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人一起步入街旁一家酒樓,要了個雅間,彼此之間也不客氣,坐了下去。梅少容即吩咐道,“豐羽,讓他們上酒菜,要雅緻些的。”
“是,侯爺。”
豐羽立刻出去吩咐,不大會兒便迴轉,兄弟兩個站在梅少容兩側,沐臨風則站在冰雲身後,三人你瞪我,我瞪你,彼此戒備。
感覺到他們身上外泄的殺氣,梅少容沉聲道,“不得對王妃無禮。”
“是,侯爺。”兄弟兩個答應一聲,果然放鬆下來。
壓力驟除,沐臨風也鬆了口氣,往後退了半步。
冰雲突然覺得有些好笑,“侯爺恕妾身多言,這兩人可是雙生子嗎?”
“正是,”梅少容居然露出孩子般的頑皮笑意,“王妃不妨猜上一猜,他們哪個是哥哥,哪個是弟弟?”
這種問題拿來問我?
幼稚。
冰雲暗暗翻白眼,卻覺得心情大好,想也不想就指向左邊那個,“這個是哥哥。”
豐羽大爲詫異:這麼厲害?
他們兄弟兩個長得極像,如果是不知情者,根本不會分得清,何況王妃連仔細看他們都沒有,如何猜得準。
梅少容拍掌而笑,“王妃聰慧無雙,少容佩服!”說罷他隔桌靠近了些,眸子裡竟似帶了乞求的,“王妃可否相告,何以猜得?”
“名字,”冰雲也不繞彎,“羽翼漸豐,自是羽在先,翼在後,除非他們有意顛倒。”
豐翼、豐羽兩兄弟亦大爲意外:傳聞中安陵侯府三小姐不是癡傻之人嗎,可今日一見,她明明就聰慧過人,出人意料。
倒是傳言不可盡信,時常有誤,但也不至於“誤”到這般地步吧?
梅少容微愕,繼而點頭,滿眼欽佩,“王妃心思縝密,少容自嘆不如……這杯敬王妃,請!”
冰雲但笑不語,飲了這杯。
梅少容手執酒壺,替冰雲滿上,“恕少容多言,王妃已嫁入宮中,今日怎會孤身外行,是心中不快嗎?”
“侯爺很清楚妾身的事?”冰雲微微眯了眼睛,眼神卻銳利。
明知道她不會武,梅少容還因她眼中的利氣微微一驚,“少容多言,王妃恕罪。”
“侯爺何罪之有,是妾身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罷了,讓侯爺見笑了。”冰雲心中酸澀,這香醇美酒入口,也化作了苦水一般,難以下嚥。
有意無意間,梅少容溫和的視線掃過她頭上的髮釵,神情淡然,“心中有話,不吐不快。若王妃當少容是朋友,但說無妨。”
方纔還說自己多事,如今卻又尋根問底,靖衣侯的行事作風,果然讓人捉摸不透。
冰雲以手支頤,想一想,搖一搖頭,面露苦笑,“有何可說的,徒增笑料而已。不說了,侯爺請!”
她倒也不拿自己當外人,舉杯就飲,喝得又快又急,搶着赴死一般。
梅少容伸扇,壓住她執壺的手,臉有憂色,“王妃這般喝法,很快會醉。”
“醉了正好,省得想那些煩心事,”冰雲拍掉他的扇,搶了壺倒酒,老大不高興,“是侯爺說要請妾身的,怎麼,才喝一
不,侯爺就心疼了?”
梅少容莞爾,“王妃說笑了,少容是擔心王妃若是喝醉,會惹得寰王不高興而已。”
既是王妃,就該知禮儀進退,當街喝醉,成何體統。
冰雲搖頭,苦澀一笑,“王爺纔不會管我!他眼裡、心裡根本就沒有我,他……”
說到傷心處,一陣悲從中來,她連飲三杯,眼神已開始迷濛。
沐臨風看不下去,上前勸解,“王妃莫要喝了,回宮可好?”
