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周少瑜仍舊還是小看了路家的實力,如今路家剩下的精銳私兵,也不過就是百人,本以爲只要解決掉這些,問題就不大,那曾想,給了一炷香的時間,對方卻是把家僕全部組織了起來。
路家對於世代侍奉路家的家生子,路家對於他們向來是厚待,奴以主爲生,即便是路家的家僕,這些年接着路家的名頭,也沒少作威作福,路家真要倒了,他們如何答應,有的是樂意爲路家效忠之人。
首先路家本身,就有分作了八房,沒房下頭又有各個小房,人口本就衆多,再加上衆多奴僕,這一小會,愣是湊了幾百號人來,雖說小的不過十三四,大的也有點岣嶁,但也的的確確是不少的戰力,主要還是會爲了主家盡心。
周少瑜看的眉頭大皺,先前一系列的事情下來,滿心以爲路家已經是牆倒衆人推,結果還有這樣的底牌,若是把那些個健婦都算上,那就有點怪噁心人了。
不過周少瑜卻不曉得,這些人看似齊心,而他們身後的路家,卻又是另一番景象。
“你在房裡好生待着莫要亂走動,記得準備一塊白絹。”路家七房的房長老爺摸了摸愛妻的肚子,爲了血脈延續,也必須得準備這個,不得已,也只能選擇投降。
“妾身自是曉得輕重,老爺放心便是,老爺且去,也將這白絹帶上,若是老爺若有不測,妾身亦不敢獨活。”七房的大婦也憂心忡忡的道,還從懷中摸出一塊白絹來。
七房長咬咬牙,將白絹接過藏進袖口,也不多說,拍了拍愛妻的肩膀,轉身出屋,掩上門,左右幾個健婦拿着大木棍守在旁邊。
作爲一房的房長,即便七房在路家的地位不算如何,但這麼大的事,必須得去宗堂議事。
就這麼一會,宗堂已經聚集了所有路家十五以上的子孫,各房長高坐前端,餘着左右站開。七房長最是年幼,只因他這一房長輩去的最早,是以七房長的輩分要矮上一些,即便坐在前端,實際上話語權不大,而且對其尊重的,也極少。
於是七房長這麼一晚來,少不得有人習慣性的冷嘲熱諷。
“七房長好威風,這麼大的事情,居然還姍姍來遲,莫非心裡頭早已經沒有了路家?”說話的是四房的一位嫡出少爺,年歲雖小一些,但四房在路家的地位高,素來瞧不起其他幾房,這般事情卻也正常。
七房長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坐在位置上也懶得搭理。結果那人卻不依不饒的繼續道:“依我看,七房長莫不是特地準備白絹去了?”
“你……!”七房長大怒,這話算是說到軟肋上了,誰讓他的確在袖裡藏了一塊白絹呢,隨即深呼吸一口,想到這傢伙平日欺軟怕硬的性子,冷哼道:“到底是誰藏了白絹還未可知,某人怕是做賊心虛賊喊捉賊了吧。”
“笑話,我……”這少爺一甩手,就要反駁,結果好巧不巧,一塊白絹從其袖口甩出,衆人一看,頓時臉都黑了,合着還真是賊喊捉賊啊。
爲何藏白絹?還不是人說了,拿白絹着,跪地投降,可免一死,這顯然的,這少爺壓根對路家能夠守衛住不抱信心。
“夠了,這等路家生死存亡之際,不似抗敵,還有心情勾心鬥角?”宗房宗長一拍桌子,臉色鐵青,張口怒罵:“這是宗堂,有你說話的地方?”
這語氣夠硬,算是宗長難得的硬氣一回,這些年三房四房團結一處,背裡有拉攏了二房,他這個宗長,幾乎成了擺設,但形勢比人強,宗長也懶得計較,只管好自己的宗房就行,但現在是什麼時候?人家都已經打進門了,鬧個不好,就是路家被滅滿門!
雖說此事和他這個宗長無關,路家的事情,他老早就不怎麼做主了,但終究是頂着一個宗長的名頭,若真路家滅亡,他又有何面目去見列祖列宗。
宗長用審視的目光環繞一週,深深的突出一口濁氣,所謂盛極必衰,路家小輩,並非不是沒有人才,但是,這些年的招搖,心性上早已潛移默化,只以爲天大地大爲我最大,宗長很早就覺得,這樣發展下去,遲早路家會破滅,只是抱着僥倖的心思,也不曾做過什麼,再且他也沒有話語權,怎奈何,這一天會來的這麼快。
“藏了白絹的,都交出來,難道事到如今還看不明白?糧隊被劫,糧洞被搶,眼下縣城襲擊,這是一張針對我路家的大網,想投降活命?你且去穩穩這靖縣的百姓又有幾個答應!”宗長許是將這輩子的硬氣一次性都用出來了,目光犀利非常。
“想要活下去,好好的穩穩當當的活下去,在這緊要關頭,咱們路家必須要團結起來,若是我路家族人都不一心,還能指望外人不成?”
七房長看了看面露猶豫的衆人,毫不猶豫從袖中摸出一塊白絹仍在了地上,有人帶了頭,自然有人跟隨,不一會,幾乎人人扔出一塊白絹來。
宗長長嘆一聲,心道路家已經完了,事到如今不思反抗,卻人人藏着白絹,如何禦敵?別人不清楚,他作爲宗長冷眼旁觀好些年,如何不知道路家人的心性,若是這些人再多猶豫一分,宗長反而放心些,可這般乾脆,只能說明,這些人,身上絕對不止一塊白絹。
強行命令搜身?哈,怕是族內自家就先亂起來了,這在這些短視之人看來,強行搜身奪走白絹,簡直就是奪了他們的後路,奪了保命的方法。
“所有人,去往武庫,我路家盤踞靖縣數年,也讓外人瞧瞧,我路家的骨氣!”原本疲憊心焦的路家宗長,一下子忽的紅光滿面起來。“老二家的,去集合內眷,不論男女老幼,凡是能拿起武器的,全部分配,老老四家的,速去前方組織防禦,還有……”
一條條下去,路家宗長的思路異常清晰,當所有人指派出去後,宗長身形迅速岣嶁起來,留念的看了眼路家大院,提起一支木桶獨自前往了宗祠。
上香,點燭,叩拜。
一條白絹繞樑,宗長掀開木桶,將裡頭的易燃液體四處潑灑,一把火點燃,長嘆一聲,就此懸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