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武五年三月二十日。
此時京城變得是暗潮洶涌,這幾個月裡林天遠結合大學士劉本緊盯着戶部失火事件不放,太子是負責調查此事件的,兩個月前據他上折說此火乃戶部主事聶榮因爲欠國庫近十萬兩銀子,見朝廷調查戶部帳目,因此蓄意放火,但在有人親眼看見情況下,自知此乃滅九族之罪,因此便攜全家畏罪自殺。
此折一上之後,令李忠驚訝的是蕭貴中反應很奇怪,蕭貴中不知道出於什麼目的,率先起來質疑,正求之不得的林天遠也聯合上折,但奇怪的是德武帝將這個事情按了下去,拖着不辦。
然而事情發展很快,就在南方戰事在三月十日上報來後,楊陵老將軍和十三皇爺已經收復失地,並已經攻取南李一座城池,全軍士氣高昂。而此時西楚也展開了南李的攻勢,南線之勝看來已經沒有什麼疑問了。
南方戰事大捷後,朝廷的局勢發生了很大的變化,南方之勝進一步堅定了德武帝推行新政的決心,對林天遠的信賴更是進了一步,局勢朝着林天遠這邊傾斜。
議政殿。
“皇上,這戶部之事尚有太多的疑點,如果不把此事查得個水落石出,這朝廷威信何在?萬一有人存有僥倖的心理,再一次放火燒了戶部,這朝廷損失如何去查,望皇上聖裁!”劉本進言道。
接着林天遠出列,“皇上,老臣以爲太子殿下處理事情太過倉促,這麼大的一件事情,不可能只有一個區區的戶部主事能敢做的,臣以爲這裡面必有隱情,望皇上明查。”說完看向李忠,李忠一點表情也沒有。
“皇上,老臣以爲林相所言甚是,望皇上徹查此事。”蕭貴中也上前道。
德武帝沒有任何表情,冷冷的看着下面的衆臣。
“陳尚書,戶部的事情理的怎麼樣了,有沒有什麼頭緒啊?”
陳嘉成上前道:“回皇上,臣正在整理和修編新的帳本,由於帳本不全,所以有很多的欠銀都無法查出來,國庫損失太過嚴重。更重要的是各省的稅銀也是不清不楚的,除了這兩年裡的前方捲進戰事的四個省之外,其他有很多的省所欠國庫銀兩也無從查起,據臣大致估計,所欠銀兩超出五千萬兩,衆官所欠銀兩有七千多萬兩,總共加起來將近有一萬萬一千萬兩。本朝一年國庫稅銀及其他的各項總共加起來不到八千萬兩,學政國庫有銀三千萬兩,南方戰事是每個月都要撥銀三百萬兩,照此下去,不到一年,這國庫恐怕就要空了。”
“什麼,虧空居然多達這麼朝廷近一年半的收入,看來這案子是要查查了,不光要查是誰放的火,還要查出是什麼人貪了銀子,想辦法追回來。林天遠,蕭貴中這事情就交給你們處理了。”德武帝總算髮話了,也許他看重的不是這個案子看重的是那麼多的銀子。
下面的人頓時唧唧喳喳起來。
“臣,不敢奉命。”林天遠跪下。他腦中出現嶽真交代他時的畫面……
“相爺,萬一皇上要把這案子交給您的話,您千萬不能接,這案子看起來很簡單,只要一點就破,可到底誰來點,相爺您要斟酌啊。”
林天遠哈哈笑道:“嶽先生你多慮了,李忠逼人太甚,本相如果不趁次機會整整他,以後哪有本相的活路。”
嶽真忙道:“相爺,此事並不簡單。我曾經讓人去調查了出事的那天晚上,據一些地痞流氓所說,當天晚上就在失火的前一刻,戶部侍郎馬安和張定邊去過那裡,他們從裡面擡過幾個箱子出來,相爺,您知道他們去的是什麼地方嗎?”
林天遠警惕起來,“什麼地方?那箱子裡面不會是……?”嚇的不敢說了。7Z小說?
