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正忙着,只見青木飛奔回來,跑得滿臉是汗,驚惶不已!
菊花深能體會他的心情,慌忙上前迎着他,細細地跟他說了爹的情況,又保證說爹的腿沒事兒,只要好好地將養就成了,叫他不要着急。
青木這才鬆了一口氣,跟菊花一起進屋來瞧他爹。
仔細地詢問過秦楓後,確認鄭長河的腿不會殘廢,青木才真正地放心了——雖然要花些錢,可只要人沒事兒,就不怕。
這些人圍着鄭長河忙活,菊花便去廚房做飯——娘肯定是要留他們吃飯的,都幫了好大的忙哩。
不一會兒,張槐和他爹張大栓也提着一隻雞和幾十個雞蛋過來探望鄭長河。
張槐是聽石頭娘告訴青木他爹摔了腿的事情,駭了一大跳,回家跟爹孃說了,張大栓丟下手中的活計便匆匆地跟兒子過來了。
在他們心中,這是很嚴重的事情——要是鄭長河的腿不能好,那青木家可是倒了一個壯勞力,絕對是件悲慘的事兒。所以,這時候但凡跟鄭家有些交情的都會來瞧瞧,更何況張大栓父子和鄭長河父子兩代的情分。
待聽了秦楓的話,曉得鄭長河不會殘廢,張大栓父子倆齊齊地鬆了口氣,臉上才露出笑容來。
鄭長河躺在牀上斜眼瞅着張大栓道:“你擔心啥?怕我死了沒人陪你喝酒哩?”
張大栓“呸”了一聲道:“我說你這老東西咋說話哩?也不怕娃們聽了難過,滿嘴胡說八道!”
趙三笑道:“能胡說八道,說明身子沒大礙。要是治不好了,你瞧他還能跟你掰扯這些閒話不?”
大家一齊笑了起來。
楊氏感激地說道:“他爹是和三哥兒去打獵才摔的。雖然也獵了些東西,也連累了三哥兒,害得你們也都來瞧他。晚上都不要走了,就拿這些野味招待你們。秦大夫,你還沒在我家吃過飯哩!”
幾人急忙推辭。
趙三說道:“要是往常,嫂子一開口我就留下了,哪兒還會跟你客氣。不過眼下長河大哥躺在牀上,這飯吃了也沒勁是不?等長河大哥好了,那時嫂子再好好地讓菊花燒一桌子菜,請咱們來吃。”
張大栓連連點頭,說到時候要長河陪他喝酒。
楊氏無法,只得對張大栓道:“張大哥,你誠心來瞧娃他爹,這雞蛋我就留下了。這雞你拿家去吧——瞧還在下蛋哩,吃了多可惜!”
張大栓一瞪眼道:“我拎過來了,你讓我再拎家去,這咋行哩?不就是一隻雞麼,我跟長河幾十年的情分還比不得一隻雞?”
秦楓笑道:“別吵了!鄭嬸子,你就別客氣了——這也是他們的一片心。咱們走吧,讓鄭叔好好歇歇。我開了方子,回去配好藥,一會讓青木帶回來,早晚煎了讓鄭叔喝。明天這時候我再來幫鄭叔換藥!”
楊氏無法,只得和青木送他們出來。
張槐偷偷地瞄一眼廚房,沒見着菊花的身影,隱隱有些失望。他來的時候還以爲會瞧見她淚水漣漣的樣子哩,甚至都仔細地想着該如何安慰她,卻終究不得主意!
來了卻沒瞧見流淚的菊花,鬆一口氣的同時,心裡又空泛的厲害!
唉!他最近是真的魔怔了!
青木對張槐道:“明兒幫我跟夫子告一天假,就說我爹腿摔了!”
楊氏急忙阻止道:“瞎說!剛上學就告假,那不是亂來麼。你呆在家裡也幫不上忙,還是甭折騰了。要不,你爹該生氣了。”
秦楓微笑着對青木道:“青木,你就安心地上學吧——你爹有我照看呢!你在家也幫不上忙。”他很是支持這些娃子去學堂唸書的。
趙三叮囑楊氏道:“嫂子,要是有啥事,就到村裡說一聲兒,我跟大栓哥就來幫忙。青木,你就別跟着添亂了。好好讀書要緊,順便幫我看着石頭那小子,甭讓他在學堂惹事!”
青木無法,只得答應着。
隨後幾天,菊花家裡也是人流不斷。
村裡的人來了不少,有真出於關心來探望的,有虛應人情來打個照面的,也有抱着閒心來湊熱鬧的,還有就是有些小心思來探探菊花家底的,如柳兒娘。來了大都帶些雞蛋麪條之類的東西,鄉下人原也沒啥珍貴的東西能拿得出手就是了。
搞得楊氏竟然不得閒兒,一天到晚跟這些人應付去了。
菊花自然是窩在廚房裡,想點子給她爹弄吃的,好補身子。
幾個來探望的婦人坐在菊花家的院子裡閒聊,柳兒娘嘆口氣道:“唉!怪道人說‘福禍難料’,你說長河大哥往年打獵哪回不是野雞兔子提一串?這回卻倒黴,咋把腿給跌斷了哩!這麼躺着,不是活受罪麼!”
