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敵軍大敗,我軍當乘勝追擊,一舉殲滅之!”史可法滿面紅光,得意洋洋的來到朱由檢身邊。
“傷亡了多少人?”朱由檢鐵青着臉,沒有理他,看着躺在擔架上渾身是傷的一個重傷士兵。
“我軍傷亡三千多,敵軍傷亡接近五千。還打死了三百多個建奴,大勝啊,皇上。”史可法很激動,這可是他此生的第一次指揮的大戰,關鍵是打死了建奴。
朱由檢聽到傷亡數字,嘴巴噘着,幾乎要哭出來了。
“皇上這是喜極而泣。”興奮的史可法當着左懋第的面,居然高興的手舞足蹈,完全沒有在意左懋第那張同樣是嚴肅的面孔。
“皇上萬歲!大明萬勝!”史可法緊接着就揮舞着手臂,還沒等朱由檢開口,就開始帶動着活下來的士兵高呼口號。
“皇上萬歲!大明萬勝!”
......
“我喜你妹!”朱由檢心都在滴血,心裡已經把史可法罵了無數遍。他想當場發火,可是當着所有人的面,又發不出來。
這一仗,許定國畢竟是被打死了,高傑的仇也算是報了。朱由檢決定還是顧忌一下史可法的面子,大不了以後不讓他領兵好了。
“史愛卿,這一戰勞苦功高啊!朕有意讓你回南京報功,振奮我大明士氣。”
雖然戰果很差,但是好歹不是敗仗,基本的戰爭目的已經達到了,就是損失大了點。
朱由檢只想快點把史可法弄到後方去,萬一要是再來瞎指揮一場,恐怕要出大事。
“臣謝主隆恩!”史可法卻完全理解錯了朱由檢的心思,他以爲皇帝這是讓他到南京去誇功呢。
朱由檢也沒聽出史可法的話外音,僅僅只是把這一句謝字當做一般的禮節性的用語。
史可法高高興興的走了,朱由檢卻要開始認真反思一下,爲什麼明軍總是打不過後金軍。
“姚海,紀彪,給朕過來。”朱由檢黑着臉,朝帳篷外吼了一句。
二人算是朱由檢穿越過來後,跟隨他身邊最久的年輕一輩人才了。
“如果這場仗交予你們,你們會如何打?”當着左懋第的面,朱由檢這樣問,其實是等於在考校三人。
“報告總司令:屬下肯定會先派兵試探性的進攻一下,探探對方的士氣。如果對方士氣強盛,我就暫緩進攻,而是派出夜不收探查周圍三十里的敵情,確定形勢之後圍住他們。
只要確保周圍敵人沒有援軍,我就圍而不打,我軍戰力強於敵軍,士氣不會在短時間內喪失,久而久之,敵軍必潰。”
姚海想了想,首先說出了他的看法。左懋第聽的很認真,讚許的看了姚海一眼說:
“可是,這場仗敵人是有騎兵援軍的,又當如何?”
“如此,只需要探明到後金的騎兵,在其中間位置佈置重兵防線,阻止他們匯合,重點先消滅掉後金騎兵,許定國部不攻自敗。”
朱由檢臉色終於好一些了,起碼自己手上的人還不全是廢物。
“你呢?”望着紀彪,朱由檢繼續問。
“我覺得,我如果按照史大人那樣,全局出擊的話,也不應該全軍去包圍敵人。徐州軍戰力不弱,完全可以全力只攻擊一點,首先拿下許定國的人頭再說,只攻擊敵人的主帥。”
“好一招黑虎掏心!”左懋第又點點頭,同樣稱讚。
“先下去吧!認真總結經驗,多向左大人學習。”
對於二人的戰法,朱由檢算是滿意的,起碼比史可法強。戰場指揮這種技能,還真不是學出來的。書本上講的再好,臨戰完全是另一回事,三國的馬謖,完整的詮釋了什麼叫一名好的指揮官。
作文章的錯誤,你可以犯一百次,可能都可以繼續修正,可是作戰指揮這種本事,一次錯誤就玩完,沒有修正的機會。
“左愛卿,以你看,我軍和後金的差距到底在哪?”
