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皇宮。議政殿。
這幾個月來,十年難見的洪災擾的整個朝廷官員誰也不好受。德武帝面臨空前的壓力,南方戰線不斷的催着要錢要糧,可經濟繁華的幾個省都遭了災,更恐怖的是現在快到秋季,正是江南稻穀快要成熟的時候,如果萬一連那裡都遭了災,那國家不打自亂了。有好幾個省都有百姓作亂的事情發生。
在如此緊急的情況下,德武帝又連續提拔幾個人,指望他們有所建樹。興平省的布政使吳慶被提拔爲巡撫,監察御使任天被委任馬平省的河道總督;太僕寺卿柳中林委任滬上省巡撫;其中升遷最快的揚蘇省東方白,由四品道臺升爲巡撫(在新政在全省正式實行後不久,東方白被升爲四品道臺)。
這三個省的災情在這幾個月裡已經逐漸平息下去,正忙善後事宜。但德武帝與衆大臣並沒有放下心來,反而把心全部提了起來,因爲這三個地方的洪水全部跑到地勢較低的天龍省那裡去。從各方面來報,佑民河突然漲潮,海拔比以往多了十幾米,朝廷與天龍省的陸上聯繫需要經過半個月的時間才能傳遞過來,尋常天龍省北上京城的道路都被淹了。海上聯繫需要二十天。
天龍省地位有多重要,各人心裡都清楚。只要它那裡一出事,就是其他四個省都沒被淹都無法抵的上那裡的損失,那聯繫着朝廷糧餉重地江南四省。南方戰線所依賴的重地。最近一個月得到的消息,天龍省的河堤正岌岌可危,一大有一瀉千里之勢,那裡一個月幾乎有半個月都在下雨,揚蘇省雖然淹了快要有四分之一,但由於它地處北案,雖然下雨連綿,最近又吹西北風,水勢直往南來。天龍省至今還沒有決堤,這在所有的人眼裡已經是一種奇蹟了,對天龍省巡撫冷無爲是刮目相看。
“皇上,天龍省提督學政賀子宣來摺子了。”負責接受地方官員摺子的劉本道。此前本是李忠負責,李忠病倒後,按理由林天遠負責,畢竟他是第二宰相。可自從有了翰林學士院後,那裡宛如皇上的內閣,按德武帝的指示,摺子全部交給那裡,而殿閣大學士只負責接受摺子,在摺子後面寫個簡要,然後再交給皇上御覽。由皇帝直接批示。
德武帝心一跳,隱約覺的是不是天龍省決堤了,但又感覺不對,如果決堤的話,按理應該由巡撫上摺子。
“念!”
所有的官員和皇子都屏住呼吸。
“提督學政賀子宣上奏皇上,臣參劾天龍巡撫冷無爲,身爲一省封疆大吏,漫無禮法,胡亂下令,致使天子在天龍省行轅所有珍貴樹木都被砍伐殆盡,是爲欺君,此其罪一;沒有皇上旨意,擅自下令開倉放糧,目無君上,此其罪二;更令人髮指的是,居然讓飽讀學識之人和他人之婦孺一同幹活,目無禮數,實乃爲官者之恥也。此其罪三;私自將巡撫衙門拆掉,毫無官體,此其罪四;亂拆平民之房,使百姓無容身之地,此其罪五。其他小罪更是數不甚數,如若此後爲官均如冷無爲這樣,大漢律法何用,大漢禮法何用。冷無爲犯如此大罪,臣特請皇上嚴懲。”劉本將摺子唸完。
德武帝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提起來的心放了下來。
如果是在平時,冷無爲犯這麼大的罪,那有那麼一些官員肯定會咬住不放,可現在的形勢,這些罪名在他們看來已經變成了冷無爲的功勞,所有的人都看出來,冷無爲真的是全心全意爲百姓做事,爲朝廷抵擋這幾十年難見的大洪災。
“報……,天龍省加急公文……”一太監跑上大殿。德武帝傳下聖旨,只要是天龍省的公文直接上庭報奏。
德武帝和衆大臣剛放下的心全部又提起來。
王英把摺子遞上去,德武帝匆匆瀏覽一邊,臉色很嚴峻。
“林天遠,你念給大傢伙聽聽。”
王英把摺子交給了林天遠。
