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致風在看到書香的一剎那愣了,他沒想到書香竟然會出現在學堂,更沒有想到會是在這個時候,學堂裡聚集最多人的時候。
那種各種各樣交談的聲音更近了,不稍片刻,書香便見到有五六個差不多年齡三十左右的男子朝着學堂內走來,粗曠的聲音隨着微風沁入衆人的耳畔。
書香斂神抿氣,微微扯了扯嘴角,並不意外的看到來人的呆怔和那交談之聲瞬間寂靜。
其中一個人終於訝道:“醜…書香怎麼來了?”
本想脫口而出的‘醜丫頭’,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嚨,換成了彆扭的‘書香’。
書香認得來人,其實真正意義上來說,此人比較容易認。
來人是李子村的廖二牛,本名爲廖天保,人稱二愣子,說話直接得很,剛纔能及時收住嘴,已經是‘難爲’他了,這也是看在秀才爹的份上才如此的。
董致風微微抽搐了嘴角,書豁的眼簾暗了暗,兩人卻是皆擔憂的看向書香。
書香擺正了神態,大方得體的喚道:“廖二叔好,我這是來給爹和大哥送飯菜的。”
廖二牛見書香毫不膽怯的看着他,並且還喚他,心下驚了驚。
這書香怎麼跑來了?送飯菜的不都是書生的事情麼?
其實不僅廖二牛驚,其他的衆人也驚了。
少頃,書香感覺到一股鄙視的眼神,朝着那頭掃去,卻見那人嘴角微勾,明顯的不屑與諷刺。
這人是廖雲,是村長的侄子,來學堂讀書的是他的小兒子,今年也過十歲了,大兒子在縣城裡當夥計,算是這李子村比較寬裕的家庭了,又有村長做後盾,看人都眼高於頂了。
不過,書香不打算理他,隨即就收了眼,然後再度環視一週,卻是移了腳朝着秀才爹靠近。
對着村長稍稍頷首後,便對着秀才爹和書豁道:“爹,大哥,你們都餓了吧,今日阿香可是下了功夫的,快來嚐嚐吧。”
董致風和書豁怔了一會,才應了書香,緊接着進了屋。
一入屋,書香便將用布蓋住的籃子放在了桌上,然後掀開了布,將籃子裡面的飯菜都一一拿了出來。
到了最後,卻是拿起了籃子和那蓋着的布朝着外面走去,董致風本伸出手要阻止,書豁一攔,“爹,我們還是吃飯吧。”他相信,阿香可以解決的。
而走出門的書香已經快速的將把塊布像是布罩一樣將臉給遮擋住了,走向那個還在哭泣的小丫頭,然後伸手從籃子裡拿出兩個醃製的李子遞到那小丫頭的面前,“小妹妹,這個很好吃的,要不要?”
二丫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轉而睜着圓溜溜帶着溼氣的大眼珠看着書香,轉了轉眼珠子,“誒…”似乎是在疑惑書香這突然的變化。
書香揚了揚眉眼,“這個小弟弟,你給你妹妹吃吧。”
說着,再度從籃子拿出幾個,一同塞到了小男孩的手裡,轉身就離開了。
那小男孩怔怔的看着手中的李子,然後咧嘴微嘟道:“我叫王志遠,不是小弟弟,你可以叫我小志。”
書香移開的腳步一頓,然後轉頭半眯眼笑了笑,“好,小志是吧,姐姐記住了。”
這李子村竟然有這麼有趣的小男孩,明明才七八歲,說話卻是一副老成的樣子。
接下來,書香沒有再糾結他們兩兄妹,將籃子裡的李子逐個的散發,而這裡本來要接孩子回家的也因爲書香的到來怔了神,所以李子分到大家的手裡也不過個三四個而已。
書香可是不顧大家驚詫的眼神,大方得體的叫着各位叔叔伯伯,或者是各個比她要小來這學堂讀書的小男孩。
這是她給這李子村裡的人第一份禮,雖然她醃製李子已經成了大家公認的事情了,可是外面價格高,在村子裡不是一般的人能消費得起的,所以幾乎是沒人吃過這醃製的李子,只除了個別人外,例如張嫂子。
書香揚着眉梢環視一週,暗自思量的抿了抿脣,這次她初次露面的效果還是有的,至少沒有聽到人說‘醜丫頭’三個字眼。
轉了身,便朝着裡屋走去。
而還站在門口的廖畢福則是看着書香的背,沉思了起來。
“這醜…不,這書香還真是有禮貌,還送了這李子給我們吃,恩恩,不錯不錯。”其中一個來人邊吃着李子邊說着。
“還行吧,只是看這李子,真的是要五錢一斤?是不是太貴了?”廖二牛道,吃李子的速度卻是快了起來。
“要我說,她都…算了,齊浩,和爹走了。”這話,自然是廖雲的話。
話畢,廖雲對着廖畢福微微頷首,便上前拉着自己的兒子廖齊浩有些沉悶的出了門。
廖雲一走,倒是有人也陸陸續續的走了,走之前間或夾雜着聲音說道‘是不是明天也帶一些東西來’。
除了王志遠兩兄妹,廖畢福是最後一個走的。
王志遠是這個學堂唯一一個連中午飯都在學堂裡吃的,而送來中午飯的人自然是二丫。
王志遠再度安慰了幾句二丫後,便讓二丫小心的回家去了。
而書香在進了屋後,便看着秀才爹和書豁兩人將飯菜吃完,接着才問道:“爹,那個王志遠是誰的孩子?他怎麼也在這裡吃飯?”照說大家都回去吃午飯,他也沒必要吧,他這家裡人怎麼放心?
董致風沒說話,倒是書豁說了,“王志遠就是王叔王大春的兒子,二丫就是他的女兒。”
書香沒想到這‘狗屎運’都到這裡來了,這王志遠小男孩和那小丫頭竟然就是王大春的兒子和女兒,她是聽說過王大春有一兒一女,可沒想到…
“大哥,不對吧,那兄妹倆瘦得都一把骨頭了,王叔好歹是個會賺錢的,怎麼會讓他們兄妹這樣?”
聽此,書豁倒是有些苦笑的搖了搖頭,“這事情書瑟怕沒有告訴你,其實王叔現在的娘子是繼室,他的原任早在四年前就因爲病去世了。也就是說,他們兄妹倆不是…”話沒說完,書香卻是瞭然了,真是應了句‘沒孃的孩子是根草’。
“可是既然這樣,爲什麼王嬸會同意他來讀書?”
這讀書是要學費的,連飯都不給吃飽,怎麼會願意讓王志遠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