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冷無爲這裡,自從順利收復遼城和五州以後,緊接着又拿下五鎮,正可以說是好運連連。但從實際收入來看,這麼多城池庫銀加起來纔不到二百萬兩銀子,連出兵的費用都不夠,而北魏那邊依然沒有派使談和,這不得不讓他將目光朝向朝廷那裡看。既然打了勝仗,自然要犒勞軍隊嘛,否則說不過去啊,因此便下令讓齊海部壓到北方防線,這一招還是嶽真出的。
遼城。
冷無爲率領衆將倒也很客氣的會見鎮南王拓拔餘,重申嶽真答應的要求,表示一定全力支持,而所要求的則是儘量幫助他所派官員在這裡如何行政。對此,拓拔餘倒也沒有什麼意見,立刻將原職位的官員一一派出去,交代行政之事。
冷無爲是隻動口不動手的,命令一下去,就沒有他什麼事情了,每天都關在專門騰出來的一座府裡。在書房裡,他是絞盡腦汁琢磨如何奪取最大的油水。
“將軍,朝廷派官員來犒勞軍隊了,領頭的是戶部尚書嚴詢。嶽先生已經去會見他了。”門外的士兵報道。
冷無爲立刻推門而出,一拍大腿,大笑道:“孃的,總算來了。快,我這就過去。”
客廳上,正在與嶽真寒暄的嚴詢看到冷無爲興沖沖地而來,笑着站起來,道:“冷大將軍,恭喜你啊。打了這麼大的勝仗,從我大漢開朝以來,還很少有如此大的勝利啊。”
冷無爲跟上去,笑道:“哎喲,嚴大人,你說的是哪裡話,我這也是奉先皇的旨意一心辦差來啊。”
寒暄一陣後,彼此坐下,奉上茶,將無關之人遣出去後,嚴詢直奔主題,道:“冷大將軍,你可是領軍在外,不知道朝廷裡的形勢啊。雖然皇上已經登基,做臣子的不能說什麼閒話,可要是這皇位上的人不是先皇的意思,那就要另說了。這不,國喪大典還在拖着。”
“哦。”冷無爲捧着茶,皺起了眉頭。德武帝帶他不薄,之所以自己能有今天全靠了他的栽培,現在看着這位雄主死還不能安葬,多少有些不忍。
嶽真對冷無爲的心思比較瞭解,擔心他忍不住,便插話道:“先皇的靈柩擺了多少天了,眼看可夏天就要到了。我想能不能先讓先皇安葬再說。”
嚴詢卻搖了搖頭,道:“皇位不正,就算先皇入土,也不得安寧。冷大將軍想必也應該清楚,當今皇上的皇位是怎麼來的,那可是要挾衆臣而來的。傳僞詔在先,呂賢刺骨領兵包圍太和殿在後,衆位王公大臣迫不得已才承認當今的皇上。”
他一說完,冷無爲就接道:“那你的意思就是說,選四皇子當皇帝壓根就不是先皇的意思,你這樣說可有什麼憑證?”
“這樣的事情有什麼憑證可說?”嚴詢笑了笑,道:“連現在的皇上我當過兩朝的戶部尚書,皇家的一點事,怎麼也琢磨個七八分,皇上家的事情那永遠是一個說不清楚的事情。先皇並沒有召見各位大臣,說有傳位詔書。既然沒有宣佈,那自然突然出現的詔書就應該是假的,但這樣的事情也是有例外的,除非選中的皇子是個很有聲望的皇子,衆望所歸的皇子。冷大將軍你說是嗎?”
