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回相府,左相便將姚晉叫了來,“去準備筆墨。”
姚晉依言準備好一切,端着托盤,跟着他去了密室。
因爲之前東丹寒嘯傷勢太重,高熱不退,左相在回京的路上找了名大夫替他治傷,回到相府後便大發慈悲地取出了他琵琶骨中的鎖鏈,而只以普通的鐐銬鎖住他的手腳,以防他傷重而死,沒了這護身符。
經過這幾日調養,東丹寒嘯身上的傷雖未痊癒,但也沒了性命之憂,只是身體太過虛弱,左相又在給他的飯菜裡下了化功的藥,他就算是脅生雙翅,也逃脫不得。
看到左相一臉焦慮,東丹寒嘯冷笑一聲,沒有言語。
“你笑什麼!”左相惱羞成怒,擡腳就踹,“有什麼好笑的,啊?”
左肩上一陣鈍痛,已被左相一腳踢中,東丹寒嘯霍然擡頭,目光森寒地看着他,仍舊不開口。
左相心裡一陣發毛,知道就算打死他,他也不會服軟,也不再白費力氣,讓姚晉將托盤放下,頤指氣使道,“你寫封信給獨孤傲,就說需要他幫忙,讓他來見你,快點!”
只要將獨孤傲騙來,再拿東丹寒嘯當餌,他就一定會上當,除了這個麻煩人物,他對付起東丹天極來就沒了後顧之憂,可謂一舉兩得。
東丹寒嘯的回答很簡單,萬分不屑地吐出兩個字,“做夢。”他對父皇一向言聽計從,都不曾出賣義兄,難道會爲了個亂臣賊子罔顧道義,這種事也就左相父子能做出來,想他與之同流合污,不是癡人說夢是什麼。
左相自然不意外這樣的結果,也沒指着東丹寒嘯立刻就能答應,獰笑道,“王爺寫是不寫?”
“不寫。”東丹寒嘯看都不看他,自顧自揉着手腕上還沒有結痂的傷口,“賀蘭翔,你別妄想本王會爲你所用,你最好快點放了本王,否則本王就算死,也有你們父子陪葬,本王也不虧。”
“夠硬,”左相讚一句,“不過你可別忘了,安陵冰雲還在俊兒手上,你若不肯乖乖聽話,我也不敢保證,俊兒會將她怎麼樣,難道你就不想再見她一面?”
東丹寒嘯猛地煞白了臉,咬緊牙不說話。他不怕受刑,也不怕死,可就怕左相父子真的把冰雲怎麼樣,事實上如果不是爲了冰雲,他早已不顧一切硬闖,能闖出去就活,闖不出去就死,有什麼大不了。可是現在,他不得不投鼠忌器,又有什麼辦法。
“快點寫吧,你沒有選擇的餘地,”左相往旁邊讓了讓,“只要你乖乖合作,我保證你和安陵冰雲都不會死,如何?”
東丹寒嘯思慮良久,似乎真的別無選擇,長長地嘆一口氣,走到桌邊坐下,顫抖着手拿起毛筆,一字一字寫起來。
左相興奮得兩眼放光,本來還想着也許要對東丹寒嘯動大刑的,現在看來也沒那麼麻煩嘛。他近乎貪婪地看着東丹寒嘯將信寫成,拿過來細細讀了一遍,沒發現有何不妥,這才折起裝進信封,問道,“要如何將信送到獨孤傲手上?”
東丹寒嘯低聲道,“京城玄雨樓,交給掌櫃,暗語‘君向瀟湘我向秦’。”
原來還有暗語,多虧沒有貿然去找獨孤傲。左相甚爲滿意,當然也並未全信了東丹寒嘯,警告道,“東丹寒嘯,你若敢耍花樣,就等着替安陵冰雲收屍吧。
”
未得寶藏之前,你們不會殺掉冰雲,跟我發什麼狠。東丹寒嘯暗裡冷笑,漠然道,“你可以不信,我無所謂。還有,別試圖跟蹤掌櫃找我義兄,有去無回的。”
左相捋了捋鬍子,心裡打着小九九,拿着信出去。
東丹寒嘯卻半點都不擔心,躺回潮溼的牀上繼續休息。那句暗語的意思唯他和獨孤傲明白,是指他身陷險境,身不由己,要大哥莫要上當,尋找合適的機會相救,如果不能,就別勉強。像賀蘭翔這種人又怎麼可能明白,上當也活該。
坐了一陣,他扶着桌沿站起來,慢慢踱步到屋子中間,就着屋頂那小小的天窗仰望天空,默默祈禱:冰雲,你一定要活着,不管怎麼樣,我們都要在一起,一生一世!不,三生三世!
“啊切。”冰雲小小地打了個噴嚏,揉了下鼻子,暗道是王爺在念叼我嗎,心裡怎的這樣難受。
也不知道王爺如何了,左相有沒有傷他,京中情形如何,這一切都讓冰雲茫無頭緒,心頭堵得厲害,恨不得一把火燒了這裡,出一出惡氣再說。
望着攤開在桌面的烏摩經文,她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根本就沒看進去,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解。試想,如此情形之下,她滿心擔憂,又哪裡有心思解讀經文,何況還是爲了賀蘭奇俊,她能甘心嗎?
不大會兒之後,賀蘭奇俊悄然出現在門口,安靜地看着她。
晨起的陽光灑在她周身,猶如鍍上一層金黃的光暈,有種很聖潔的美,只可遠觀,不可褻玩;一身雪白的束腰窄袖衣衫勾勒出她姣好的身體曲線,惹人遐想無限;一頭烏雲秀髮隨間披在身後,那張臉雖不施脂粉,仍舊美到讓人瘋狂,這樣絕色的佳人,之前卻是那般醜樣,任誰會想得到?
