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旅順的保定總督盧象升,也已經收到了有建虜軍馬到了的消息。
畢竟金州的韃子想要探聽旅順這邊不容易,可明軍這邊想要瞭望金州的情況,只是遠遠觀察的話,有軍隊過來的消息,是怎麼樣都不可能瞞得住的。
盧象升同樣召開軍議,把這個情況做了通報。而後,他嚴肅地說道:“建虜先鋒已至,相信其主力也已經離金州不遠。我軍能否在旅順站住,接下來便是關鍵。諸將務必用心,一起守住旅順!”
“謹遵總督軍令!”大堂內衆多將士一聽,立刻一起出列抱拳大聲迴應道。
從他們的回話中能聽出來,他們信心很足。
就見盧象升點了點頭後,看向水師總兵鄭芝龍問道:“皇上之前有過提醒,此戰很可能會有朝鮮水師參戰,你可有把握?”
說實話,盧象升雖然文武雙全,可海戰畢竟和陸地上的戰事相差太多,因此,他雖然心中有數,可臨戰之前,還是要問一問水師總兵。
鄭芝龍一聽,馬上露出輕蔑一笑,不過馬上醒悟過來,這是在總督大人面前,便連忙嚴肅了表情,抱拳回答道:“回總督大人,末將以前在閩地的時候,就曾和朝鮮、倭國都打過交道,就朝鮮水師來說,軍中腐敗之極,根本就不能稱之爲水師,只是其水師將領及朝中官員的私人船隊而已。末將估計,如今朝鮮水師的大小戰船,一共加起來也不會超過三百艘了。算上尚可喜這叛將手中的三十來艘戰船,其總數,差不多也和我軍差不多。”
說到這裡,他提高了一點聲音,用非常自信地語氣繼續說道:“末將敢用項上人頭擔保,一戰便能讓其全軍覆沒!”
他從福建帶過來的戰船,如今已經全部就位,同樣是三百來艘,加上之前的時候,已經見識過金州叛將的海戰水平,因此,他平時雖然很在意自己言行,可這一次,他就敢把話說滿了。
聽到這個老油條都如此有把握的回答,盧象升很滿意,點了點頭看向李過道:“接下來,是你輪值。建虜必定會在其主力到達之前派出探馬來刺探軍情。如果來者不多,就全殲了他們,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要是建虜探馬過多,就放棄外圍,縮回來便是。條件只有一個,不能讓建虜知道我軍虛實,特別是水師情況,明白麼?”
李過一聽,立刻大聲抱拳迴應道:“末將遵命!”
他當然知道,這次戰事的關鍵,其實不在陸地上,而是在海上。鄭芝龍水師的實力,要是太早暴露的話,建虜就不會冒進了。
此時,盧象升對於李過的能力,還是很相信的,聽他答覆了,便掃視過其他人,沉聲說道:“此戰,皇上非常關注,事先也多有交代,提供了不少建議。如今,我大明上至皇上,下至衆將士,萬衆一心。此戰,本官就在這裡與旅順共存亡,與諸將共進退!此戰,大明必勝!”
“大明必勝!”堂下衆將,都是士氣滿滿,又再次齊聲迴應道。
什麼時候明軍打仗的時候,會有皇帝的鼎力支持,又有總督一級的封疆大吏在前線坐鎮?
有這樣的底氣在,哪怕面對再厲害的敵人,又有何懼之有?
沒多久,盧象升站在城頭上,看着李過領着手下出城,前去山林中埋伏,而後,回過頭,不由得再次打量這座新型的旅順城,心中不得不歎服。真不知道皇上是怎麼知道這些東西的,難不成,真是太祖託夢之後,成爲了軍事天才?
可是,太祖當年,似乎也沒有皇上如今這麼淵博的知識吧?
次日一早,不出盧象升所料,金州那邊,果然又派了探馬過來。李過得到稟告,立刻告誡手下,全員戒備,準備好了打一次苦戰。
然而,讓李過沒有想到的是,雖然明顯看出來犯的韃子探馬中,有真正的韃子在。可是,這些韃子探馬,依舊犯了之前韃子探馬犯過的錯誤,雖然謹慎,可對於明軍的手段似乎還是不習慣,有點陌生。
原先想着的苦戰,壓根就沒有,看着韃子留了不少屍體,倉皇退出山林,逃回金州去,李過是真納悶了。難道之前的那些假韃子沒有提醒這些真韃子,什麼地方要注意埋伏,明軍有什麼手段等等,這些難道就不告知?