“或許吧。其實選哪位當皇帝,咱們做臣子只要儘自己的本份就是了。嚴尚書你一路過來,想必也辛苦了,早點休息爲好。有些事情,我還要再琢磨琢磨。如果有什麼不明白的地方,還希望尚書大人能賜教一二。”冷無爲站起來,笑道。
嚴詢也跟着起身,上前笑道:“冷大將軍前途無量,要是能把這事情想明白了,日後封王可是指日可待啊。我先告退了。”說完就下去了。
望着嚴詢離去的背影,冷無爲冷冷一笑,上前把門關上,坐回首座上,嘆了一口氣,道:“看樣子,這事情不能再拖了。”
嶽真知道冷無爲說的是什麼事情,自從新皇登基,身爲大將軍,到現在還沒有寫“請安”折,一般來說一位新皇帝登基後,各地方三品以上都要遞上“請安”摺子,承認新君的統治地位,這是一種不是規矩的規矩,如果各地方的督撫不遞上像這樣的“效忠”摺子,那在位的皇帝可就危險了,不但政令行不通,連皇位也得不到天下人的承認,對這樣的情況,皇帝要麼是起兵討伐,要麼就是退位。
“候爺,你是不是想回京救駕啊?”說着坐回次座上,端起茶杯喝起來,嘴角露出笑意。
冷無爲略爲驚訝的看了越真一眼,但很快把目光轉移到別處,搖了搖頭,道:“我現在還沒有想好,這事情還要斟酌一下,畢竟與天下官員爲敵可不是鬧着玩的。”說完站起來,走向後堂那裡去。
嶽真放下杯子,笑了笑,喃喃地道:“你會去救駕的,因爲大漢只有你這麼一個冷無爲,也只有你做那些別人不敢做的事情,何況先皇待你如此厚重,你怎麼會忍心看着先皇的屍首慢慢腐爛。”
“到底該怎麼辦呢?”躺在睡椅子上的冷無爲,閉着眼睛細細的琢磨、比較,權衡利弊。
“咚,咚。”門聲響起。
“進來吧。”
田大一進門,看着冷無爲這樣,知道他又在琢磨事情,便道:“峽谷關那邊來報,北魏已經派遣使者來了,冷少,你猜他們派的是誰?”
“哦?是誰?”
“是一位公主,白雲飛說好象北魏有第一美人之稱的柔雲公主,老白可把那公主誇的跟天仙似的。他問你,是不是讓她到遼城來商談。”
“公主?北魏第一美人?”冷無爲忽然爬了起來,這倒引起了他的興趣,在屋子裡走了幾圈後,忽然笑了起來,道:“你傳令下去,這公主就不必到這裡來了,讓她直接去京城找皇上談。你就說大將軍只管打仗,其他的什麼都不管。”
田大略爲驚訝,這不像是他的作風,以前要是聽到哪位美人的話,怎麼也要去見見,雖然有些奇怪,還是出去傳達命令。
冷無爲獨自在書房裡,嘿嘿的笑了起來,自言自語道:“先扔塊石頭看看情況再說,這公主來的可真是時候。”
五月十七日,素有北魏第一美人之稱的柔雲公主,踏上了大漢京城的土地。她的到來,引起了各方的關注,畢竟她的出使,是國與國之間的交流,同時在朝廷與她交流當中,冷無爲的影子卻在其內。
明宗皇帝以很高的規格接待了這位公主,雖然已經四十多歲,對女人的追求慾望已經被權力的慾望所取代,但初看到這位公主依然有眼睛一亮之感。
朝會上,衆大臣濟濟一堂,不過他們更多的興趣是看看那位傳說中的美人。
經珠不動凝兩眉,鉛華銷盡見天真。柔雲公主亭亭玉立站立在朝堂的正中央,微微的彎了一下腰,行了個禮,其身如嬌鶯初囀(聲),微風振簫(音),還未開口,卻讓人感覺如百靈鳥在鳴,雀鶯在歌唱,當聲音發出之時,那一切的猜想和感覺都變真的。兩頰笑渦霞光盪漾,─肌妙膚,弱骨纖形。
“臣代表我皇陛下特來與大漢明宗皇帝請求停戰一事。希望大漢明宗皇帝能看在過去我國與大漢素來交好的份上,能夠退兵,我皇陛下將感激不盡。”
明宗皇帝沒有立即答話,而是掃視了一下羣臣,發現衆大臣居然直着眼睛看着這位公主,咳嗽一聲,道:“衆位大臣可有什麼意見要會?”
