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百里路,他們只用了兩夜一天,這得益於沿途的安排。
因爲有先知的能力,朱由檢在去山海關以及安排部下收集戰馬撤離的時候,早就在沿途做了一些安排。其中包括撤退路線,休息地點,以及糧草補助等等,都做了預備。
五月初三一大早,在看到京城的高大城牆之後,朱由檢讓王承恩帶着所有馬匹全部去了大興,自己帶着兩個壯婦和八個少年手下率先進了京城。
京城裡大多數人還都不知道闖軍大敗的消息,街道上還很安寧,闖軍留守部隊也都依舊散漫。朱由檢第一個去的地點當然是工匠坊。脫下一身露水的衣服,幾個人躺下就呼呼大睡,實在是太累了。
朦朦朧朧的,外面喧譁起來,各種嘈雜,各種叫罵不斷,就連沉睡的朱由檢都被外面的聲音吵醒。
“出了什麼事?”朱由檢極不情願的坐起身,迷迷糊糊的問。
“闖王回城了,外面到處都在傳說,說是闖軍大敗,京城裡人心惶惶。大批潰兵正在不斷的進城。”一個身材不高,但是站立着紋絲不動的人回答道。
“咦,你怎麼還在這?不是讓你帶人去大興了嗎?”朱由檢睜開眼一看,眼前這個人是吳甘來。
“臣沒有完成任務,銀子沒有搬完。”吳甘來說完就要下跪。
“起來,你想要我死啊。”朱由檢趕緊罵道。這個吳甘來真是迂腐,外面都是闖軍,怎麼還搞以前那一套,見到崇禎就下跪。
“稟皇上...”
“別稟了,有話快點說。”
吳甘來一下子愣住了,他不適應完全不按照朝廷禮節的說話方式,不知道如何開口。
“六千萬兩銀子按照新的十兩制計算一共是三百七十八萬斤重,每個人背五十斤需要七萬五千六百人,加上門口看管的闖軍守衛盤查,我實在是沒有辦法在規定時間內完成任務。”
吳甘來一口氣說完了一長段帶着數字的話,說完之後長出了一口氣,然後定定的看着朱由檢。朱由檢看着吳甘來樂了,這傢伙被逼到這個份上,也算是難得了。
“那這裡還有多少銀子沒搬?”
“這裡只留下了兩百萬兩銀子做檢查用,其餘一兩都沒有了。”
“你不是說沒有搬完嗎?那銀子去哪了?”
“門口進出查的太嚴,起初我就沒有派人從門口運銀子,我找了一羣流民,花了五天時間從一百步外打通了一條地道,然後把全部銀子都轉移到了城裡。如果再給我三天時間,我就能把銀子全部運出城。”
朱由檢笑了,吳甘來這傢伙還真是個人才。三百七十多萬斤東西,要是讓他來偷運,他也沒本事從門口闖軍的看守中偷走。這可是九百多噸物資,除非門口的守衛是瞎子,否則怎麼可能不被察覺。
“還有多少銀子在城裡?”
“還有一半。本來打算今天再運一批出城的,但是從早上起,城門就戒嚴了,只准進不準出。”
“告訴還沒出城的,全部藏起來,所有人都藏在家裡的地窖裡,銀子也都藏好,不要留一兩在地面上。”爲了防止闖軍的搶劫,朱由檢早就吩咐城裡的部下,全都在家裡挖了大量的地窖。
“萬一闖軍搜查怎麼辦?”
“他們已經沒時間了。”
朱由檢話剛落,門口就傳來消息:闖王命令工匠坊內的所有物資全部裝車,有闖王親衛親自押運,立刻啓程。
隨後,一隊近五千人的闖軍全副武裝的開進了工坊,嚴陣以待,把守着所有通道。工匠坊各處房舍全部關閉,各條通道都封死,一輛輛大車不停的開進工坊。
“查驗。”領頭的一個闖軍喊了一聲,立刻就有幾個士兵破開了箱子,箱子裡擺滿了銀光閃閃的銀錠。一連開了幾箱,都毫無問題。這個時候,旁邊一位闖軍軍官不耐煩地問:“守門的人呢?這幾日可曾有可疑之處?”
