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議政殿。
德武帝高坐龍椅之上,俯視羣臣,衆大臣低首禁言,氛圍相當的嚴肅。但有一人卻不一樣,他身上像長了蝨子似的,搖搖慌慌,站在文臣之中最後一個,此人不是別人,正是昨天鬧病的冷無爲。以他六品軍機處行走的官銜也只能站在最後面,大將軍官銜乃外派官銜,並非內臣,沒有皇帝的召見是不能上朝的,議論政事的。
昨天酒喝多了,一大早就跑來上朝,冷無爲還沒有睡醒,那朝服很長時間沒有穿了,現在穿在身上渾身的不舒服,感覺特別扭。
德武帝冷笑一聲,看着冷無爲道:“冷愛卿,昨天你不是病了嗎?怎麼現在變的好好的?”
冷無爲忙出列奏道:“皇上,昨天臣本來是病的不輕,可皇上您讓王公公傳口諭讓臣上朝,臣一時感於皇恩浩蕩,內心實在是激動,或許是臣的忠心和皇上的眷顧,老天爺幫臣去了病魔,這實乃是皇恩浩蕩啊,是皇上醫治好了臣,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說着跪先來磕頭。
衆臣內心雖然不恥冷無爲阿諛奉承之行徑,但還是一起出列狂呼萬歲。當羣臣退到一邊的時候,冷無爲也乘機退到一邊。
德武帝有些苦笑不得,這冷無爲什麼都好,就是有一點不怎麼樣,那就是太滑頭,什麼事情到他頭上他都能推得乾乾淨淨的,就是再說不過去的事情,一到他身上,他會想着方的扯到你身上,你還不能說什麼。
“衆愛卿,對北魏和親之事可還有別的意見?”說着把目光看向冷無爲,而冷無爲卻彷彿沒有聽見似的,一聲不吭,不禁暗自生氣,尋思:這傢伙又想逃了,不明白的把他叫出來,他可不會這麼老實的自動站出來。
正想說話的時候,林天遠和蕭貴中雙雙出列,齊聲道:“臣等與衆臣商議,沒有任何異議,都同意和親。請皇上聖裁。”說着跪下。
衆臣無論是文官還是武將也都出列跪下奏道:“請皇上聖裁……”
德武帝暗自氣惱,看羣臣都跪在地上,但有一人卻站着,看到他沒有跪下,心情變的好一些,對着冷無爲道:“冷愛卿你的意思呢?”
冷無爲一點都沒有反應。
林天遠和蕭貴中看向身後,衆臣也看向冷無爲,一見之下大吃一驚,這傢伙居然睡着了。
德武帝太瞭解冷無爲了,這傢伙又再耍無賴了,假睡來逃避事情,你說他反對和親吧,他沒有說什麼不同意見,何況他睡着了,沒有看見大家贊同,也就談不上附和;說他贊成和親吧,他還站着,又沒有附和大家的意思,這兩邊都不落壞,這無賴的招數還真給他用對地方了,眼睛給身邊王英一個眼神,王英明白走下去。
“侯爺,該醒醒了。”王英捅了捅冷無爲。
冷無爲彷彿睡夢中被驚醒了一樣,道:“散朝啦,怎麼不叫我啊。”說着伸了個懶腰,當目光看向北邊的時候,彷彿吃驚的很,苦笑道:“沒散朝啊,皇上,臣罪該萬死,臣……”彷彿怕的很,顫抖着跪在地上。
劉本和陳嘉成彼此笑笑,知道這傢伙是裝的;林天遠和蕭貴中暗暗搖了搖頭;文真和文思彷彿很有興趣的看着這一幕;呂賢眉頭緊皺;其他衆臣和衆皇子都有不屑之色。
德武帝可沒有心思去追究他,冷笑道:“剛纔衆臣的話你可聽見了?”