林天遠接到摺子,大聲讀道:“臣天龍省巡撫冷無爲拜上,天龍省遭遇前所未有之洪災,臣已經竭盡全力修築堤壩,怎奈西邊堤壩和北邊堤壩遭遇洪水的洗刷,使人力根本就跟不上修築物資的流失。爲了搶修大堤,臣已經把洪災重地天龍城所有老少都調集起來,凡是能抗的動,搬的動的人都被臣押到堤壩上來。但由於連綿的陰雨天氣,修堤的人大批病到,幾乎是修堤壩人數的一半。好在事情發生前臣連夜派人從天龍省南方調集人手,已經補上空缺。在物資方面,臣已經是盡了全力,能砍的樹都砍盡了,堤壩附近能拆來作爲堵堤口石料的房子臣也拆了。臣還犯了欺君大罪,皇上的行轅裡的樹也被臣砍了,糧食缺少,臣也沒有領旨私自放糧,待洪水退後,請皇上治罪。
但如今最重要的是能不能請皇上下旨調集附近各省的人馬前來救援。臣推算過了,如果這雨在五天之內不停的話,北邊大堤將會不保。大水直入天龍城,到時候於西堤壩那裡洪水一會合,乘着西北風和地勢,則天龍省不保。幾日後,必定危急江南,如今江南稻穀正是成熟之時,臣實在是怕。
臣現在只能做到兩件事情,第一,堤壩保不住時,在大水來之前,將難民及時轉移;第二,臣將率天龍省全體百官用自己的身體,堵住缺口,爲難民多爭取一點時間。臣天龍省巡撫冷無爲絕筆。”
林天遠摺子剛讀完,所有的人都議論開了,很多人都在頌揚冷無爲這種爲過盡忠的決心。
“劉本,你有什麼意見嗎?”德武帝渾身無力。
劉本嘆口氣,上前道:“皇上,您不必擔憂。冷無爲說了雨水連下五天才會出現那種情況,也許現在已經化險爲夷也不一定。臣以爲,應該儘快發往天龍省附近的歸龍省、東江省兩地,並且讓江南準備救災物資送往天龍省,也許還來得及。”
林天遠也上前道:“劉大人說的極是,現在還不是絕望的時候,應該速下官文下去。”
四皇子文真上前道:“父皇,兒臣以爲應該做下最壞的準備。如果事情正如冷無爲所料那樣,大堤不保,我們應該拿出一個救急的方案。”
八皇子文思也上前道:“四哥所言甚是,兒臣以爲如果天龍省不保的話,東江省地區應該拿一個應急的方案,應該召集人手把他們那裡的堤壩加牢。東江省下面是浙東、閔南兩省,西邊是永江省,永江地勢是個窪地,大水進了東江省後勢必南下和西進,因此兒臣以爲現在不是有救不救天龍省的必要,而是能不能保住江南四省。所以兒臣以爲應該集中人手在東江省而不是天龍省。”
文思一說完,九皇子和十皇子立刻附和。
十三皇子文祥上前對八皇子文思道:“八哥照你這樣說,這天龍省就不保了?我有點不明白,這天龍省不保,大水直望下衝,這東江省的堤壩能抗的住嗎?世宗皇帝時,也是按你的想法,天龍省到底保不保,在最後關頭如八哥你說的一樣,放棄了岌岌可危的天龍省,而去保東江省,結果怎麼樣,一樣也沒有保住,難民死了近八百萬。整個江南成爲一汪洪水,那現象足足維持了十年啊。這個慘痛的教訓,八哥難道是忘了嗎?”
文祥一說完,所有的人也議論開來。
文思當然知道這歷史典故,這段歷史爲後來的各帝王敲響了警鐘。因此爲什麼會那麼看重佑民河的原因就是怕着故事重演。但就是這樣,每代皇帝在位期間,都會有一場災禍,雖然沒有世宗皇帝那麼嚴重,但也損失不小。而這禍亂的根源就在佑民河上。
“老十三,你說這話什麼意思,八哥的意思只是亡羊補牢。難不成天龍省保不住後,我們就什麼事情也不幹了嗎?”十皇子文諤不服道。
十八皇子文良上前道:“八哥的意思是能保而不保,只想守住現成的。十哥,你可不要聽錯了。”
德武帝正心煩呢,看着自己的幾個兒子居然吵上了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你們鬧夠了沒有?都給朕閉嘴!”
衆皇子都退了下去。
此時蕭貴中上前道:“皇上,臣以爲八皇子的話不無道理,而十三皇子說的也有道理。臣以爲可以進行兩方面的準備,讓歸龍省去救援天龍省,而整個江南四省則準備物資加修東江省的堤壩。不知皇上意下如何?”
