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手攪着自己淡綠色的衣襬,曲婉婷就站在衛嬛身邊,曲蝶的誇獎她亦是一字不漏地聽了進去。
也正因如此,心裡不自覺閃過一抹異樣的感覺,令她本來爲曲蝶高興的心情一下子就變得有些酸澀。
擡起頭剛要說什麼,卻見本來還在她面前站定的曲蝶已經不知何時埋首於攤位的收拾中,想要說的話也不得以默默地吞了回去。
一路氣呼呼地跑回謝家,謝雨兒一心只有回去找謝清海告狀收拾曲蝶,也因此沒有注意到身後步步緊跟的王大山。
“爹!我爹呢?我爹哪去了?”攔住一個侍女,謝雨兒的蠻橫在此時展露無疑,而她那尖銳的聲音更是讓人聽得好不自在。
可侍女哪敢展露出分毫不爽?生怕自己回答的晚了被心情不爽的謝雨兒牽連,侍女連忙點頭應道:“老爺,老爺在後院喝茶。”
後院,謝清海的後院雖不是最華麗,卻是整個謝家最大的。
小的時候謝雨兒就喜歡在後院黏着父親,所以聽到這句話的瞬間眼睛一亮,一時間就連侍女的後半段話都沒有聽進去,一轉身就提裙朝着屋內跑去。
邊跑還邊大聲的叫嚷,“爹,爹——雨兒來找你了,雨兒進來了哦?”
雖嘴上還在請示,謝雨兒卻已經自顧自推開了院門,目光四下尋找,很快就在八角亭內看到了飲茶的謝清海,以及一個絡腮小胡沒有見過的男人。
倆人面色皆有些凝重,嘴裡更是不知道在商談些什麼。
可謝雨兒哪在意這些,一見到謝清海的身影,便迫不及待一路小跑過去,然後也顧不上此時還有他人的存在,直接就往他的懷裡一撲。
隨即就小聲啜泣起來,一顆小腦袋更是隨着啜泣不住的顫抖着。
“哎!這……”神色尷尬地看向對面那個絡腮男人,謝清海顯然也是對謝雨兒突然的行爲有些不知所措。
不過好在,那人也是個有眼力見的,此時父女見面定是有些私事要商談,他一個利益夥伴哪能打探人家的家事。
起身,便向謝清海辭行,很快,場上就只剩下謝清海和還在哭泣的謝雨兒。
或是感受到陌生人的離開,又哭了沒多久,謝雨兒就擡起了頭,只不過那張粉雕玉琢的小臉上還依稀可見點點淚痕。
看得謝清海登時就是一陣心疼,連忙伸出一雙粗糙地大手將她的小花臉仔細擦淨,這才低聲問道:“又怎的,我的丫頭怎麼哭了?莫不是那個曲蝶又欺負你了?”
說實話,謝清海只是隨口一問,卻不曾想,他的這句隨心之言卻正好戳中了謝雨兒的目的。
倏地一下從謝清海懷裡站起,謝雨兒用手背草草擦了擦眼淚,就很是義正言辭地點了點頭,隨即又將剛纔攤位上發生的一切盡數告狀到謝清海面前。
當然,對於她自己的那些所作所爲,謝雨兒只是草草帶過,說自己最初只是想叫王大山警告曲蝶一番,卻不曾想被他竟誤會自己的意思,直接帶人咋了早飯鋪。
這才引得曲蝶對自己恨之入骨,一見面就是冷嘲熱諷,甚至還帶動起那些無知村民一同羞辱自己。
說完這些,謝雨兒就抿着脣低下了頭,那模樣,好似當真被傷害的不輕。
然後就默默坐在謝清海身邊,一雙委屈的小眼神看得謝清海更是說不出拒絕的話來。
不過他本來也沒想拒絕就是了,單是一個曲蝶就已經夠膽大包天的了,如今一羣低賤的愚民竟然也敢合夥嘲諷他的寶貝女兒。
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謝清海那雙狡詐的眸子裡頓時就顯露出了一抹陰沉,看得謝雨兒心中一陣狂喜。
緊接着,就聽他那威嚴不可反抗地聲音再次響起,“好,爹爹絕對是幫着你的,不僅那個曲蝶爹不會放過她,就是那個不成事的小廝爹也要他好看!”
然後,又揉了揉謝雨兒小巧地腦袋,一字一句地教誨她道:“記住,這種沒用的下人留着就是禍患!如果連主子吩咐的事都做不好,他也支配去當個窮乞丐!”
