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是三天後才見到自己的兩個娃,當看見那粉粉嫩嫩的兩個小人兒,她的心一片柔軟,本來已經腫脹的胸口,感覺更加漲疼了。她已經擠過兩次奶,現在看見兩個小寶寶,忍不住胸口就癢癢的,對雲影道:“我可餵了?”
雲影笑道:“喂吧。他們可會吃了。你要小心些,來,我幫你託着點,不然你抱着他肯定支持不到一會工夫。”
雖然有血脈相連的感覺,可是菊花並沒有像一些癡心的父母那樣,毫無理由地覺得自己的孩子長得像一朵花,客觀地說,太小了,她根本看不出來美醜,也沒覺得這孩子哪兒長得像她或者是槐子,她總覺得所有的小孩子都長得差不多!
菊花渾身無力,可是託着小傢伙的身子,只覺輕飄飄的,不禁心疼極了,想着是不是未足月,還沒長好?
待那小嘴兒含住乳頭,感覺到用力的吮吸,她滿心都是母愛氾濫,輕笑問道:“這個是男娃還是女娃?噯喲!要怎麼分老大跟老二哩?都是一塊拿出來的。”
雲影笑道:“這個是男娃,是哥哥——他先出來的。怎會是一塊拿出來呢?我又沒長四隻手,還要剪臍帶,幫他擦身子。”
菊花擔心地問道:“咋這麼輕哩?葫蘆小時候我抱過,比這重多了。雲影,是不是寶寶不足月,所以身子有些單薄?”
雲影好笑地看着她道:“你拿他跟葫蘆比?要是他跟葫蘆生下來一樣重,那你肚子裡裝兩個小葫蘆,也太嚇人了。他們沒事,都九個多月了。是你有事——再長大你也受不了,若不是因爲你撐不住,本不會提前剖腹的。”
菊花恍然大悟,怪不得隨着生產日子的臨近,她覺得越來越難熬呢!再一想。葫蘆生下來時可是有七八斤哩,要是自己肚子裡兩娃兒有十幾斤的話,只怕她真的會沒命。如今兩個寶寶加起來比葫蘆重了一點。平均分攤,每個寶寶只有葫蘆一半重,難怪她覺得輕了。
雲影待她給兩個娃兒都餵了奶。便將他們抱了出去。絲毫不理會菊花不捨的目光。
劉雲嵐進來收拾屋子,又幫她換了乾淨衣裳,勸道:“你忍忍,這傷可不是能大意的,要安心養才成。等你好了,不就能整天帶他們了?葫蘆想瞧姑姑,我都沒讓他來哩,就是怕吵到你。”
菊花點頭。還是先將身體養好吧,秦大夫和雲影對自己如此關注,兩大名醫幫自己調治。這樣的機會多難得,要惜福纔是。
對於女人來說。做了母親,那是另類的人生體驗,往往生了孩子後,就無法再灑然自如。
菊花覺得自她嫁了槐子後,心裡多了些柔情和依賴,不過還能保持隨性淡然;打從懷孕後,她骨子裡懶散、隨意的稟性有所收斂,代之而起的是對今後生活的思量和籌劃,甚至想到下塘集的鋪面安排,家裡的種植和養殖,以及孩子的教育等事項。
可是,不管怎樣,都要有一個好身體,於是,她便認真地聽從雲影安排飲食起居,讓她每天替自己診治,敷藥喝藥扎針,靜心調養身體,諸事不再縈繞於心,便是槐子來陪她,她也是含笑靜聽他說家裡的事,並不多話。
二十天後,菊花傷口癒合良好,她便想把娃兒接到身邊,可是她的奶水卻不夠兩個娃兒吃的,只能暫時將劉嬸當奶媽用,將其中一個寶寶送去吃她的奶。
這日傍晚,菊花搬回到原來的房間,何氏將她扶到牀上,笑對她道:“這些被單都洗過了。寶寶的小牀晚上還是搬到我房裡吧,晚上換尿布啥的也省得鬧你。這些天我也帶慣了,夜裡喂一遍奶就成,到時候我抱過來叫你。”
菊花見她有些憔悴的面孔,猶豫地說道:“娘也累了這麼些天……”
何氏不等她說完,立即瞪了她一眼道:“你沒生的時候,我不也是在家忙這些?你甭管那麼多,只管把身子養好是正經。秦大夫可是說了,一定幫你把老毛病治好。你也要精心些,不然往後生娃還能這麼好運氣?”