冷無爲不好意思地苦笑,道:“皇上,臣……臣剛纔睡着了,沒有聽見,臣萬死啊。”說着就要磕頭,但突然好象想起了什麼,道:“皇上,您看臣這爛記性,南方‘天’字軍團那些將軍要臣爲他們遞上奏本,說他們對和親的事情有些看法。奏本沒有看,也沒有時間看,所以不知道寫些什麼,如果有什麼無禮的話可別記在臣的頭上啊。”說着從袖子裡掏出厚厚地奏本。
王英下來接過,送給德武帝,德武帝打開仔細看起來,臉色的笑容越盛,拍着大腿笑道:“說的好,威不可泄、勢不可弱;禮儀之國還之以禮,犯武之國報之以兵;兵鋒所致,國威所揚,他國不敢欺也,此乃百姓之福,衆臣之榮,朝廷之幸。臣等攻必克、克必勝,誓死保我大漢之尊。”說着合上奏本,冷笑道:“聽見了沒有,這就是爲我大漢建功立業的前方將士的心聲。朝廷一味求和,不惜把尊嚴踩到地上踐踏,去討別國之歡心,是可忍,孰不可忍,衆臣聽旨,着皇甫遠、郭圖帥軍抵抗北魏,誓死反擊,不得讓北魏取我大漢一寸之地;着冷無爲去撫軍大將軍之銜,封驃騎將軍(爲三公級將軍),領南方軍團‘天字兵團’即日出徵西北,抵抗寧國,揚我國威。”
衆臣愣住了,沒有絲毫反應,劉本和陳嘉成率先呼喊萬歲,衆臣這才反應過來,齊呼萬歲。冷無爲早知道會有如此結果,也只得領旨謝恩。
散朝時,冷無爲準備跟着衆臣一起離去時,又被王英叫住,說皇上要單獨見他。
林天遠和蕭貴中一起看着冷無爲消失的地方,這時其他的大臣走的差不多了。
“冷無爲這手可真高啊,自己不出來反對,卻讓手底下的人來反對,自己倒落的個模糊的立場,別人說不出什麼來,這小子真是個角色。”蕭貴中有些吃味地道。
林天遠笑道:“這就是冷無爲,滑的很,不過此人沒有很強的權欲,很懂得知足,又頗有些能耐,這也是皇上爲什麼喜歡他、看重他,把西北的軍權交給他還那麼放心。但任何人也是有弱點的,相信蕭相您比老夫還清楚冷無爲的弱點吧。”
蕭貴中笑笑,“彼此,彼此吧。”說着一拱手,走了。
林天遠看着蕭貴中的背影,冷笑了一聲,跟着也走了出去。
蕭相府。
“事情查的怎麼樣?”剛回到府上,蕭貴中對一個獐頭鼠目的人問話。那人是他的一個門子,綽號“老鼠”,市井上沒有他探不出來的消息。
“老鼠”諂媚地笑道:“相爺,那女子的身份我已經查出來了,她叫蘇雨馨,以前可是蘇安的女兒,與黎風林有過姻親,後來蘇安死後,家也被抄了,她在被押送寧古塔的時候,被冷無爲救下,那押送侍衛頭目我已經把他帶來,他肯定能認出冷無爲來。相爺,要不要見見他。”
蕭貴中坐着椅子上,笑道:“人你安排一下,不要讓任何人知道。身爲大臣,卻死劫朝廷衆犯,這可是個不小的大罪。想來冷無爲一定會找宗人府或者是刑部把她的籍擡上來,這可就是物證了。不過現在還不是惹冷無爲的時候,這還是留着以後用吧。記住這事情你知道就可以了,不要對任何說。”
“老鼠”笑道:“小的明白。”
御花園。
德武帝坐在池塘邊上的蒲團上,伸着釣魚杆靜心的垂釣,冷無爲在一旁侍侯着。旁邊的侍女和太監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無爲啊,這次出征你可有把握。”德武帝的目光看着魚塘,紅色的鯉魚在裡面戲耍,而水的倒影顯示着德武帝的憂慮。
冷無爲嚴肅地道:“皇上,臣沒有任何把握,但臣知道臣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絕對不枉自胡亂下決策,多聽將軍們的說法,畢竟臣並不懂軍事。”
德武帝點點頭,憂慮的眉頭有些放開,道:“朕明白,也知道你說的是真心話,但有時候不要太相信那些將軍的看法,有時候你得自己拿主意。一個大將軍老沒有自己的主張,這可不行啊,你明白朕的意思嗎?”
冷無爲點頭道:“臣明白,皇上的意思是讓臣在軍中豎立威信,管住這些帶刺的將軍,不讓他們出什麼婁子。”
德武帝笑了,暗道:看來知朕最深的還是他呀,也幸好他沒有很強的權力慾望,否則還真是個麻煩的人。
這時,魚線一動,德武帝一收杆,一條紅色的鯉魚釣了上來。王英立刻道:“皇上,這可是好兆頭啊,這麼大的魚奴才還從來沒有見過,看來侯爺此次出征必定是大勝而歸啊。”
德武帝笑笑,看着冷無爲,冷無爲忙跪下道:“臣必定不負皇上期望,定凱旋而歸。”
“凌麗,咱們是不是該快點回去了,聽說皇上就是御花園裡,花過會再採也不遲啊。”劉月娥跟在凌麗的身後,侍膳間需要拿些花來作裝扮,因此讓他們過來。
凌麗在乎地直往前走,看都不看一下,只顧採花,隨口道:“御花園這麼大,沒有這麼巧吧。”
話還沒有說完,被一高級女官,瞧裝扮像是良人品銜,不過年紀很大,是個嬤嬤。“你們是哪個宮裡的?居然跑這裡來亂採花,難道不知道採花也是有規矩的嗎?”身後還有十幾個宮女。
劉月娥和凌麗忙跪下,她們在御花園呆過,知道這御花園裡採花是有專門人負責的,什麼花在什麼時候季節採,採多少等等,那都是有規矩的。
“嬤嬤,奴婢們是侍膳間的,因裝扮需要,所以……”
可這嬤嬤沒有等凌麗解釋完,就喝道:“哪怕你們有天大的事情,也要照規矩辦理。壞了規矩,必須受到責罰。來人啊,給我打二十個耳光。”
身邊的宮女立刻上去,舉手就要打,凌麗急着大叫道:“你們敢,我們可是楊公府的人。”話立竿見影,宮女的手立刻停住了。
嬤嬤猶豫道:“你們是楊公府的人,是嗎?”
