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哪,我好歹也是個二品大元,給點吃的吧,餓死我了……”冷無爲縮在那些草上面,四處透風,真稱的上是“風流人物了”。
想想過去在家吃的豬蹄膀,想想就流口水,哪象現在啃的是這些爛稻草。冷無爲嘴裡嚼着稻草,看着夜色越來越濃,這可是在高山上啊,四處透風的塔裡,凍的渾身直髮抖,抱着稻草蜷縮在牆角里。
“人死到哪裡去了,就是囚犯也有口吃的,怎麼還沒有人送飯來啊,我的天啊……”淒厲的叫聲在空中迴盪。
送飯的人由於不知道六層樓上還關着一個人,也就沒有送飯過去,而李嬤嬤則去摸四圈去了,忘記交代了。
天一亮,執法堂已經佈置的好了,擺上來的都是些軟刑具,比如迷藥之類的,不象官府衙門那裡都是那些見血的刑具。
“準備好了嗎?”錢堂主問道。
屬下弟子道:“東西已經準備好了,只不過曹堂主還沒有過來。”
錢堂主打心裡就不想審這個案子,因爲這案子太棘手了,不耐煩道:“還不快去傳。”
那弟子還沒有走,曹堂主帶着屬下來了,蘇雨馨赫然在其中。
錢堂主看了曹堂主一眼,走上臺上,冷冷道:“請吧。”
曹堂主也不含糊,走了上去。兩人一拍驚堂木,齊叫道:“帶人犯!”
塔裡。
冷無爲禁不起高山寒風折騰,居然生病了。
“李嬤嬤,這是怎麼回事,我不是跟你說了要好好看管嗎?怎麼犯人居然病了?”那個領頭女子喝問道。
李嬤嬤犯難道:“我以爲你說的好好看管是那個意思,因此也就沒有給他被褥,哪曾想他病了。”
冷無爲隱約感覺有人,發出細聲來,“餓死我了,等老子出去,我一定帶人剷平你們這些沒有王法的人,我好歹也是巡撫兼兵部侍郎,一等子爵,楊公的孫女婿,皇上跟前的紅人,你們居然這樣待我,就是李忠李相爺復生也沒有人敢這樣對我的。你們這些沒有王法的傢伙……”
領頭女子神情焦急,自從昨天錢堂主回來就一直嘆氣,原因爲的就是這個人,可現在這人病了,這有違宮規裡的一條,非審判期間不得虐待犯人。
執法堂裡。
“什麼,你說他病了?”錢堂主吃驚不小,案子沒有審犯人就病倒,萬一沒有審判就死在這裡,這可真要以死謝罪了。
領頭女子有些緊張道:“堂主,這冷大人還說了一些話,說等他出去要剷平我們,還說他是楊公的孫女婿,皇上跟前的紅人,他說不會放過我們……”
錢堂主沒等她說完,緊張問道:“他是誰的孫女婿?楊公是誰?”
領頭女子搖搖頭。
錢堂主內心感覺有些不妙看着曹堂主,曹文芳象沒有聽見似的。
“報,堂主,冷無爲資料已經查到了。外務堂主派人把他資料送過來了。”一白衣弟子報拿着一張文書道。
錢堂主接過念道:“冷無爲,無字,出生不明,發跡前一直在靜安城做事。德武三年在天揚縣捐一縣令,後因捲入林李之爭,破格提拔爲甘州知府。因放賑災民,搜查髒銀,功績顯著,被招入京,受現皇帝器重而提拔爲天龍省巡撫。大將軍楊陵招其入贅,爲孫女楊雪兒之夫婿。後任科舉主考官,揭發科舉泄題舞弊案後,在舉子心中地位崇高,並再任主考官,提拔不少有才之士。爲邊疆安寧,其擔任副使,隨文靜公主前往西楚談判,圓滿完成任務,據查此功乃其一人所爲。德武四年,其歸漢途中,直接上任天龍省巡撫,救濟百姓,推行士紳一體當差一體納糧之新政,功績顯著,民心所歸,很受皇帝賞識;德武五年天龍省遭遇大水,其帶領所有官員和全城百姓以及難民,竭力保住大堤不失,功於大漢,受朝廷褒獎,特封爲百官楷模,一等子爵,兼正二品兵部侍郎銜,其夫人也被封爲一品誥命。在重建天龍省時,無一個百姓餓死或凍死,其在百姓心中名望甚高。德武六年,其不失諾言爲漕幫死去之人建蓋祠堂,並率衆官祭拜,此舉在江湖上影響甚大。此人慎重級爲甲等。”
冷無爲的大概資料被報後,所有的人都傻了眼,大家本以爲抓的是貪官污吏,可從他的功績上看,每朝的官員裡頭甚少有如此做派的人,此人無論在朝廷、江湖、市井百姓、科考讀書人中間,都有一定的名望,如果此人萬一真的死在這裡的話,五色才女宮不遺臭萬年纔怪,那讀書人手中的筆,可不是鬧着玩的。
錢堂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傻傻道:“曹堂主,這就是你要讓我抓的貪官污吏,你真的是想讓我以死謝罪嗎?”