然後,一聲令下就將王大山從謝家趕了出去,那態度,簡直堅定、決絕地不得了,看得謝雨兒也是一陣愣神。
但所謂,有其父必有其女,說到底謝雨兒也還是和謝清海一樣的冷血之人,乖巧的點了點頭,就在她低下腦袋的那一瞬間,一抹陰狠卻從她面上閃過。
可謝清海卻依舊沉浸於這難得的父女相處中,對此,並無察覺。
幾日後,謝清海在此期間也實行了自己應允謝雨兒的話,不僅直接將王大山趕出謝家,更是對他百般爲難。
終於,在又一次被人追着打的逃亡中,他體力不支直接倒在了一片茂密的野草中。
濃密地野草將他身形隱住了一般,再加上又是在一個陰暗的角落,那些追趕他的人四下張望無果後,便也只好打道回府,王大山總算是成功躲過一劫。
可一連幾日的逃亡,就連一口水一口飯都沒能吃到,再加上最開始被打的傷口,現在正隱隱作痛。
“水……水……”低微的祈求聲幾不可聞,身體及精神的雙重壓迫下,他的眼皮一沉,就直接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滴答,滴答。”不知過了多久,身上的疼痛愈發清晰,王大山的眼皮好似被膠水黏住了一般,沉重感壓迫的他幾次睜眼都無果。
我這是在哪裡?思維一點點清醒,他能很清楚的感覺到自己身下的已經不是堅硬的土地,而是到了一個平穩的地方。
難不成是誰救了我?周圍的細微聲音更是讓他確定了心中這一猜測。
“你醒了吧?”一手倒着茶,曲蝶餘光已經注意到了牀上的動靜,便淡淡地說了一句。
可不曾想,聽到她聲音的王大山卻倏地一下從牀上彈了起來,雙眼驚恐地朝着她的方向看了過來,可還有半點病態?
“你,嘶……”顧不上此時的狀況,王大山擡手意圖指曲蝶,卻不禁牽扯了身上的傷口,疼得他倒吸一口涼氣,沒說完的話也徹底被吞了下去。
似是看出他的疑惑,曲蝶面上卻沒有半分驚訝,態度也是不冷不熱,“你昏倒在後山,我正巧看到就把你撿了回來。”
“不過男女授受不親,你身上那些傷口我可沒給你處理,你既然醒了就自己想辦法解決吧。”說完這一句話,曲蝶就轉過身去不再看他。
對於謝家的人,那就是自己的敵對方,她不會愚蠢的聖母心大發。
若不是那會快下雨了,看他一身傷,若是扔着不管定是要丟了性命,這才大發慈悲將他拾回,可這不代表她就非要好事做到底。
既然他自己福大命大活了下來,那麼現在也是該走的時候了。
這般想着,曲蝶便想舉步離開,卻又被王大山叫住,“作甚?我可沒想救你到底。”
不耐煩地掃了他一眼,曲蝶的面上是滿滿的冷酷之色,令王大山本想說的話也一下子卡在了喉嚨裡。
見曲蝶又要走,便趕緊回了神,說道:“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想問……想問……”張了張口,遲疑了許久,王大山卻有一時間想不起來自己要說什麼。
只得尷尬的坐在原地,不知所措地撓了撓頭。
場面不知沉默了多久,“哦,我是想道歉,那個時候聽從謝雨兒的話砸了你的攤子,如今你卻救我性命,我……我定會報答你!”
堅定地點了點頭,王大山眸中的認真令曲蝶冷厲的態度也有所緩解,皺了皺眉,她還是沒有應下這句道謝。
只淡淡地回了一句,“隨你,不過你現在可以走了。”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而就在王大山出門的一瞬間,院內的曲婉婷卻有些意外,隨即,害怕地情緒也隨之涌上心頭。
一邊指着王大山,一邊止不住地往後退,慌忙之下竟是要摔倒,驚地王大山一個箭步衝上去穩住了她的身形。
可也因此,牽扯了身上的傷,痛得他猛地蹲下,身體抽搐不已。
曲蝶撿到他時正好打了魚回來,認出他的身份本不想多加干預,卻見即將下雨,無奈之家將他拎回卻一把扔進了小黑屋。
而王大山,也就這樣在破舊的小木牀上躺了一個晚上,所幸命大,竟是活了下來。
而曲婉婷對此,則一概不知,原因是曲蝶擔心她知道後受到驚嚇,反正不論他第二天活着還是死了都不會再出現在他們面前。
卻沒想到正巧地還是給撞上了,尤記得當時砸攤子的時候,王大山那兇狠的模樣,至今都是曲婉婷的恐懼。
可現在被他所幫,又見他滿身傷痕,一顆心也不由得軟了下來,趕忙蹲下身子關懷地問道:“你、你怎麼樣啊?要不要我去請大夫,或者屋子裡還有些藥,我、我拿來給你用吧?”
這般問着,她的神色間也還是有幾分恐懼,王大山一擡頭便看的清清楚楚,忍着滿身疼痛,咬牙搖了搖頭。
平息了好一會,這才拒絕她的好意。
奈何曲婉婷卻像是要跟他作對一般,就是要給他包紮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