不得不承認,明軍在面對後金軍,是有劣勢的。
“臣多後金不瞭解,沒有可說的。”左懋第以爲朱由檢會像考剛剛那二人一樣問他指揮作戰的問題,完全沒想到朱由檢問的是這個。
作爲一個混跡官場多年的人,左懋第不是愣頭青,自然知道有些話是不能說的太明白的。
“左愛卿,你應該明白。朕的判斷,關係到整個大明的安危。如果朕的判斷出現了失誤,大明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朱由檢打算非逼出左懋第的心裡話不可。整個南京朝廷都要議和,唯有他堅決建議抵抗,而且還說出了抵抗的理由。
這說明這個人的戰略眼光不一般,看問題也很準。如果不把他肚子裡的哪點東西逼出來,光憑朱由檢的穿越知識,一樣是瞎子摸象。
“皇上既然要聽,臣就先把這烏紗帽放在桌子上。須等臣說完,皇上再殺頭可好?”
左懋第最近跟朱由檢走的很近,以前悲觀的心思有些改觀,起碼他開始看到一個於以前處事風格不一樣的皇上。
“你把衣服脫光了放着都沒事。我今天就是想聽你心裡的話,關你烏紗帽什麼事?”
朱由檢不習慣這些動不動就像是赴死一樣的諫言之說,懶得理會左懋第的舉動,反而認真的沏了一碗好茶,先把左懋第按在椅子上,遞給他一碗茶。
“皇上,臣以爲:我大明目前有三點不如後金軍。其一:將士的士氣,後金軍敢於拼命,人人奮勇向前。將領不輕易捨棄士兵,士兵能捨命聽命將領。
而反觀我大明的軍隊,將於兵皆惜命,將領保存實力,士兵貪生怕死。此一弊端,乃成頑疾。
其二:將領的指揮能力落後。後金的軍隊常年未曾有過大敗,導致其軍中產生了大量作戰經驗豐富的將領,而我大明的將領這些年消耗太多。
大量優秀的將領都早早的在戰場上凋敝。留下很多兵痞,成爲戰場的作戰領兵將領。這些人久而久之,就成了只顧自己利益的軍閥。
其三:戰馬以及騾馬畜生。中原文明自有北方遊牧民族威脅以來,長期處於被動防守之境地。如漢唐之強盛,也不過短暫的控制過北方。
北方受制於人口限制,處於弱勢之時,無力南侵,一旦強盛,則往往迅速南侵。而南方即使強盛,也無力佔領草原。
我大明如永樂爺時,哪怕可以派艦隊遠征,也不能深入草原腹地。其中緣由,皆因這馬匹之利。
如今,後金和草原聯合,控制着馬匹的產出,又劫掠我北方人口。兩種便利全都佔據,我大明實難抵擋。”
“以愛卿之見,我大明就沒有優勢了嗎?”朱由檢心裡震撼,這種後世論壇的見解,其實大明人心知肚明。
“恐怕在江北作爲不大,唯有南方山地,才能發揮我大明的優勢。北地戰馬,無法在南方長時間生活,加之山地作戰失去了騎兵的優勢,當可有爲。”
左懋第一口喝乾了茶碗裡的茶水,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愛卿以爲,在江北如果守城,最多可以守多久?”
這纔是朱由檢最關係的問題,對於左懋第剛剛說的三點,作爲穿越的朱由檢,是心知肚明的。而且,這三點還僅僅是軍事上的落後因素,還不包括大明內部政治上的。
“臣以爲,以南宋的武器裝備水平,南宋守襄陽多年,最後陷落。如今火器大炮盛行,後金的紅衣大炮優於我大明,守城相當於南宋守襄陽的最後決戰時刻。”
左懋第忘了朱由檢一眼,他明顯感覺到朱由檢的震驚。
很多人會拿南明跟南宋對比,實際上,南宋在初期的軍事裝備是優於北方的。就比如守襄陽,最初一直守得住,最後蒙古軍從中亞調來工匠,做大炮就貢獻了襄陽城。
而現在的大明,武器裝備,尤其是火器,反而是落後後金的,火炮都沒有後金的好,這種情況下談守城?
“一個月而已!”左懋第給出了他心中的守城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