菊花一聽又說到治病上來了,忙道:“那就讓娘帶着他們吧。寶寶還算聽話,晚上也不大哭。”
說起這個,何氏樂呵呵地對她道:“跟葫蘆肯定沒法比,不過也算好的了——比趙家那個三小子強多了。咱這大孫子鬧的時候不能不理他,你得過去瞧瞧他是不是尿了、餓了,幫他換尿布,喂他奶吃,不然就要大哭。把他弄舒坦了,他就安生了。咱孫女比她哥哥要乖一些——跟你小時候一個樣。”
菊花笑讚道:“娘都能跟雲大夫比了,才這麼些天就摸清了娃兒的脾氣。”
何氏聽了她的話,笑得眼眯成一條縫,毫不謙虛地對她道:“那是,我特特地問了雲大夫哩。我多帶他們些,往後跟我這奶奶也親。”說着趕忙又道:“等你好了,你就多帶他們些,長大了也是你教的多,也跟你親。”
菊花見她急急解釋的樣子,抿嘴笑道:“跟孃親也是應該的麼,孫子當然要親奶奶了。”
娘倆說笑一會,何氏便去做晚飯。
等槐子從地裡回來,清洗完畢換一身衣裳,迫不及待地進房來,菊花正在給寶寶餵奶,一手溫柔地摩挲着寶寶的頭髮;黑丫坐在牀前踏板上疊着曬乾的衣裳和尿布,疊好後一摞摞地按菊花的指點放在相應的櫃子裡。
槐子見屋裡有些暗,點上油燈,笑道:“喂好了麼?我來抱抱,你老抱着他手沉。菊花,可想好了叫啥名了?我覺得閨女白白嫩嫩的,又秀氣又靈巧,就叫小蔥,你看咋樣?兒子還沒想好,這小子不調皮也不老實,不胖也不瘦,找個應景的名兒還真不容易。”
黑丫聽少爺說得有趣,忍不住低頭笑了。
菊花低頭看看懷裡正吃奶的兒子,跟剛開始那會兒相比,已經有點樣子了,眉眼確實像槐子,便微笑道:“那就叫山芋吧,結實,耐摔。”
槐子踏着草編人字拖鞋,站上踏板,接過兒子豎在胸前道:“不大像哩。不如叫板慄。”
菊花抱起旁邊的小閨女接着餵奶,想着小蔥這個名字,十分滿意,當下決定了,閨女小名就叫小蔥吧。她便笑道:“咱閨女就按你說的,叫小蔥好了。兒子叫板慄也成,叫花生也成。不管叫啥,怕是要爹來定,你不問他就自個定了,他該生氣了。”
槐子忙道:“我待會去問他。”說着見兒子張着小嘴打哈欠,覺得十分有趣,笑道:“他要睡了。唉!吃飽了就睡,也不曉得跟爹笑一笑。”
說着將兒子放進牀前的小木牀上,細心地爲他蓋上小被子,轉頭見菊花看着自己笑,便問道:“笑啥?”
菊花道:“沒啥。你頭髮還沒幹透哩,找塊布巾擦乾了吧,當心着涼。你要是着涼的話,可就不能來看我和兒子閨女了。”
槐子一聽,急忙從櫃子裡翻出一條幹布巾,包住頭髮使勁擦了起來。
菊花微笑對黑丫道:“黑丫——”
黑丫擡頭看她,見她沉思不語,便奇怪地問道:“少奶奶,啥事?”
原來菊花嘴裡叫着黑丫,卻覺得這名字雖然樸實,可是卻不大好聽,黑丫也不小了,便想替她換個名兒——小女娃想必也想要個好聽的名字。看看她微黑的小臉,這些天也養圓潤不少,想了想問道:“我幫你換個名兒好麼?”
黑丫聽了驚喜地睜大眼睛,用力點頭道:“噯!少奶奶,我……你幫我換個名兒吧。我爹都沒幫我起名,我奶奶瞧我長得黑,就隨着我哥黑皮,順嘴叫我黑丫了。”
她顯然也是不喜這個名字的,只是自己也不知該叫什麼好。
菊花見她渴望的模樣,安慰她道:“你雖然有點黑,長的倒蠻好看的。我瞧你眼睛就黑亮的跟葡萄似的。野葡萄見過麼?熟透了也是水靈靈的,可喜人了。要不你就叫葡萄好了。”
黑丫喜悅地笑道:“噯!我見過,還吃過哩。少奶奶,我喜歡這名兒。”
小姐不是還叫小蔥麼?她叫葡萄有啥不好的?那果子就跟少奶奶說的一樣——水靈靈的。
葡萄得了新名字,歡喜地對菊花道:“少奶奶,我去幫張奶奶燒火。”她見槐子進來了,就想着出去,不打擾他跟少奶奶說話的,菊花幫她取名才耽擱了一會。
菊花笑道:“你去吧。待會過來,我找些布料給你,你好跟你娘學針線,幫你哥跟你自個做兩身衣裳。”
葡萄忙搖頭道:“我有衣裳,張奶奶找了好些衣裳給我,都是少奶奶以前穿的,我娘改過了,我穿着好的很。”
菊花笑道:“那也要幫你做兩件新的。也不是啥好料子,咱家人都穿棉麻的,你也跟着一樣做就是了。”
葡萄很糾結,不想要也不敢要,因爲少爺已經給了她家二十四兩銀子,是她跟哥哥的賣身銀子,十二兩一個人。她爹說集上根本賣不到這個價——頂多十兩。他們兄妹也幹不了啥活計,除了跟張家吃一樣飯菜,每月還有兩百文工錢,少奶奶還說等他們長大一些再漲哩,她爹孃在張家幹活也是有工錢的。她要是拿了少奶奶的布料,她娘該罵她了!
可是她也不知如何說,只得先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