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了?
花陰……這是離開了?
花朝的話才說完,便就見翡玉舒的面色唰的慘白了下來,那猶如晴天霹靂般,驚愕得腦中一片空白。
“怎麼會……”他的身子不可抑制的晃了晃,喃喃自語着,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聽見的話。
還記得曾經問過花陰會不會再次突然消失掉,那時她茫然而模凌兩可的回答便叫他有了不好的預感。因爲牽掛而擔心,所以纔會什麼也不管不顧的跟着她進了皇陵。
只是,事情還是發生了,結果竟是來得如此的突然。
他張了張嘴,只覺得喉頭髮澀,好一會兒才擠出一句話來,“回不來了麼?她……真的回不來了?”
花朝緊緊抿着脣角,什麼話也答不出來。
她現在的腦子一片混亂,饒是她自己也沒有想到過花陰會在這個時候突然離開,她尚且還有許許多多的疑惑與不解等着尋求答案。
最終,她低垂着頭,聲音低啞的回道:“我不知道。”
是的,她是真的什麼也不知道。
翡玉舒的身子輕顫了一下,閉上發熱的眼眸,心裡實在難受得緊。
花朝如此清晰地看見,他的臉上,凝着一種難以言喻的灰白。
見他這般失魂落魄的樣子,心裡面一切清明。
他爲花陰做的那些如此明顯,怎麼會叫人瞧不明白他的心思。
她苦笑一下,就在她想着該怎麼勸慰的時候,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似乎連着地面也震動了一下。
花朝瞬間驚醒過來,那巨響和震動卻還在繼續着。
“好像是從皇陵那麼傳來的聲音,我們過去看看。”她凝神聽了一會兒,對翡玉舒說道。
他們入皇陵這麼久,外面的人肯定也一直在費神營救。
待到兩人趕過去的時候,西臨皇陵差不多已經被炸開了半邊。
隔着那片廢墟,花朝看到了一個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
“東方夜——”幾乎是不受控制的就叫喚出來,她管不住嘴角逐漸擴大的笑意,眸子卻不由有些發熱,說不出是劫難過後的心酸,還是久別重逢的驚喜。
東方夜本還欲令人繼續炸開皇陵,驀地被一道清脆的女聲制止。突然聽見這熟悉的聲音,他竟然沒有立馬反應過來。
他轉過身來直視前方,那一抹嬌小的身影駐足在幾丈開外,真真實實的映入在他的眼簾。
雖然隔得還甚遠,但他足以察覺到她那雙漆黑而透亮的眼睛正直直地盯着自己,甚至可以想象得到她此際白淨的小臉上因爲他而刻着的璀璨笑容。
遠遠看他有些呆滯的樣子,顧不上其他,花朝終於還是急急朝他奔了上去。
東方夜靜靜看她穩住自己收勢不住的身子,一陣再熟悉不過的氣息隨之竄入他鼻翼,那樣微淡的身體味道是他相思已久的。
原來,真的不是幻聽,真的不是幻想。
“娘子。”他輕輕叫着她,像是怕弄壞了一件珍寶,語音裡帶點難以壓抑的激動,甚至還透着只有他自己纔會明白的情愫。
花朝鼻子一酸,在他身前站定,認真地看了他很久,終於笑了起來,抿了抿紅潤的雙脣,道:“你怎麼也來了?”
雖然是問話,但是她好像一點也不意外。
東方夜是絕不會輕易放開她的,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並沒有聽到他的回答,花朝便已被他緊緊的抱住了,像烙麪餅一般牢牢地烙在胸口。
這是她喜歡的擁抱姿勢,可以聽見他的心跳,可以感覺到他的存在。
“娘子,娘子……”他俯下身去,將頭深深的埋在她的頸窩,薄脣一字一字低柔地喃喃,隱隱有種纏綿的味道。
花朝將臉貼在他的心口,胸中萬般滋味卻難以形容。
他狠狠地摟住她,只在她一人面前放縱自己罕見的軟弱。明明有萬千的話要說,但話至喉頭,卻也只能小心翼翼地疊聲喚着,“娘子,娘子……”
花朝沉默了半晌,那一聲聲哀哀地叫喚讓她的心有些暖卻又更爲酸楚。
見她始終沒有迴應,他不安地狠狠勒着她的腰,腦袋試探着在她的頸間輕輕蹭來蹭去,她忍不住低嘆一聲,下一秒,他力氣大得幾乎快將她的細腰給勒斷,緊環着她的手卻矛盾地微微顫抖起來。
他的娘子,終於回來了!
他的心抖得有點難以自持,天知道他這些時日有多麼恐懼,儘管他一直想努力讓自己保持鎮定,但心底的彷徨和洶涌的無措卻怎麼也壓抑不住。
他無法想象得到,但凡她真的發生點什麼意外,他往後該如何自處。
好在,上蒼垂憐!
伴隨着心跳帶來的一下又一下的震顫,花朝內心的愛憐終是滿溢而出,忍不住一遍一遍的告訴他,“我在這裡。”
“我很好。”
“我沒事。”
聽到她如此肯定的回答,他狂跳的心這才漸漸平復下來,心頭濃烈的不安也才一點一滴退卻。
遠處,翡玉舒黑眸半張,細長的眸子已經蒙上一層氤氳,無神的凝睇了相擁而立的兩個人半晌。
是的,半晌。
只是這半晌中,他在想些什麼,無人得知。
好一會兒過去,東方夜卻並不急於放開懷裡的女子。他垂下雙眼,盯着她的小臉,伸手去撫弄她精緻的眉眼。
她在他的指間,竟然分外溫順,沉默着,只深深地看着他漸漸濃重的目光,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得到他心底深處的眷戀與相思。
“怎麼不說話了?”她看着他,輕輕地笑。
東方夜遊移在她面上的手指突然停了下來,面色恢復了幾分明豔。
見不到她的日日夜夜裡,她的眉眼在他的心裡描繪了無數次,可描繪的次數再多,也不及真的出現在眼前帶給他的震撼來得安心。
“這些日子有沒有想我?”他只是問她,一貫好聽的聲音竟也有了一絲暗啞。
想!