凌麗很大聲道:“我和冷侯爺可是親戚關係。”一臉的強硬。
“誰和我是親戚,我怎麼不知道。”恰好在這個時候,冷無爲辭了德武帝走了出來,經過時正好聽見有人拿他的名號說事。
但當冷無爲看到凌麗的時候驚住了,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在這裡出現。嬤嬤對着冷無爲賠笑道:“侯爺,她們壞了規矩,奴婢正準備教訓她們,不知道她們是侯爺的親戚。還望侯爺見諒。”
凌麗也呆呆地看着冷無爲,看出他就是去過她府上的人,現在聽這名字回憶多年前冷無爲小時候模樣,現在的臉上依稀有當初的影子,更確定他就是那時候的冷無爲。
冷無爲內心翻騰的厲害,笑着對嬤嬤說道:“真是對不起,她們的確是我的親戚,不過很長時間沒有見面了,一時還認不出來。可不可以讓我單獨和她們說說話,這點小意思請收下。”說着拿幾張銀票塞給那嬤嬤。
嬤嬤樂的跟什麼似的,半推半就的收下,帶着人離去。
劉月娥驚喜着看着冷無爲,吃驚地道:“您就是一等忠賢侯?”
冷無爲笑笑,沒有搭她的話,對着凌麗道:“想不到我們的凌大小姐居然主動和我冷無爲扯上關係。還記的當初我曾問過你,是不是我當官了你就會嫁給我,當時你說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可現在呢,我貴爲忠賢侯,驃騎大將軍,比那個什麼知府不知道要高多少。不過我還告訴你,我就是給皇上上摺子有時候也有錯別字,但我還是照樣的升官。”
凌麗咬住嘴脣,臉色憋的紅紅的,突然道:“那李同知一家,是你的傑作吧。”臉色很是冷峻。
冷無爲從旁邊扯過一朵花,一片片地撕碎,臉色冷了下來,“他們千不該萬不該遇到我,還和我爭女人,如果我是當初的冷無爲,或許我也只有忍的份,但現在他們在我手裡只有死的份,也許我沒有告訴,你的那個李公子已經死了,死在發配的路上。至於那個同知,被他以前的同僚活活整死了。”
站在一旁的劉月娥看出來,眼前這個看起來很和藹、親善的侯爺,原來手段並不比任何一個官員弱,後脊樑直冒汗水,生怕凌麗回答不好,這侯爺在內宮裡人脈非常的好,要是他有什麼暗示的話,自己都不知道是怎麼死的。
凌麗沒有說話,但氣勢已經弱了下來,變成很柔弱的小女子了。
冷無爲並非對她沒有感覺,他能混到今天也就爲了那一口氣,此刻突然見面,如何不揚眉吐氣一下,但初戀是難忘的也是最深刻的,慢慢地拍了拍凌麗的肩膀,溫和道:“凌麗,我以前真的很喜歡你,也恨過你,恨你爲什麼喜歡談門第談權勢,我之所以能有今天就因爲你說過我當了官你也可能嫁給我,所以我苦心鑽營,拼了命的往上爬,沒有人知道我究竟是爲了什麼,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是爲了你,就爲了你當初不屑的眼光和說話,把我第一次寫給自己喜歡女孩子的信被當作笑柄。不過,現在我已經不再爲那時候意氣之事了,李同知一家的命運雖說是我搞出來的,但裡面的事情卻不是你想的那樣單純。他們不是你最好的選擇。”
凌麗有些無助,人見尤憐地道:“在京城我只有你一個熟悉的人,你會照顧我嗎?”
冷無爲看着小時候的心上人,笑笑道:“當然,如果你真的想做皇上的妃子的話,我會幫你……”
話剛出口,凌麗的臉色蒼白,苦笑道:“你……你的夫人真的很美,我比不上她。”說着頭低了下去。
冷無爲看到她怎麼可憐,突然有想和她親吻的念頭,但這念頭一晃而過,自己招的女人實在是太多了,自己也搞不清楚有多少個,家裡的母老虎要是知道那還不活吞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