領頭女子也傻住了,從資料上看這人可是百年難見的好官能吏,忙道:“堂主,現在咱們該怎麼辦?據我所知,這冷大人身邊的人不難看出是咱們動的手腳,萬一真讓朝廷的人知道的話,宮主即位好象不會那麼順利。”
錢堂主頓時醒悟道:“快,快找郎中,趕快給他治病,不能有任何一點意外,聽見沒有,還不快去!”
領頭女子剛要轉身,被曹堂主攔阻,道:“錢堂主,咱們可不能因爲這一表面現象就給迷惑住了,咱們還是審審吧。他病了正好,腦子不清楚,問什麼答的一定很準。”
錢堂主現在是沒了魂,道:“那就把他擡過來吧。”
領頭女子想說什麼,但還是沒有說,執行命令去了。
“總堂主到……”執法堂門外的宣叫聲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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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堂主和曹堂主沒有想到總堂主居然會來,忙迎了過去。
“什麼,你說他是楊公的孫女婿?”總堂主聽了錢堂主介紹,騰的站了起來,顯得非常驚訝甚至還有欣喜之色。
錢堂主忙道:“這冷無爲的資料是我從外務堂那裡調過來的,應該不會錯。”
總堂主的神情非常的複雜,象是想起了什麼往事,手顫抖的接過冷無爲的資料,仔細看起來,眼淚突然流了下來。
錢堂主和曹堂主一時愣住了,她們不知道這總堂主與楊陵有什麼關係,其實這總堂主姓楊,名鵑,是楊陵的大女兒,今年剛六十,當她十歲的時候,正好五色才女宮更換內務府裡的總管,那總管見她資質不錯就收她爲徒。那時候楊陵整天忙着打仗,一年回京城不到兩次,女兒幹什麼做什麼他都不知道。當她二八年華的時候,她師傅告訴她已經入選成爲五色才女宮宮主的人選之一。
當她第一次見到五色才女宮的時候,被宏偉的景象驚呆了。由於她的出色,被定爲第三十八任五色才女宮宮主,十年一任,在這期間不得談兒女私情。當時她毫不由於就答應了,並當滿了一任。
當她回家的時候,發現她的靈位居然出現在宗廟裡,而她的母親則在她失蹤的那年去世。她現在看見的楊府已經由三品安北將軍府改建爲正二品的徵北將軍府,女主人已經由她的母親換了新的女主人,並且生了一個男孩子,都已經九歲了,那就是楊雪兒的父親。當她看見自己的父親逗着弟弟的樣子,她心都碎了,看着他們一家子幸福的樣子,揮淚離去,重新返回五色才女宮,當上了總堂主,終身未嫁。
幾十年以後,楊鵑得知自己的弟弟也戰死沙場後,只留有一女,當時很是痛心,幾次站在大將軍府門外傻傻的看着,看到幼年楊雪兒透着門縫看自己的樣子,和當年自己實在是太像了,本來準備收她爲徒,但想想自己父親身邊只有楊雪兒這麼一個親人,也就放棄了,並囑咐同門不得收楊雪兒爲五色才女宮的弟子。
如今想不到當年的小女孩已經嫁人了,她可是自己唯一的親人,不由的悲喜交加,一時心情控制不住,淚水都流了出來。
“報,犯人已經帶到。”領頭女子擡着病怏怏的冷無爲來了。
曹堂主冷笑一聲,道:“總堂主,這就是冷無爲。他絕對是個貪官,我有人證和物證……”
楊鵑壓根就沒有在聽她說話,指着冷無爲道:“他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領頭女子道:“回總堂主,由於看塔的李嬤嬤忘記給犯人送飯,加上六層樓上窗戶已壞,因此犯人受不了寒冷和飢餓而病倒了。”
楊鵑拄着柺杖仔細看着冷無爲,忙道:“快叫郎中來,治病要緊。”看着自己的侄女婿被折騰成這個樣子,不由的心疼。
“慢,總堂主,犯人病的時候正是他虛弱的時候,現在問他什麼他就答什麼,希望總堂主不要干涉我們戒律堂和執法堂的事宜,如果我們辦事不妥的話,再由您發落。”曹堂主鐵了心要把案子審出來。
限於宮規,總堂主在執法堂和戒律堂審案的時候是不能干涉的,楊鵑惱着臉氣呼呼地坐在一旁。
曹堂主看了看蘇雨馨一眼,點點頭,在冷無爲身邊蹲下道:“冷大人,德武三年那場科場泄題舞弊案是怎麼回事?你在其中幹了什麼?”