他話剛說完,林天遠站出來道:“臣以爲不妥,歸龍省本來就是個遭災的省,他們應付難民就已經很吃力了,尤其是東部堤壩他們正忙着修築,如何還能抽出人手出來。否則冷無爲也不會捨近求遠,遞摺子到京裡來。”
德武帝咬了咬牙齒,站起來大聲道:“立刻傳旨下去,着江南四省全力救援天龍省,誓死保住天龍省。”說完就離開了。
“臣等遵旨……”
天龍省。天龍城。
也許老天真是給冷無爲開了個玩笑,大雨下了三天後,眼看堤壩不保,便讓所有衙役官兵遣散百姓,着手轉移難民事宜。可冷無爲實在沒有想到,百姓知道巡撫大人要堅守在天龍城時,都不願意走了,就是外來的難民也被感動了也留下不走。無論冷無爲說什麼,所有的人都願意留在這裡,死而無憾。
彷彿老天都被他們感動了,就在大雨下連續到第五天的中午,突然停止了。堤壩處的海平線都已經快要和堤壩平齊了,只要再下半天,大堤就要垮了。
所有的人都在祈禱雨不要再下了,這場洪災漕幫已經損失了二十多個兄弟,大多數是死在夜裡漲潮的時候用身體堵缺口,而不小心滑進漩渦裡去的。
冷無爲就在地上,摟着熟睡的楊雪兒和樂靈,這兩位女子在這麼多天裡都沒有好好休息,爲難民做飯和幫病人熬藥,很是勞累。而冷無爲自己也不好受,爲了讓振奮老百姓的士氣,這麼多天裡總是穿着醒目的巡撫官服,淋着雨擡東西,讓所有的人看到巡撫大人也和他們一樣,要力保大堤不失。
離冷無爲不遠的是文靜公主和她的侍女,好幾次被雨水淋的露出原形來,但是在那樣的情況下,所有的人都把精神放到了堤壩上,因此也沒有注意到這兩個年輕男子的真實身份。文靜公主依靠着她的侍女熟睡着,好久沒有這麼累了,但也沒有這麼感覺塌實。
田大在柳小柔的懷裡熟睡,他指揮着很多人馬,自己也跟着忙,也累的不輕。
孫有道和衆官員們都難得的輕鬆,倒在地上就睡着了,也是,他們什麼時候吃過這種苦來,不過他們的睡着的臉上露出幸福的笑容,也許他們圓了自己爲百姓謀福的承諾吧。
而老百姓們也各個左一堆右一堆的睡在地上。其他的女子們則忙着哄乾衣服,做着飯,好等這些人醒來能穿乾的衣服,吃着很香的飯。
最有娶的是,上身赤裸的朱富貴一邊忙着指揮人手卸下糧食,一邊打着他的算盤,臉色一會兒愁一會兒笑。
十幾天後。老天發慈悲了,沒有再下雨了。堤壩下的水面在往下降,這喚醒了所有人的期望。
更讓人興奮的是,奉朝廷旨意的東江省巡撫鮑國平,帶來整個江南四省救援天龍省的物資,着實是雪中送炭,來的很及時。就在前不久,天龍省的所有儲存的物資都快用完了,一幫官員圍着冷無爲叫苦,就是管救濟糧食的朱富貴也喊着難民太多,糧食短缺。這幾天冷無爲頭上頭髮都掉了幾撮。
“冷大人,可真是有你的,居然把堤壩給保住了,我替整個江南的百姓向你道謝了。”鮑巡撫佩服道。
冷無爲看着手下的官員正幫着分派人手和物資,心裡的石頭總算放下了,笑道:“什麼謝不謝的,大家都是爲朝廷辦事,都是爲皇上辦事嘛。鮑大人,你也算來的及時,如果你再來晚到幾天,我這裡可不知道要死多少難民,這點恩德我一定會在給皇上的摺子說明的。”
鮑巡撫忙謙虛道:“冷大人見外了,你有什麼難處的儘管說,只要我能辦的到的,二話沒有。”
冷無爲正等着他這話,手指着那些難民道:“鮑大人,實話和你說吧,這次洪災老百姓們出了不少的裡,可轉眼冬天就要到了,他們現在連住的地方還沒有,更別提禦寒的衣服了,你們那裡盛產絲布,你看能不能收集一些棉被給這些難民,房子的事情我來想辦法。”
鮑巡撫點點頭,道:“我馬上就下命令,爭取在十一月中旬把東西運過來。”
冷無爲感激道:“我代這些老百姓多謝鮑大人了。”
鮑巡撫推辭道:“這是本官應該做的,不知道冷大人什麼時候上摺子啊?”
冷無爲明白,“我這就寫,我書讀的有限,寫完後,請鮑大人多指點一下。”
鮑巡撫笑道:“我可不敢當,只要全面就行。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