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由檢已經在天津住了好幾天了,他在等一個時間,一個八年前京城陷落的時間。
看似非常輕鬆的一仗,實際上付出了明軍最大的傷亡;看似和平接收的京城,卻需要南方大規模的支援。
北直隸,實際上就是一個爛攤子,最少也要三個月才能安撫下來。
李巖率領着朝廷大量的貯備幹部已經抵達保定府,爲穩定局勢,安置百姓開展自救。陳子龍主持南京,拼命朝北方調運物資補給。同一時間,沐天波和李定國在東北千方百計地維持穩定,不敢繼續在北線打打仗。甚至於曾英部和鄧之容的十五軍,都低調行事。
這一切都是爲了朱由檢能順利的接收京城,接手整個華北。
王承恩因爲年齡的關係沒有參與作戰,但是戰鬥一結束,老頭就立馬從濟南來到天津衛。此刻的王承恩對朱由檢的態度就像是父親看着剛剛結婚的兒子一樣喜歡的合不攏嘴。
王承恩帶着滿滿的笑意,因爲這幾天聽到的全是好消息。
“皇上,各地官員的賀表奏摺都在這了。另外,各番屬國的賀……”王承恩捧着一大摞奏摺說。
“這些東西就不要送來了。別光只顧着高興,朝廷面臨的是一場救災,洪承疇甩給我們的也是一場人禍。夏完淳那小子呢?”朱由檢問。
“小夏腿折了,還站不起來呢。”王承恩回答。
作爲皇帝身邊的秘書,王承恩已經徹底的退居二線,當了朱由檢的生活秘書。而夏完淳纔是朱由檢一直帶在身邊的工作秘書,而且夏完淳還領導着一個完整的秘書處。
不過夏完淳在戰場上被戰馬壓斷了腿,還是朱由檢親自救出來的。
“你去告訴他們,給各單位下令:務必籌措一切物資北運。我們現在是救災,救災!發這麼多賀表有什麼用,還不如糧食呢。”
朱由檢知道李巖現在的壓力有多大,不是說仗打贏了,派一批官員到任就能穩定局勢的。怎麼樣穩定華北,完全取決於南方的糧食和物資救援以及恢復當地生產、生活的速度。
“家中有糧,心裡不慌!”這是千古名言。
“萬歲爺,如今運河不通,江南的糧食全靠海運。而大海船又只能停靠登萊、海州等少數幾個港口,日程總是會慢一些的。您可千萬別急壞了身子骨。”王承恩大約是恢復了當初他伺候崇禎時的習慣,說話也有些標準的“公公”語氣。
“走不了運河那就走陸路。告訴張煌言,江北各農場的戰俘也已經改造了三年了,把這些人放出來幫忙運糧。任務完成之後就酌情釋放他們,另外還可以得到江淮土地的承租權。”
陸運主要難度就是從江南到濟南,這也是楊廣爲什麼開運河的原因。然而這些年的戰爭讓整個漕運陷入癱瘓,運河已經用不成了。
實際上正是因爲運河才限制了中國人對海運的開發,導致國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大陸上。
朱由檢壓根不想疏通漕運,他只想逼迫大家去想辦法發展海運。但是眼前這一關,還是需要有解決辦法的。
那就只能靠人海去堆了,哪怕這種人海戰術會消耗大量的儲備。不過,朱由檢大力發展的四輪馬車技術,又一次要承擔起重任了。
“如此大規模的用量,恐怕要把我們三年的積攢,一朝用光啊!”朱由檢感嘆道。
“如果沒有遼東大移民,可能事情要緩解不少。”一個聲音從外面傳了進來。左懋第完成京城的任務之後來向朱由檢述職了。
“左愛卿把事情辦完了?”朱由檢看左懋第臉上的氣色已經猜到京城事已了。
“八旗已經同意卸甲歸田了,但是他們想重回遼東。說是這樣我朝就不用費力地朝遼東移民了。”左懋第說。
“他們想得美。回去過幾年再拉山頭嗎?遼東移民絕對不能停,就算朕現在造新船,也要把遼東移民推行下去。
另外,這些女真人必須剪辮、易服、改姓、歸農、棄滿文。朕給予他們漢人同等待遇,已經夠仁慈了,還有什麼不滿意的?”朱由檢說。
“這樣的話,糧食就是一個大問題。整個東北的開墾至少需要三年時間,在此之前一直要靠朝廷支援。而北方的百姓實在是太窮了,兩年之內能吃飽肚子就不錯了。
臣在京城做客祖大壽家,祖大壽連條半斤重的魚都拿不出來。聽說永定河裡的魚都被撈光了。整個北直隸的百姓,都快要吃草根啃樹皮了。”左懋第說着睡着掉了眼淚。
“這麼嚴重?”朱由檢聽了很震驚,他甚至想如果今年不北伐,洪承疇能不能挺過今年。但是轉念又一想,如果洪承疇把北方逼反了,以他們的尿性,恐怕整個北方會變成和草原一樣,千里無人煙的。那個時候,對誰最不利?當然還是大明。
大明雖然接手了一個爛攤子,可是起碼百姓都還活着。
“臣從京城那些僞官們口中瞭解到,江淮大戰之後,整個後金的賦稅收入沒有來源,後金的國庫依然空了。多爾袞帶着僅有的一點財貨去了遼東,留給洪承疇的也只是一個巨大的空殼。
洪承疇一方面要維持和我軍的對峙,養着一大支軍隊;另一方面還要供養一羣不事生產的八旗。如此只能拼命盤剝百姓,而百姓因爲得不到物資支持,還要被各種旗人和包衣圈地,越發窮困……”
左懋第說的情況,完全符合清朝初期的實情。如果不是因爲江南的投降,滿清如何穩得住北方,靠八旗嗎?那估計北方人都有被屠殺光。
“這個混賬洪承疇,爲了巴結旗人,他真是對自己同胞殘忍至極。”朱由檢聽得心在滴血,這樣一個明顯有能力的人,爲什麼所有的手段都不是用在國計民生上。他一輩子玩得都是陰謀詭計的手段,靠得就是操縱事件,鎮壓對手來一路官升。
百姓,普通人在他的眼中,真的什麼都不是。這就是洪承疇,不要說他爲了維護大局,那是隻是他爲了證明自己的本事。
“洪承疇在哪?”王承恩突然瞪着眼珠子插話。
“被騎一軍看管着。”左懋第說。
“老奴要咬死他。”王承恩表現的完全不像一個皇上身邊的太監,簡直僭越的不行。
“王承恩,你先去京城,和陳近南配合一下,把那些罪大惡極的漢奸的鐵證給找出來。朕要是真的就這樣輕輕鬆鬆放過這些人,就是有愧於天下。”朱由檢咬着牙說。
“皇上不可,我們之前答應不殺……”左懋第搶着說。
“那是對人的承諾。而有些人是不配當人的,他們是畜生。殺了這些畜生,天下才會真正太平。”朱由檢不容多說。
他心裡也很清楚,天下動盪已久,收復京城之後天下需要一個說法,這個責任不能由崇禎來背,只能找一批人出來掉腦袋。
“老奴謝萬歲爺!”王承恩匍匐在地,他心裡明白這句謝謝不是因爲謝朱由檢給他殺人的權利,而是給他釋放心中怒火的機會。
“左愛卿,你去通知李巖,朕想去會會洪承疇。”朱由檢說。
“皇上,我們仨?”左懋第一愣。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