狗蛋娘也同情地接過話茬道:“可不是,這人要是倒黴喝涼水也塞牙縫哩!青木娘,我覺着你最好去雲天寺上一炷香,這心裡也踏實些。”
李長星的娘程氏笑道:“那感情好,我也正想去哩。哪天咱們一塊去上香!”
楊氏爲難地說道:“怕得過些日子——我眼下不得閒哩!青木去學堂了,他爹又這個樣兒,我要走了,就菊花一人擱家,有事兒都叫不到一個人哩。”
狗蛋娘熱心地說道:“你要想去啊,我就讓我家梅子來陪菊花。你家裡有啥要幫忙的就跟我說。鄉里鄉親的,有啥好客氣的。誰家還能沒個難處!”
衆人也都紛紛附和。
柳兒娘怪異地瞅着狗蛋娘,不知她今兒爲啥這樣熱心。
不過她也沒想深究,而是感嘆地接道:“就是,你家的青木和菊花都是聽話省心的娃子,往後你是要享福的。就是眼下難一些,也不是不能過。要有啥難處你可要開口說哩。——怕是幫長河大哥瞧腿得不少銀子吧?”
楊氏確實有些感動,畢竟人都是好心,俗語說的“伸手不打笑臉人”,人家問了,她也就老實地答道:“可不是麼?把家裡攢的錢搗騰光了,還跟趙三借了些哩;這往後還得買些好的幫他爹調養身子,藥費也還要不少哩。”
柳兒娘聞言心下暗喜,忙道:“你也甭愁。要不我借些把你?日子還得過不是!”
楊氏忙謝道:“那倒不用了——眼下還轉得開。要用錢的時候再麻煩你!”
說了會閒話,幾個婦人就告辭離開了。
柳兒娘和狗蛋娘走在一塊,她笑眯眯地對狗蛋娘說道:“青木這娃子真是不錯,要長相有長相,要人品有人品。也就是劉家塘那家子沒眼光,放着這好的女婿,反挑起人家妹妹來了。難不成菊花還嫁不出去?真是笑話!這世上有的是對稱的姻緣。俗話說‘龍配龍,鳳配鳳,老鼠的兒子配打洞’,菊花自然會有願意娶她的人。你說這家子還沒開始議親,就挑這點,簡直是笑死人了!”
狗蛋娘聽了眼睛一亮,但隨即又說道:“話是這麼說,鄭嫂子可心疼菊花哩。那王媒婆不是說她幫菊花挑了人,鄭嫂子都瞧不上麼?終究還是對青木的親事有影響的,可憐青木這個好娃兒。”
柳兒娘笑道:“人家養了閨女,能不寶貝麼?肯定是王婆子挑的人太差,鄭嫂子纔不應承的。我倒有個好人家,想說把菊花。你這樣關心青木,不會是想要青木做女婿吧?你家的梅子也不小了。”
狗蛋娘忙道:“別瞎說!我家的梅子,她二叔要把她說到別的地方哩!一個村裡,太近了,做親家不好——容易起是非。不過我孃家有個侄女,倒是蠻和青木相配的!你能幫菊花說到好人家?”
她不可置信地瞧着柳兒娘,眼裡有着驚喜和期盼!
柳兒娘得意地笑道:“我說的準保鄭嫂子滿意。到時候,連你也要謝我——要是你侄女能嫁把青木的話!”
狗蛋娘十分歡喜,忙忙地詢問是誰家的娃子。
柳兒娘不自然地笑道:“還沒影兒的事哩,咱們也不好亂說。往後啊,可要管住這張嘴。聽說前兒李老大把花婆子狠狠地揍了一頓,我可不想被我家老頭子給揍了。”說着笑了。
狗蛋娘也笑了起來,連說是這麼回事兒!又囑咐她若是幫菊花說成了親事,可要告訴她一聲兒。
柳兒娘答應了。
柳兒娘回到家,心裡着實得意。
前兒出了王媒婆幫菊花說親被拒的事,她還在心裡顧忌,不好上門開口哩。沒成想昨兒這鄭長河就摔了腿。這下好了,鄭長河家欠下一屁股的債,家裡要啥沒啥;給兒子說親,人家還嫌棄那醜閨女。
這樣情況下,她去幫菊花說親,男方還能出些彩禮錢,那楊氏還不高興壞了?自己也能掙些謝媒禮,也算做了一樁好事,把這嫁不出的醜女給嫁出去了,面上也光彩不是!
她美滋滋地想着,完全不覺得自個在幹一樁混賬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