“回將軍的話,並無可疑之處,每日進出的人都仔細檢查過。”
“沒時間了,趕緊裝車。”領頭的闖軍一揮手,所有闖軍立刻忙碌起來。
吳甘來偷偷的擦了一下額頭上的汗,因爲他剛剛已經看到換成石頭的銀箱都已經快露了出來。朱由檢的心也是懸在嗓子眼上,這一下可算是落下來了。
闖軍運銀的大車整整裝了五百多輛,浩浩蕩蕩的出了城。這邊,朱由檢已經接到通知,說闖軍在山海關大勝,闖王要在今日午時正是登基稱帝,祭天。
李自成逃回了京城,眼見着潰敗已成定局,爲了稍稍安定一下城裡的局勢,就派人傳話,謊稱闖軍大勝,已經打敗了吳三桂。闖王將藉着大勝的天威,登基稱帝。然後,闖軍進城的敗象已經瞞不了京城的人們,不管傳令的闖軍如果說,城內各處已經是慌亂一片,到處都是亂兵在搶劫。
城裡的闖軍到了這個時候,已經徹底變成了土匪,毫無紀律可言,到處都是殺人放火,到處都在搶掠財貨。朱由檢看到街上連一起強姦的都沒有了,亂兵只顧得搶東西跑路。
朱由檢大小算是軍官,不得不帶着兩個壯婦,隨着傳令的人來到武英殿。此時的武英殿裡,大明之前的官員無一人到場,闖軍裡也少了很多將領,劉宗敏不知去向。
李自成身形消瘦,兩日不見,已經華髮叢生,原本有些威嚴的面孔早已經被疲憊替代,只是空留着一嘴的鬍子隨風飄散。宋獻策站在身邊,強裝出來的鎮定也壓不住他左顧右盼的眼神。
人還沒到齊,宋獻策擡頭看了看天空,着急的宣佈登基大典開始。
李自成慌慌張張的一個人就換上了龍袍,朱由檢一眼就看到龍袍袖子上那塊熟悉的補丁,那是崇禎之前穿過的衣服。
“請皇上登基!”宋獻策的話說完好一會,李自CD沒動。一直到旁邊的人拽了拽他,李自成才緩緩的,一步一步的朝龍椅上走去。李自成的每一步都走的很慢,慢慢的擡腳,慢慢的落下。朱由檢很想採訪一下李自成現在的心態,龍椅,好坐嗎?
終於,李自成走到了龍椅前面,他轉過身,扶着扶手,慢慢想坐下去。
“轟~!”城外很遠的地方傳來一聲驚雷。
李自成剛要坐下的屁股被雷聲一驚,立刻擡了起來。他環顧四周,看到周圍沒有異樣,這才又重新把屁股放下。
“轟隆~!”闖王的屁股剛剛捱到龍椅,外面又傳來了雷聲。
“啓稟皇上,是炮聲。”以爲闖軍將來不合時宜的說了句。
“百官齊賀!”宋獻策大喊一聲,總算壓住了武英殿內的躁動,大火一起朝李自成拜了拜。
“禮成!”宋獻策草草宣佈登基完成。
這就成了?三請三辭呢?朱由檢見識到了有史以來最潦草的皇帝登基大典,前後不過一炷香時間,包括李自成登臺階在內。
登基大典完成了,然後就是百官逃跑。武英殿裡的闖軍官兵一鬨而散,李自成也被一羣人擁這朝皇宮外跑,朱由檢那件打着補丁的龍袍硬是沒有撐住李自成侍衛的拉扯,在出門不久就被撕成幾片。有一片袖子被風吹起,落在了朱由檢的腳邊,朱由檢用腳踩了一下,帶着兩個隨從笑着朝乾清宮跑去。
皇宮裡又一次亂成一堆,到處都是奔跑的太監和宮女。太監是沒人理會的,年輕的宮女倒是被闖軍到處抓,老年宮女則沒人理會。朱由檢心生一計,偷了三套老宮女的衣服,迅速收拾了一下,直奔藏印信的地點。
崇禎的印信安然無恙,只是乾清宮有些荒涼,櫃子上的灰塵很厚,明顯是很久沒人打掃過。朱由檢輕輕的用手指劃過,留下一道清晰的印跡:柳應龍到此一遊!
柳應龍,這就算是告別吧!朱由檢想了想,頭也不回的出了乾清宮。
李自成的寢宮,陳圓圓正被兩個闖軍捆綁着雙手,硬生生的朝外推,宮門外,一輛豪華馬車停在門口,一個守衛都沒有。朱由檢找到這的時候,正好看到陳圓圓被押上車,還在不停的掙扎。
“你們放開我,我哪也不去。”陳圓圓還沒說完,嘴巴立刻就被堵上了。這個時候,陳圓圓的丫鬟小玉從宮裡跑了出來,不停的要去搶陳圓圓。
“喲呵,你要是放不下我們兄弟,就跟我們一起回陝西享福吧!”
“大哥,你看闖王讓我們帶陳圓圓出城,可是陳圓圓身邊這個丫鬟怎麼辦?”
“一起帶上吧,反正好多兄弟都在皇宮裡搶宮女呢,多一個不多,說不定闖王還能賞給咱們。”
“那你看好馬車,我去抓她。”一個闖軍說完跳下馬車,拽住小玉的胳膊硬生生的塞進了馬車,然後興高采烈的回到車前,卻發現他的夥伴癱倒在地上,已經斷了氣。正要拔刀,再然後後腦勺一疼,啥也不知道了。
“快下來!”絕望的陳圓圓正埋怨地看着小玉的時候,車門被打開,一張熟悉的面具臉出現在她眼前,正笑呵呵的看着她。
五月初三下午,匆匆登基的李自成慌慌張張的逃離了京城,臨走還在城內放了一把大火,火光沖天,燒的通紅的京城映紅了半邊天,恍若白晝。城外的炮聲追着逃亡的闖軍一路向西,整整響了一夜。
李自成只做了一天的皇帝,就這樣被人趕出了京城。
南柯一夢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