“沒錯,我也估計這裡面弄不好就是百官所欠國庫銀兩的帳本,如果這事情真的抖出來,那相爺您可把天下所有當官的人都給得罪了。更重要的是,那箱子去的地方是東宮太子府。”
林天遠驚呆了。
畫面回來……
蕭貴中也跪下道:“臣自知不是辦理此事之人,因此也不敢領命……”腦中出現了在八皇子府邸之事。
“八爺,這事情您怎麼看?”自從九皇子和十皇子蓄意結交蕭貴中後,蕭貴中很識時務的加以接納。哪位臣子不想得到擁立新皇的功勞,文思隱含着告訴蕭貴中自己對他女兒很有好感,雖然自己有了正妃,但如果可以的話,自己可以讓他女兒更上一步。這什麼意思,蕭貴中能聽不出來嗎,那是說如果他能登基的話,就讓蕭貴中的女兒立爲皇后。本來蕭貴中就十分看好八爺,又見他做出這樣的承諾,那還有什麼說的。
文思笑道:“這事情越搞越大越好,誰接都不要緊,關鍵咱們的人不能接,這得罪天下百官的賠本買賣咱們不幹。咱們只要在這辦事的人頭上懸一把劍不就行了。聽說天龍省的巡撫是個人才,把這差使交給他,他雖然不是林相的人,可畢竟是以他爲首爾,如果他把事情攪出來,不但李相有吃不完的苦頭,林相也落個不輕鬆,蕭相,您說呢?”
蕭貴中佩服的笑了起來。
畫面轉回來……
“……臣保舉一人定能擔當此任。”
德武帝詫異道:“你說何人能夠擔當啊?”
蕭貴中沉聲道:“臣以爲天龍省巡撫冷無爲素有過人之才,此前辦過很多漂亮的差事,如果讓他來擔任此事,定可馬到成功。”嘴角露出冷笑。
明白此中干係的林天遠忙道:“回皇上,冷無爲正在爲新政忙的不可開交,如果讓他來處理這事,恐怕不妥。請皇上明察。”
德武帝沒有說話,他一直盯着李忠,從開始一直到現在李忠沒有說一句話,彷彿這事情真的與他無關似的。
李忠自然有他的看法,魏青書幫他分析過,這事情上自己的嫌疑是最大的,因此在這事情上最好緘默,讓他們去查去。這裡面有多大的分量,所有的人自然都明白,最糟的結果也就再找出幾個替死鬼出來。
“李相,你認爲誰合適?”德武帝憋不住了,問道。
李忠出列道:“此事幹系重大,老臣不敢妄自出言,請聖上乾坤獨斷。”說着跪了下去。
他這一跪,不光是他的人,其他兩派的人和衆皇子也都跪下道:“請皇上乾坤獨斷……”
德武帝不耐煩道:“下旨,命天龍巡撫冷無爲速速進京……”
林相府。
今日的相爺透着煞煞之氣,大廳裡也透着詭異氣氛。
“相爺,皇上真把這差事派給冷無爲了?”嶽真有點不敢相信,這可是一個滔天大案,一旦掀起來,不下於又一場大獄。
林天遠木然地坐在椅子上,擔心道:“這冷無爲我一直就對他不放心,別人會出什麼招,我至少也能猜出個七八分來,他走哪一步棋,我是一點都摸不透,萬一這事情真讓他給攪出個什麼動靜來,我也要被他給連累進去。”
林飛如今也回到翰林院了,畢竟他是個榜眼,又是林天遠的兒子,領了五品官銜,“爹,咱們要不要寫封信警告他一下,別讓他幹出什麼傻事出來。”
林豪接道:“這事情恐怕不妥,李相和蕭相還有那個童維盯咱們府可緊了,萬一讓他們查出爹結交外地官員,上了摺子。雖然這皇上不會對爹怎麼樣,但底下也是很不高興的。而且這案子有多大,他們能不盯緊嗎?”大獄後,如今林豪已經由戶部主事已經升爲工部侍中,這還是四皇子文真特意安排的,知道林天遠是頂二哥的,特意提拔他。對以前戶部的事情,林豪多少要了解一點。
嶽真搖搖頭,道:“相爺,這事情先不要急,這冷無爲從他的所作所爲來看,應該是個聰明人,這裡面的分寸他多少也能拿捏幾分,要是真有什麼差錯,到時候咱們再點他一下,儘量不要惹禍上身。”
林天遠嘆口氣道:“現在也只好這麼辦了。”
德武四月一日。
已經接到聖旨的天龍省巡撫冷無爲率領家人隨從,離開天龍省。
德武四月十三日,天龍省巡撫冷無爲等人來到京城範圍。
驛站。
“請問,是天龍省巡撫冷大人幾家眷嗎?”說話的是一個穿着五品官服的官員,身後還有一些官員。
冷無爲下了轎子,笑着迎上前去,“各位大人,本官正是冷無爲,不知道你們找本官所爲何事啊?”