要知道,不管如何,金州的假韃子和明軍交手這麼久,多少是熟悉彼此的手段了。有些事情,再次來攻的話,那是可以避免的。可是,這次來犯的真韃子,還是犯錯了,付出的代價,往往是留下幾具屍體!
“該不會,金州那些假韃子,心還是向着大明的?”李過忍不住自言自語道。
這話一說出口,便立刻被他否定了。真要是這樣,之前就不會屢次來犯了,那也是玩命的!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理由,那就是建州女真和那些假韃子不和。
還真別說,事實和李過猜測的也差不多了。主要原因是豪格所領韃子軍隊,所謂上行下效,豪格看不起尚可喜,他手下的那些建州女真,有何嘗看得起這些投降過來的漢狗。因此,言語之間,就如同他們的主子對尚可喜一般傲慢,對假韃子的探馬,也很是鄙視。
如此一來,這些假韃子就算原本想要提醒這些韃子探馬的,也沒有人再想着去提醒了。就存了心,看他們笑話,用事實來教訓這些韃子,回頭放尊重點,你們也好不到那裡去!
於是,豪格在金州城頭的箭樓裡,就如同原本的尚可喜一般,都在等探馬回報好消息。有一點不同的是,尚可喜當初可是嚴肅地很,而豪格就要悠哉多了,顯得信心很足。
這讓跟在他身邊隨時聽令的尚可喜,心中很是有點不是滋味。不過沒辦法,在人家屋檐下,沒法不低頭。再者說了,他手下探馬也確實無能,這麼久了,連個基本戰場軍情都打探不出來。
此時的他,還真相信,豪格派出的探馬,肯定能抓個活口回來的。畢竟,那可是大清真正的精銳!
於是,就在這樣的心態之下,派出去的探馬,比他們預料地還要提前回來。
豪格等到的結果,和尚可喜所知道的情況,基本上沒有區別:“主子,那些明軍確實是明國秦兵,和上次關內交手的秦兵一個口音。”
除此之外,其他事情,全然不知。
豪格一聽之下,當場抓了茶杯砸過去的。海口誇出去了,沒想到竟然成了吹牛,這也太打他的臉了!
在他這種心態之下,甚至在看到尚可喜面無表情的時候,他都覺得這個狗奴才肯定是在心中笑,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
於是,他有點惱羞成怒,立刻命令尚可喜道:“你立刻回去整軍,明日一早,爲我部先鋒,攻打旅順!”
就算明軍夜不收躲在樹林中暗箭傷人,那又如何?既然刺探不來軍情,那就直接用實力碾壓過去好了。
尚可喜一聽,頓時一驚,連忙勸道:“殿下,不可啊!”
“嗯?”豪格一聽,頓時就不爽了,心中想着,這狗奴才果然在心中笑話自己,竟然連自己的軍令都要反對了,於是,重哼一聲後,惡狠狠地對尚可喜喝道,“怎麼,你想違抗軍令,該不會是覺得,本王不敢殺你這個智順王?我大清軍紀森嚴,你是想試試你的脖子有多硬了?”
邊上的班志富和許爾顯聽見,臉色頓時變了,連忙靠近尚可喜,一會真要動手的話,他們好像是要保護他們的主將。
不過當事人,也就是尚可喜本人,卻沒有那麼驚慌,只是低着頭回答道:“殿下誤會了,小人是覺得,如今貿然進攻的話,可能會嚇跑旅順的明軍,如此一來,有違皇上本意。小人是怕殿下這個做法,不能殲滅明軍事小,關鍵是會讓皇上對殿下有個做事魯莽的印象。那樣就不好了!”