說罷還冷冷看了梅少容一眼,指責意味相當明顯。
梅少容清顏不改,略一頷首,“說的是,王妃莫要再喝了,早些回去吧,莫讓王爺等得心焦。”
“說了他不會在乎!”冰雲大叫,是真的有些醉了,“他不在乎……他根本就嫌棄我長得醜……他根本就不想娶我……”
瞄到豐羽兄弟詫異而冰冷的眼神,卉兒都替自家王妃尷尬,趕緊上前扶住她,“王妃,咱們回去吧,不然貴妃娘娘該擔心了。”
梅少容眼底笑意一閃,這丫頭相貌雖平凡,心思倒玲瓏,居然揣測得出,這般時候冰雲不買寰王的賬,但定不會不顧煙貴妃的面子。
果然,冰雲勉力睜開眼睛,“母妃嗎?說的是,那……走吧。”
話落她搖搖晃晃站起,眼前卻盡是模糊的影子,身子僵了僵,往旁就倒。
“王妃小心!”沐臨風一把扶住她,眼見這樣也不是法子,便道,“卉兒,你看着些,我去找車來。”
“不必,”梅少容擡手阻止,“本侯的馬車就在附近,讓豐羽去……王妃這般樣子,本侯也該當面給寰王一個交代。”
沐臨風臉色有些難看,似乎是跟什麼人較勁輸了氣勢一般。可細一想,梅少容所言也不無道理,也就不再拒絕。“如此,多謝侯爺。”
東丹寒嘯是晚飯時候才知道冰雲不在宮中的,當下便發了通火……自然,他涵養極好,所謂的發火也只是冷着一張臉,如同萬年不化的寒冰,任誰都不敢靠近。
冰雲會私自出宮,絕對出乎他意料之外,而且這事可大可小,萬一給左相等人知道,又該大作文章了。
派出去找的人還不曾迴轉,莊靖彥已進來稟報,眼神怪異,“王爺,王妃回來了。”
還知道回來。東丹寒嘯一甩袖,快步出門。
“呃……”莊靖彥趕緊跟上去,“王妃不是一個人回來的。”
知道,有沐臨風和卉兒兩個人,東丹寒嘯倒是不擔心冰雲的安危,只是這終究不成章法,看來得好生警告她才行。
此念才行,莊靖彥下一句話生生讓他變了臉色:
“是靖衣侯送王妃回來的。”
一股戾氣透體而出,東丹寒嘯微眯了眼,“梅少容?”
“是。”莊靖彥恭敬而惶恐地站了,連額上流下的冷汗都不敢擦。
靖衣侯雖於朝廷有功,但所謂“功高蓋主”,加上此人鮮少與朝臣有往來,行蹤過於詭秘,令人捉摸不透。
“有趣得緊。”東丹寒嘯這一笑,冷入骨髓,不但不怒,反而一派悠然自得,大踏步出去。
冰雲已被
卉兒扶去房中睡下,梅少容負手立在前廳,臉上光華流轉,氣質不凡。
東丹寒嘯一停步,梅少容既深深施禮,“臣參見王爺。”
“有勞侯爺送冰雲回來,多謝。”東丹寒嘯淺然一笑,不見心機,只見坦然。
彷彿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一同歸來,並不是什麼大不了之事。
“臣慚愧,”梅少容低眉垂目,長長的睫毛輕顫,不勝惶恐,“臣與王妃偶然碰上,是臣逾矩,邀王妃共飲,王妃多飲了幾杯,不勝酒力,臣才自做主張,送王妃回來,有失禮之處,還請王爺降罪。”
“侯爺思慮周到,何罪之有,”東丹寒嘯一擡手,“本王還要多謝侯爺,否則冰雲若是人前失態,本王豈不是也沒面子。侯爺辛苦這一趟,不如進來喝杯茶?”
wωw ¸TTkan ¸℃o “不敢叨擾王爺,臣告退。”梅少容再施一禮,恭敬地退去。
東丹寒嘯眼神漸變,笑意全無,冷聲道,“沐臨風,卉兒!”
兩人早已在旁站了多時,聞言雙雙變了臉色,屈膝跪倒,“屬下(奴婢)在。”
“你們可知罪?”
縱容王妃出宮,還公然與靖衣侯共飲,他寰王的面子快要給人丟盡了。
辯解不得,推託不得,兩人只能咬牙認下,“屬下(奴婢)知罪。”
東丹寒嘯冷哼一聲,“每人杖責二十,小懲大誡。”
於沐臨風而言,二十杖自不算太嚴重的刑罰,可卉兒就……
“王爺,”沐臨風平靜開口,“卉兒是女子,受不得如此刑罰,屬下替她……十杖,懇請王爺成全。”
“不、不用了,沐護衛,”卉兒早嚇得渾身發抖,臉色蒼白,卻還不想連累他人,“你武功好,要保護王妃,我、我沒事。”
“不要多說!”沐臨風暗暗瞪她一眼,再轉向上叩頭,“請王爺成全。”
東丹寒嘯冷冷看他一眼,隨即轉身,“隨你。”
“謝王爺。”
於是,冰雲還在屋中醉到不知天南地北之時,沐臨風和卉兒則在咬牙捱打,出聲不得。
冰雲砸吧着乾澀的嘴醒來時,已經是第二日早晨,醉酒後的頭疼雖在所難免,但好在不是太厲害,她還受得住。
“卉兒,我要喝水。”一手扶着頭硬撐着起身,冰雲暗罵自己一句不知深淺,昨晚居然喝着喝着就醉了,連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門“吱呀”一響,進來的卻是個陌生的侍女,替冰雲倒了水,“王妃請。”
冰雲一愣,腦子也清醒了,“你是誰?卉兒呢?”
“奴婢紫蘇,王爺命奴婢來服侍王妃。”小姑娘十四、五歲的樣子,模樣兒很水靈,一笑兩個酒窩,很討人喜。
可冰雲卻半點不高興,“本宮要卉兒過來服侍,你去叫她來。”
紫蘇低了頭,眼神閃爍,“王妃恕罪,王爺有吩咐……”
“走開,”冰雲氣得直想跳,推開她就往外走,“除了卉兒,本宮誰都不要!”
哼,說什麼服侍,東丹寒嘯這是怕她不安分,所以派了人來監視她吧?
可惡的寰王,你到底置我於何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