“下官周同特地迎接大人。”周同笑道。
冷無爲笑道:“有勞各位了。”說着就走進去。衆人也跟着進去。
外面的楊雪兒道:“田大,你就陪着他吧。我和許管家先回將軍府了。”
“好的。”田大應到。
馬車離去。
驛站裡。
“我說各位,這裡京城不遠了,你們迎本官在這裡,不怕讓人說你們結交外官之嫌嗎?”冷無爲嘴上笑道,內心卻感到詫異,打從接了聖旨後,兩眼皮直跳,總感覺要出什麼事似的。
“實話和大人您說吧,我們是太子府的人,自從大人您接了差事後,我們太子就很掛念大人您啊。冷大人,您可知道您接的是什麼差事嗎?”
冷無爲假裝“不懂行”道:“不就是戶部失火案嗎?人犯太子不是抓到了嗎,皇上讓我辦差只不過是過過場而已,應該沒有什麼吧。”
周同笑道:“冷大人如果真的這麼想,自然是最好,如果大人想真弄出個一二三來,恐怕大人是來得了,回不去吧。”
冷無爲忙道:“周大人,下官是初來乍到的,能否給個提示。”一個從二品大員對五品小京官說下官也只有冷無爲能做的出來。
“冷大人您有所不知,這縱火真的是一個區區的戶部主事嗎?你還不明白嗎?”周同被冷無爲這一拍,把內幕透出來一點。
“那就是說這火是人放的,而且還不是一般的人,周大人,是這樣嗎?”冷無爲馬上抓住關鍵道。
周同笑道:“我可沒有這麼說,總之,太子讓我轉告你,這差使辦的要‘好’一點,當然也可以慢一點,結果有沒有變化這並不重要。本官告辭了。”說着帶着衆人離開。
冷無爲從裡面出來後,田大忙道:“冷少,出了什麼事情,你的臉色這麼難看?那些官員和你說了什麼?”
冷無爲嘆了一口氣,轉而笑道:“這些官員算什麼,真正算個角的是他們身後的人,真是不打自招,這麼着急給我下藥,看樣子這事情真出了什麼狀況,肯定與他跑不了。我們先不回去,咱們先去一個地方。”
雖然不明白冷無爲說什麼,但是這麼多年的信賴,但田大明白這裡面肯定又有什麼事情了。
路上。離京城還有一段路程。
“鳳兒,前面是不是有人躺在地上啊,你去看一看。”楊雪兒透過轎簾,隱約看一個人躺在路邊。
小鳳跑過去,大聲道:“是啊,小姐,躺地上的是位女子,她還活着。”
楊雪兒忙道:“快把她救上來,帶回府中。”許管家一聽,忙跑上前去,幫小鳳將人救起。
將軍府。
“小姐,她已經醒了。”小萍驚喜道。
看樣子這女子好長時間沒有吃過東西,衣服已經長時間沒有換過。暈倒的原因大概是因爲太餓了,經過梳洗後,樣貌雖然不能和楊雪兒等相比,但也是個美人兒。
“你醒啦。”楊雪兒坐在牀邊問道。
女子躺在牀上,眨着眼睛看着周圍,“我這是在什麼地方啊?”眼睛裡透着恐懼。
楊雪兒笑道:“這裡是我家,你好好休息吧。”
小萍在旁邊道:“這裡是將軍府,在這裡沒有人敢欺負你,你好好休息吧。”
女子不知道怎麼了,一聽是將軍府,眼淚突然流了出來,激動道:“請問您是不是楊老將軍的孫女,天龍省巡撫冷大人的夫人?”
楊雪兒有點詫異,道:“是啊,有什麼事情嗎?”
女子再也抑制不住了,痛哭起來,“夫人,我爹是冤枉的,他死的好怨啊……”
原來這女子名叫聶小倩,是戶部主事聶榮的女兒,聶榮一生清廉,雖然不喜與人結交,但也沒有得罪過什麼人。可不知道爲什麼,就在聶小倩出去走訪親戚時,一家子全部死了個乾淨,罪名是縱火燒戶部,聶榮連個雞都不敢殺,這怎麼會有膽量燒戶部。聶小倩明白自己的父親肯定是遭人陷害的。
但這案子是太子給定下的,自己是有怨訴不得,告狀更是不敢。可憐身上的首飾當的差不多,自己女扮男裝混跡於市井,希望有朝一日能夠升冤。不久前得知朝廷讓一位外省大員重新徹查此案,內心不由升出幾分期望。由於不知道那大員什麼時候回來,一個人站在進城的必經之地的路邊等候,一點都不敢離開,生怕錯過。時間一久,結果自己卻餓昏倒在路邊,也許是老天保佑,讓楊雪兒給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