接下來的事情,她就不相信老爺還會如此再寵着四姨娘下去!
“老爺,您來廳堂是有什麼事情嗎?”大太太和顏悅色的試探的問道。
經她沉澱下來,仔細的思索之後,覺得大老爺和四姨娘不會無故來此,並且剛纔張媽媽也說了,再前去請李大夫的時候,是在四姨娘的院子裡找到的,還口口聲聲的說着自己腹部絞痛,卻不讓李大夫診治,這就已經足夠說明了一切,她在心虛些什麼東西。聽張媽媽來請李大夫,又旁敲側聽的打探出宋英傑也在那裡,忙不迭的也要跟着來,這不是明擺着有鬼嗎?
大太太心裡暗笑,你就等着露出狐狸尾巴吧!
心思慎密的二姨娘,她知道大太太大概在打着什麼的算盤。
只是,這種事情,卻是吃力不討好的活計,微微的向後退了幾步,免得殃及池魚。
在觀察衆人神色的時候,二姨娘湊巧剛與福多多的眼神對視。
一看到福多多,二姨娘就氣不打一處來。
她沒有想到,福多多命這麼大,竟然沒被自己毒死,而且還被大太太發現了蛛絲馬跡,到現在卻被她給捏住了證據,很是如芒在刺的難受。
不過,很快的,二姨娘的心情又好轉了些。
雖然在福多多中毒事件被發現之後,大太太極力要隱瞞她身重三毒的事情,可還是被她給知曉了,並讓她知道,這三毒之中,另一位毒物是大太太讓人下的,所以現在福多多要想極力討好大太太,簡直是讓入虎口,而不得之。
福多多不知道二姨娘心中所想,但是看着她從狠毒的眼神,化爲看好戲般的戲虐,她卻大約猜測到了幾分。
看來她做的功課還不錯,就連心思這般慎密的二姨娘,也是這般認爲她想全新依附着大太太,那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想到這些,福多多就對未來更加有了憧憬的信心。
三姨娘沒有大太太和二姨娘心機這般的沉重,但是她也並不呆傻,也知道大太太會這般相問的緣由,知道她是開始要藉此被五花大綁的宋英傑,而收拾四姨娘了。雖然她很想要在旁單看着戲份的上演,但是實在是看不慣四姨娘這副狐媚子,要是不落井下石的話,很難平息她剛纔受到的委屈,於是,也很是嬌滴滴的問道:“老爺,太太問您話呢,是來廳堂有什麼事情嗎?”
只要是個男人,都很難消受美人恩的,大老爺也並不例外。
見三姨娘如此濃情蜜意的望着自己,而大太太也比之前和悅了許多,心情大好,不遮不掩的直言道:“不是聽說你們要審問那天刺傷我的叫什麼宋英傑的嗎?所以我過來看看。”
三姨娘聽言,十分的興奮,得意的瞅了眼四姨娘,對大老爺說道:“老爺,您知道這宋英傑是什麼來頭嗎?與着我們的四姨娘有什麼關係嗎?他可是……”
“可是什麼?”大老爺打斷了三姨娘未完的話,接口說道:“不就是和段娘從小一起長大的,有着小時候的情誼在,這些段娘早就與我說過了,我也是知道的。只是沒有想到,人心難測,這宋英傑竟然敢肖想段孃的美色,見得不到,還妄想毀了段娘,實在是辱罵了讀書人的節氣,也虧得老天有眼,連個小小的秀才也未中上!”
大老爺的話音一落,在場的人神色各異。
沒有想到四姨娘如此手段,竟然事先與大老爺通好氣了。
福多多在旁看着,暗道戲碼是越來越精彩了,也總算現在被衆人推到風口浪尖的不是她。
只是,看着不做聲的大太太,福多多心裡還是打邊鼓的,誰知道會不會再被大太太給狠狠的推出來,當作是擋箭牌。想着偷偷的溜走,可是卻不忍這妻妾大戰就此錯過,畢竟這一爭一斗,是最爲好的瞭解餘府時局風向的了。
三姨娘很不甘心四姨娘的小人得志,於是問道:“那老爺,這四姨娘有沒有告訴您,他們並非僅僅有着從小長大的情分在,還有着曖昧不清的青梅竹馬?”男人最恨的就是自個兒女人的不忠不貞,她就不相信了,都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大老爺還會無動於衷,對四姨娘寵愛如前,不懷疑她肚子裡孩子的種是來自哪裡!
大老爺的面色陰沉了下來,說道:“林氏,你這是什麼意思?”語氣十分的不滿。
四姨娘也藉此喊冤道:“老爺,看看三姨娘說的什麼話?難道妾身肚子裡孩子的種並非不是老爺的不成?早知道進府會受到如此的非議,妾身不如不進府,不生這個孩子了!”說着,狀似很委屈的拍打着自己的肚腹。
大老爺連忙柔聲安撫,並責罵着三姨娘的口無遮攔,好生的痛罵了一番。
在大老爺把氣都差不多撒在三姨娘的身上之後,大太太這纔開口說道:“老爺,您消消氣,這三姨娘不也是爲了您嗎?”見大老爺依然怫然不悅,大太太指着被打得不成樣子的宋英傑,說道:“莫怪三姨娘會這般的說,這全都是宋英傑口口聲聲說的,並且說得還是有憑有據,有鼻子有眼的,我們這些婦道人家也分辨不了真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