那些大臣如夢初醒,但一個個都不說話,側着眼光看着文思,希望他能出來說話。蕭貴中也是如此。
文思明白各位官員的心思,站了出來,對着柔雲公主,道:“公主殿下,我看你恐怕是找錯人了。與貴國開戰,本不是我們的意思,而是冷將軍自己的意思,他什麼時候動兵和什麼時候與貴國開戰,我等並不知曉。”
柔雲公主轉過身子,看了看早有耳聞的大漢的八王,微微一笑,道:“怎麼,將軍用兵打仗,朝廷並不知道?難道大漢沒有皇帝嗎?在我國,派兵出征那可是皇帝下的旨意,將軍是沒有權力的,看樣子你們大漢的將軍,權力還真是大啊。”
話裡帶挑唆的味道,傻子都能聽的出來。明宗皇帝皺了皺眉頭,但並沒有插話,他在看着文思怎麼回答。
文思笑了笑,道:“公主說的不錯,這事情本來我們也應該知道,但可惜的是,我們大漢現在還沒有皇上,所以不知道就很自然的了。”
此話一出,所有的人都驚呆了。雖然衆位大臣不承認現在的皇帝,那基本上表現形式是陽奉陰違,名義上承認暗下不承認,可從來就沒有當着明宗皇帝的面前,說一句放肆之話。
只有蕭貴中明白文思突然反常的含義,文思很清楚地知道,在與外國交涉當中,用的是明宗皇帝的名號,那他代表的就是大漢,不是皇帝也是皇帝了,那也等於朝廷承認這位皇帝,以後要想反對,那便是謀逆、造反,天下所不容。不象現在把話說前頭,衆大臣諒解,即使說話太過,所產生的影響也微不足道。
明宗皇帝牙齒咬的緊緊的,手抓的龍袍都皺了起來,文祥眼裡冒火,而呂賢和劉本整個人的心都懸起來了。
“哦?你們大漢沒有皇帝,那坐在上面的是誰呢?”柔雲公主直視着文思,在來此之前,她早就打好了算盤,來這裡主要目的,其一,看清大漢朝廷是否真的有內亂髮生,朝局動向如何;其二,如果真有,便燒上一把火,把這個炸藥桶給點着。一但大漢起了內亂,大漢自然對北魏就會停戰,等到他們元氣大傷之時,像再攻打北魏就心有餘而力不足。今日之情形,與一路相好的算盤上,正好對上。
文思是何等精明之人,他如何不知道她的用意,但他的心裡卻有另外一個想法,從明宗皇帝即位到現在都快幾個月了,許多大臣開始在動搖,有一部分在開始觀望,城外兩路大軍停止不前,如果時間再這麼拖下去,那明宗皇帝也就真的成爲明宗皇帝,這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所以他必須要在這個時候與明宗皇帝和各位大臣攤牌,將支持自己的衆位大臣逼到絕路之上,只能站在自己的一邊。
“公主,所說正是我想說的,坐在上面的是一個自己封自己的皇帝。就算他下了什麼聖旨,我們也不會服從的,諸位大臣,你們說是不是?”
“啊!”衆大臣嚇了一跳,他們看着文思看着他們的目光,心裡直髮抖。
“王爺說的真是臣所想的。”蕭貴中在這個時候突然的說話了,他也對衆臣道:“各位大人,你們說是不是啊?”