怎麼會不想?!
他的臉近在咫尺,如今雖然清瘦了不少,卻並不損其丰神俊秀。
她伸出一隻手去,攏住他的手掌,輕輕的摩擦。
他們都是聰明人,有些話不用明說,只消要一個眼神,一個簡單的動作,便足以說明。
她的想念,其實並不會比他少多少。
東方夜勾起脣角,神情裡終於有了真實的歡喜,用手託着她的臉頰,聲音非常輕柔的道:“娘子,跟我回家好不好?”
花朝聽到他說那個“家”字時,像是刻意咬重了幾分,聲音裡帶着一份堅定執着。
家,多麼美好的詞。
充滿着濃濃的溫馨與安逸的味道。
她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她答應過他的,三個月期限已差不多過去,她從此會安心的陪在他身邊。
……
兩人就這樣旁若無人般傻傻的擁着很久,直到後來要回去時,花朝這才發現被他們忽視已久的翡玉舒竟不知何時已經走了。她本以爲翡玉舒應是先回了西臨京城的院落,可待他們一同趕回去,卻還是未能看到他的身影。
想到翡玉舒受打擊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花朝始終有些不放心,便讓東方夜派人去找一找。
牽扯到感情一事上,東方夜比誰都要小氣。當初在知曉翡玉舒跟隨着花朝來西臨時,他可是氣惱了好一陣子,如今又哪裡還肯派人去尋他。
“娘子放心吧,他那麼大一個人,又不是小孩子,肯定不會走丟的。”他不甚在意的擺擺手。
“還是派人去找找看,別出什麼意外才好。”可花朝卻不以爲然。她也有自己的堅持,畢竟翡玉舒是跟着她一起來西臨的,她多少有些責任。何況,看在與她關係不錯的舒玉末頭上,她也該確保翡玉舒的安全。
“……好吧。”東方夜這下沒了法子,只得滿不樂意的讓屬下去尋人。
院落裡還有莊嚴在,從皇陵回來後,他並沒有急着離開這裡,而是同二皇子在尋找其他打開皇陵石門的途徑。只是效果不佳,索性花朝如今也已經出來了。
當日皇陵祭祀時花錦鴻帶來的那場叛亂很快被西臨軍打壓了下去,西臨太子死於混亂中,而花錦鴻也死在莊嚴手裡。至於那把所謂的寶庫密匙,也已經被莊嚴直接毀掉,那不知藏在何處的寶庫也將永不現世,永久的深掩在埋藏着軒轅族人的地方。
莊嚴本就心性淡然,如今又大仇得報,至此之後,自是享受一片海闊天空。
當日,雖未得找到翡玉舒的消息,卻收到了從東祈國傳來的信箋。
東方夜看完之後面色十分不好,花朝見了不由上前問他:“怎麼?是不是東祈發生什麼事情了?”
東方夜遲疑着點點頭,遞上手中信紙。
花朝接過來,略略看了一遍,秀氣的柳眉明顯的緊蹙而起。沉默一瞬,只聽見她嘆道:“看來,我們該要儘快趕回東祈了。”
東方夜低眉看她,抿緊了脣角,溫柔地撫過她的長髮,肅聲道,“這一趟回去,怕是麻煩無數,娘子……”
花朝明白他要說的意思,卻依然笑道:“我既然答應了隨你回去,又怎麼還會退縮!?”
東方夜一怔,隨即又微微一笑,面上寒意褪去,心裡頓時溫暖了起來。
決定過後,兩人當下便準備啓程前往東祈。花朝怕翡玉舒還會回來,於是便留下了一封書信給他。
……
西臨城裡繁華依舊。
那青衣着身的男子靜靜地信步走着,白淨的麪皮上沒有了以往溫和的神情,微弱地在脣邊揚着一絲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那麼哀慟,那麼懊喪。
圓日自西邊一角逐漸滑落,只餘一抹暗淡的餘暉,街上的青石卻依稀可見點點閃爍的青色光華。
他仍是毫無目的的低垂着頭一直往前走,似根本不知道目的地在哪裡,街頭的喧鬧與行人的歡聲笑語也好像完全被他屏蔽在外。
突然,從面前傳來一道蒼勁中帶着一種看穿人心的聲音:“看公子面色不鬱,似有心結之事未能舒散。”
好一會兒,他才恍恍惚惚地擡起頭來,往前一看,只見是一個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那一身黑袍大而奇怪,通體全黑,無絲毫的點綴之色。因爲連頭也掩蓋在大大的袍帽之內,他看不太清此人的樣貌,更看不清他的神色。不過,那一雙隱隱透着詭異幽光的眼睛卻絕不容人輕易忽視。
而此刻,這雙眼睛似乎正滿含善意的看着他。
他只是輕掀眼皮看一眼,爾後便又無力的垂了下去。他本想選擇無視此人的存在繼續往前走,無意中卻看到了其手中握着的木杖,他突兀地停下腳步,控制不住自己略顯僵硬的表情。
那根木杖看起來似與普通木杖無異,只是其上篆刻着的古怪圖騰與字體卻教他過目難忘。
來西臨之前,他或許並不知曉,但從皇陵出來之後,他不可能再會忘記。
他有點發怔,終於再次擡起頭來正式看着這個莫名站在自己面前,來歷古怪的人。
然後,就又聽到他說:“公子的心事,老夫或許能幫上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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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週一發大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