病懨懨的冷無爲眼睛都睜不開了,喃喃道:“那場舞弊案是蘇安偷題想陷害我,在科舉考試前我買到了題目,因爲怕是假的,沒敢宣揚,但做好了準備,等着魚上鉤,沒有想到是禮部尚書蘇大人監守自盜,我只不過是以其人之道還以其人之身。”
曹堂主皺了皺眉頭,接着問道:“那蘇安是怎麼死的,是不是你殺的?”
“不是我殺的,我沒有殺過任何人。蘇安是禮部侍郎黎風林殺的,和我沒有關係,我還救了他女兒,想讓她給我做老婆……”
蘇雨馨突然跳出來,大聲道:“你胡說,黎叔叔怎麼會殺我爹呢?”
冷無爲依然什麼都不知道,喃喃地道:“因爲林天遠怕蘇安招出來,科場泄題是他主使的,所以讓黎風林下毒害死他,黎風林是蘇安的親家,他下手沒有人懷疑。這事情我和皇上都知道,但怕影響朝局所以都沒有揭露,並且還有意給黎風林下手的機會,蘇安不是,皇上那裡處境也會很爲難,這案子不能審,牽扯太多,只能是無頭案。”
蘇雨馨不敢相信,自己一直信賴的父親好友,即將成爲自己公公的人會是自己的殺父仇人。
曹堂主心裡越來越驚,害怕冷無爲萬一是清白的,那自己這麼鹵莽,必定會遭宮規嚴懲,繼續問道:“你是不是在出使西楚的時候貪了很多銀子和敲詐官員?”
“是的,反正不敲白不敲,不拿白不拿,可是我沒有爲他們做任何的事情,我知道有人叫我‘愣(冷)要錢’。媽的,這些貪官的銀子不拿對不起老百姓,這次賑災和抗災上,基本上用的差不多了,還真謝謝那幫給銀子狗日子的官員了。”
曹堂主愣住了,沒錯冷無爲承認自己拿銀子了,可他把銀子都花在老百姓身上,這能算有罪嗎?感覺象他這樣的官員,大漢不多了。
“那你有誣陷提督學政賀子宣的事情沒有?”曹堂主勢必要找冷無爲的罪行,否則她將要面臨很嚴重的後果。
“我沒有誣陷他,沒有參他,是下面的人爲討好我而參他的,不過所說的都是事實,他一個地方官員只知道保自己家,我們官員爲了抗災連命都差點賠上了,就是我也把老婆給推到大堤上了,有錢的出錢,沒錢的出力,只有他這個……”
冷無爲的聲音忽然沒有了,錢堂主仔細看了看,道:“他暈過去了。”
總堂主喝道:“審出了什麼來了沒有?”
錢堂主怒視着曹堂主,硬着頭皮,道:“總堂主,我抓錯人了。”
總堂主恨恨道:“你們快把他擡下去救治。至於你們兩個怎麼發落,我做不了主,這事情要稟報宮主才能做決定。沒有指示下來的這一段時間裡,你們就不適合再擔當這個職務了,我會從新安排人手接管你們的職務,你們好好反省吧。”說着帶着人簇擁着擡着的冷無爲離去了。
“師父,真對不起,是我連累你了。”蘇雨馨難過道。
曹文芳撫摩着愛徒的秀髮,道:“沒有關係,誰讓你是我的徒弟呢?”
一旁的錢堂主怒道:“你受累那是應該的,現在我也因爲你給連累了,萬一真的要以死謝罪,我絕不放過你。”
“錢師伯,是我的錯,您要怪就怪我吧。”蘇雨馨在錢堂主腳下磕頭。
錢堂主想到什麼,將蘇雨馨扶起來道:“你也知道我和你師父都是因爲你才受累的,不過現在有一個辦法可以讓你師父和我都可以不受累,問題就在於你。”
蘇雨馨忙道:“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做,師伯您快說有什麼辦法?”
曹文芳像知道錢月英要說什麼,對蘇雨馨道:“別聽你師伯的,這裡根本就沒有什麼方法……”說着就要拉蘇雨馨走。
蘇雨馨不肯哀求着錢月英。
“雨馨,你要知道我和你師父爲你犯的宮規可不少,爲了你把賀子宣一家也救了,這個搭救壞官的事情按宮規可是要處死的。我和你師父的命現在全在你手裡了。剛纔那位大人說了他想要你做他老婆,如果你能嫁給他,那什麼事情都有商量的餘地,怎麼選擇可就在你了。雨馨,你是個好孩子,其實這姓冷的官員對你可是有恩的,他畢竟救過你,你父親的死畢竟是他咎由自取,怪不得他,況且如果你能嫁給他,弄不好他可以替你爹報仇呢,你說呢?”錢月英想出來的辦法居然是要蘇雨馨嫁給冷無爲,要是讓冷無爲知道恐怕都要笑醒了。
蘇雨馨眼睛睜的大大的,嘴脣緊閉,看了看師父,最終艱難的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