他也在衆大臣身上施加壓力,正有部分官員受不了壓力,準備說話的時候,劉本突然出列道:“蕭相,這是你該說的話嗎?皇上是先皇遺詔上明文寫的,誰也改變不了。皇上乃真命天子,就算有幾個宵小之徒,也只會徒勞無功,白費心思。”
“你罵誰呢?誰是宵小之徒。”文諤突然出列對劉本吼道。
“好了!”明宗皇帝突然大喝一聲,“今天的朝會就到這裡,散朝!”說完自己最先走了出去。
他一走,劉本和呂賢也跟了出去。文祥瞪了文思一眼,也跟了出去。
隨後,文思冷笑一聲,忽然道:“各位大臣,你們現在已經沒有退路了,所以什麼也最好別想,也不應該去想。”說完就大步走出門。
各位大臣渾身一驚,彼此看了看,不少人臉色發白,也跟着出去。
太常寺卿負責招待外國使臣,則將柔雲公主招待外使館去,不一細提。
倒是在朝堂之上氣急的明宗皇帝,一回到御書房裡,就開始發脾氣。聽着腳步聲,也知道文祥等過來了。
文祥氣道:“皇上,您下旨吧,我這就把老八他們一夥全部抓起來。”
“皇上萬萬不可啊。”劉本忙勸道:“現在是牽一髮而動全身,要是把八王他們抓起來,那便是人人自危,什麼情況都會發生。更可怕的是北路軍和東路軍駐紮的地方離京城太近,幾日就可以打到京城,臣以爲要從長計議。”
“劉大人說的極是。臣也以爲這事情還要再看看。畢竟那些大臣並沒有表態,事情還是有轉機的。”呂賢也跟着勸到。
明宗皇帝背對着他們,一言不發,過了好一會兒,才長長的嘆口氣。
“皇上。”一太醫忽然跑了過來。
文祥一看原來是宮裡最好的太醫,王太醫。他知道自從諸葛雲犯病後,這王太醫就一直專門負責諸葛雲,現在看他臉色喜悅,定是諸葛先生病情好轉,忙問道:“王太醫,諸葛先生的病情如何?”
王太醫擦了汗,高興道:“臣正是來起稟皇上的,諸葛先生病情大有好轉,他想見見皇上。”
“哦,快走。”明宗皇帝當先走了出去。其他人沒有聖旨不敢跟去。
太醫院。
諸葛雲曾在孝文皇帝時期任過戶部主事,因戶部一案,被牽連,曾在行部大牢關了好幾年,雖然後來無罪釋放,但也被貶爲庶民,終身不得再踏入仕途。他也就那個時候落下了病根,不時會犯病,加上人已老邁,平日又耗損精力和心力,病情也就變的越嚴重,當明宗皇帝登基的消息傳來後,一時高興多喝了幾杯,次日病情就復發,昏迷不醒。爲了方便他的治療,明宗皇帝特讓太醫院裡騰出一間房專門讓他治病、養病。
“皇上,今日朝廷上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這事情,您可千萬不能急啊。”諸葛雲嘆了一口氣,道:“八爺是在逼皇上您向他動手,只要動手,他的計劃便成功了。今天好在有劉大人出面制止了大臣們表態,現在時局還並不太糟。”
明宗皇帝坐在他的牀邊,將他扶起,道:“諸葛先生,現在的情況朕該如何去辦,現在每過一顆,朕就像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這滋味”
屋子裡只有諸葛雲和明宗皇帝。他微微笑了起來,道:“皇上,現在能幫皇上的只有一個人,除了他之外,誰也幫不了皇上。”
明宗皇帝知道他說的是誰,“你說道是冷無爲?”
諸葛雲點點頭,“沒錯,就是他。現在百官看的、兩路軍隊觀望的都是他,只要他能站出來支持皇上,那什麼事情都解決了。”
明宗皇帝無奈的笑了起來,“朕也想過,但那個人是不見好處不撒鷹的人,朕手上一無錢,二無權,憑什麼拉攏他,他又憑什麼爲朕效忠,去得罪那一大幫子的人。搞不好還要背上罵名。”
諸葛雲哈哈大笑起來,由於笑聲太猛,咳嗽起來,大口喘幾下氣,才平復下來,道:“皇上,如果您這樣想那就看錯了他。冷無爲貪利雖不假,可此人卻有一個連自己都不知道原則,皇上可以利用這個原則。”
“什麼原則?”明宗皇帝急問道。
諸葛雲冷冷地道:“江湖義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