不知不覺間,賀蘭奇俊嘴角微微上揚,自內心裡笑了出來,在以往二十幾年的生命當中,還不曾有誰給過他這樣玲瓏、溫柔、純淨的感覺,他自己都不願意承認,對着已經嫁作他人婦的安陵冰雲,他動心了。
“你是打算一直站在那裡?”冰雲頭也不回,一推桌子站起來,走到了窗邊,斜倚了窗臺站着,眼神清冷幽遠,蘊藏了無限心事。
賀蘭奇俊淺淺一笑,走了進來,“看王妃這意思,還不曾解出經文?”
“不曾,”冰雲也不怕他動手,答得乾脆,“我早說過解不得,是你不信,非要強人所難,又有什麼辦法。”
“王妃當我是三歲小孩,想怎樣騙就怎樣騙?”賀蘭奇俊笑意不改,走過去拿手指撥拉一下經文,“王妃根本就不曾用心解,是不是?”
冰雲微微心驚,竟有些不敢看他臉上表情,便梗着脖子不回頭,“隨你怎麼說,總之我解不得,你說什麼都沒用。”
“王妃是不想烏離國的寶藏落到別人手上,是嗎?”賀蘭奇俊悄無聲息地向她靠近,直到兩人之間只有一步之遙,“若我所料沒錯,王妃想光復烏離國?”
“我沒有!”冰雲本不想跟他多話,卻因爲最聽不得復國這種事而本能地分辯,“我從來沒想過復國,賀蘭奇俊,你不要把別人想的跟你一樣,熱衷權勢,不知死活!”
話一說完,她又有些後悔,幹嘛在這種時候跟他硬頂,萬一惹惱他,對自己沒好處的。
而這一下回頭她才發現,賀蘭奇俊離她居然如此之近,大驚之下,她猛地後退,後腰撞上窗臺,一陣鈍痛。
你妹的。冰雲暗罵,揉着痛處,咕噥有聲。
賀蘭奇俊微有些發怔,看着她表情豐富,但卻仍然絕美的臉,有些出神。
兩人彼此沉默了一陣,冰雲按捺不住,冷聲問道,“賀蘭奇俊,我早說過我解不了經文,你一直扣着我,到底想怎樣?”
“想要寶藏,只要我目的達到,一定會放你走,絕不食言。”賀蘭奇俊回神,聲音竟有些啞,他該不會對冰雲……
“我現在就要走!”冰雲大吼,氣得臉色泛青,“還有,你們把王爺帶到哪去了?你們有沒有傷他,啊?”
賀蘭奇俊邪魅一笑,“你若擔心寰王,就更應該好好跟我合作,否則我也不能保證,寰王死得會有多慘。”
“你、你敢!”冰雲氣極,一把揪住他的衣領,“你若敢傷了王爺性命,就永遠別想拿到寶藏!”
“這麼說,王妃是答應跟我合作了?”賀蘭奇俊也不反抗,任由她抓着自己,神情很溫順。
冰雲喉嚨哽了哽,狠狠放手,儘量冷靜,“我沒騙你,我真的解不出來,可能、可能我功力已失,所以開不了天眼吧,天意如此,我有什麼辦法。”
“那就等,”賀蘭奇俊一攤手,表示自己也無能爲力,“王妃什麼時候開了天眼,什麼時候再跟寰王見面。”
冰雲怒極,拼命忍下一巴掌拍爛他那張妖媚色臉的衝動,扭過臉去不說話。
話不投機半句多,跟這種人永遠沒有共同語言,又何必浪費脣舌。
玄雨樓在京城最南面,離城門不遠,就是上次東丹寒嘯爲找離宮出走的冰雲而與獨孤傲暗中見面的地方。接到東丹寒嘯的信之後,獨孤傲只看了兩眼,便隨手放到桌上去,繼續喝酒。
那名前來報信的影衛很是擔憂,語氣生澀地開口,“王爺可有性命之憂?”
本來來報完信之後,他是要接着去救東丹寒嘯的,卻被獨孤傲攔下,說此事不宜張揚,否則只會逼着左相父子殺人滅口,他知道獨孤傲與自己主子是兄弟,絕不會害主子,這才耐着性子等着,找機會救人。
“暫時不會,”獨孤傲一派輕鬆,竟一點都不擔心,“我自有安排,稍侯就去救人,你且稍安勿躁。”
“多謝盟主。”
獨孤傲微一頷首,不客氣地受下,問站在一旁的小五,“沐臨風可有消息傳回?”
這傢伙也不是個讓人省心的主,那天找上門,要他幫忙救冰雲,他自然不會推辭,可暗中派了人過去查看,卻不料那處地方已經付之一矩,沐臨風雖然震驚莫名,卻也堅信冰雲肯定沒有死,一定是被左相父子轉移到了其他地方,所以這些天他正四處打探冰雲的行蹤,人影不見。
如果不是顧忌到先救出東丹寒嘯,必會逼得左相父子狗急跳牆,對冰雲痛下殺手,獨孤傲哪會等到現在還不出手。
“回盟主,昨天有信回來,說是發現了賀蘭奇俊行蹤,應該很快就會有確切消息。”
如此甚好。
獨孤傲頗爲滿意,一雙漂亮的眼眸中透出幾許狠厲之色,一仰頭,喝乾了杯中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