聽到這話,豪格勉強忍住了要爆發的脾氣。雖然他心中其實知道,自己在父皇的印象中,就已經有做事魯莽的印象,可是,要是有可能,他也不想再提醒父皇,覺得自己這魯莽的性子沒有變。
這也就是說,豪格其實不傻。就聽他當即冷聲喝道:“你手下不是還有三十多艘戰船,比明軍戰船還多了一倍。只要你截斷明軍海上退路,那明軍還怎麼跑?”
聽到這話,尚可喜心中念頭一閃,便又回答道:“殿下,海上風雲變幻莫測,小人只是比明軍水師多十多艘戰船而已,這不妥當。萬一明軍在這段期間又有新增戰船怎麼辦?還有,萬一海浪太大,風向變換等等,這些都是會影響水師戰力,會抵消大清水師對明軍水師的優勢……”
他就欺負豪格不懂海戰,開始滔滔不絕地描述海戰的不可靠性,反正就是說些豪格難以理解的事情,要讓豪格知道,就只是目前水師戰力的話,不方便出戰。要不然,真按豪格的意思去做了,萬一出現問題,他是承受不起後果的。至少他覺得,這智順王恐怕就會沒的。對此,他當然不願意了。
聽着他在那嘰裡呱啦地說個沒完,豪格不耐煩了,便厲聲打斷道:“難不成按照你所說,這旅順就不打了?”
“非也!”尚可喜一聽,心中一喜,連忙回答道,“皇上已經限期朝鮮水師來援。據末將所指,朝鮮水師至少有兩百來艘戰船。只要朝鮮水師一到,在小人的指揮之下,便能碾壓過去。小人敢用項上人頭擔保,到時候明軍絕對沒有海上退路可逃了!”
豪格聽了,心中還是有點不願意,因爲再等下去的話,大清主力就到了。到時候,這次打下旅順的功勞,就要分潤出去了!
可是,代善似乎知道豪格什麼脾氣,就在這個時候,派了信使趕到了,告誡豪格不得輕舉妄動。
豪格可以鄙視尚可喜這個智順王,不把他當人看,就當是他家的一條狗,可是,面對老資格的代善,他得叫大伯的本次主帥,那是不敢再亂來的。一如他本人剛纔所說,滿清在這個時候的軍紀還是非常嚴厲的。哪怕他是皇太極的兒子,真要犯了軍法的,就是皇太極也不會放過他。
也是因此如此,當初在關內的時候,眼看着要打下賈家莊,殺了盧象升的,他也不得不領了多爾袞的軍令退兵。
兩天之後,滿清主力便到了。浩浩蕩蕩地,幾乎一眼望不到頭。
金州城內外,人喊馬嘶的,一下變得熱鬧非凡起來。
代善相對豪格來說,還是能剋制自己喜好的。並沒有讓軍隊進城,把漢軍趕出去。他領着大軍,就在城外紮營。
不過,但他聽到探馬竟然無法探聽到旅順明軍的基本軍情,也還是怒了。
這一次,他就沒有什麼顧忌,立刻派出了大量探馬。畢竟他領着大軍到來,旅順那邊的明軍,肯定是獲悉消息的。
讓豪格和尚可喜意外的是,這一次,竟然就沒有發生探馬之間的大規模戰事,明軍夜不收主動後退了。
於是,滿清探馬終於第一次到達了旅順城的附近,而後看到旅順城時,不由得目瞪口呆。因爲他們在以前的時候,壓根就沒見過這樣的城池。
於是,立刻畫下草圖,飛報金州。
當代善看到這個旅順城的草圖時,也是非常意外。問遍軍中,甚至連孔有德和耿仲明這些漢將,他也都問了,竟然都沒人知道,爲什麼旅順城會是這個鬼樣子。
對此,代善只能得到一個結論,就是明軍來不及修築完旅順城,因此,不但城牆這麼矮,還造出了這麼一個醜八怪城池。
不過另外一點,他還是很吃驚的。因爲據探馬回報,旅順城內的旗號,是明國保定總督盧象升!
“這一次,定不能放過那盧象升了!”豪格在意外之餘,立刻大聲嚷嚷地表態道。
上一次,他就差點砍了盧象升腦袋,沒想到如今,又有了這樣的機會,他自然是不能放過了。
就在他們說話間,外面又有人來報,說圖爾格和朝鮮水師,一起到金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