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無爲到底在哪,他憑什麼把我扣在這裡不見我,我犯了什麼法了?樑國侯對着門口的守衛咆哮道。
自從他來到縣衙以後,除了名義上保護他外,就沒有人來見過他。問誰誰都張張嘴,什麼都一問三不知。今天可都是第七天了。
他哪裡知道他的那些手下,平日裡作威作福慣了,遇到誰都以爲會給他們一些面子,靠着過去的那些記憶,自以爲自家的主子有多麼的了不起,可偏偏他們就遇到了更自以爲是之人,這個跟頭栽下去可再也不可能翻身。
如果樑國侯瞭解這樣的情況,或許也就明白了什麼。官場,他懂,他知道什麼人能得罪,什麼人不能得罪,要怪也只能怪他平日不收斂,更糟的是誰讓他的家產那麼讓人惦記呢。
過了許久,天揚總督彭純武咧着嘴笑着走了進來。那樑國侯就好象看到救星一般,忙衝了上去,卻被彭純武身邊的侍衛給擋了下來。
總督大人,您可要救救我啊,這冷大人憑什麼要抓我啊,雖然他是軍機大臣,可也要給個理由啊,有什麼得罪的地方,我向他謝罪還不成嗎?樑國侯可憐巴巴的說道。
彭純武笑了笑,朝椅子上一坐,道:晚了,皇上批的摺子已經下來了,要怪也只能怪你平時太放縱自己的手下,居然連朝廷的重臣,先皇的親信,也不放在眼裡,還公開頂撞。這禍是他們惹的,也只好讓你來承擔了。樑國侯蒙了,忙道:總督大人,平日裡你我交往不錯,還望總督大人能夠在冷大人面前美言幾句,本侯自有重謝。彭純武拿起手下遞過來的水菸袋,咕嚕的抽了起來,過完煙癮才道:我都說了已經晚了。本督奉中堂冷大人之命,特來清查不法之人樑國侯的家產一事。所得之物均歸國庫。看在你過去與我不錯的交情上,我先來和你打聲招呼,過會兒,巡撫東方白會親自派人押你過堂,你做好準備吧。說完站起了身子,就要往外走去。
誰敢!樑國侯聽完此話,呆愣半會兒,牙齒緊咬,突然喝道,我有免死金牌,誰敢動我!一件金色的牌子突然亮了出來,上面赫然有免死二字。
彭純武冷笑了一下,轉過身子,看着樑國侯,緩緩的吐出話來,來人啊,將犯人手中之物給我拿下。奉皇上旨意,收回樑國侯手中金牌。是!幾個侍衛如狼似虎的抓牢了樑國侯的身子,一把將他手中的金牌奪了下來。
好你個彭純武,居然敢收回我的免死金牌,你眼中可有孝文宗皇帝,你還是大漢朝廷的官員嗎!你眼裡還有王法嘛,我要上京城參你!樑國侯被那幾個侍衛壓在地上,嚎道。
一點都不當回事的彭純武接過侍衛手上的牌子,恭敬的收了起來,大步走了出去,遠遠的聽他說道:樑國侯,官場就是這麼會事,有名無權,遲早要命,您的家產本督代表朝廷,謝了!樑國侯絕望的眼神看着門外,手緊緊抓着地上的石板,身子還在苦苦的掙扎……
衙門裡面,東方白將審理好的卷宗拿給冷無爲過目,一天之內他便將案子審好,其實這有什麼可審的,所謂樹倒猢猻散,那些以前看樑國侯臉色的人,現在一股腦的立刻成了他的死對頭,惟恐判的罪不夠重。有的甚至備足了禮物前來縣衙,想找冷無爲的門路。
恩師,這案子是不是就這麼結了?東方白一本正經的拿着案卷道。
冷無爲躺在睡榻上,看着昔日曾結交的兄弟,現在越來越有一省之撫的樣子,笑道:結了就結了吧,他的家人不要太難爲了。女眷我看就發配到遼城那裡,那地方剛打下來,需要些女人到那裡給戰士們換換精神。至於男人嘛,隨便處理吧。東方白記下後,有些同情的道:恩師,那些女人有不少是被樑國侯給搶來的,我看是不是就放他們回去啊,畢竟有些女子還是有家室的,如果把她們充做軍妓,是不是有些……好了,好了,就隨便你吧。冷無爲笑着喝了口茶,你現在這官當的還不錯吧,聽軍機處的人說你們揚蘇省這幾年挺不錯的,有盛世之象啊。東方白呵呵笑了笑,道:還不是皇上聖明之故。當下將這幾年所遇到的事情說了一遍。
當太陽落下山後,東方白才告別,回自己的府衙去。
沒多久,彭純武派人送來一疊銀票和田契、房契,據他派來的人稱,裡面的物件絕大部分還留放在那裡,手下的官員也只是分了些銀子。冷無爲數了一下,足有五十多萬兩。看樣子,這樑國侯還真的會撈銀子。
當晚,得知樑國侯垮臺消息後,路伯成急忙來到縣衙,要見冷無爲。但現在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初冷無爲他們沒有亮出身份,自然是可以想見就能見到,可現在是冷無爲是朝廷大元,光衙門的護衛就比平日裡的縣衙嚴實了多少倍,想到裡面見冷無爲,光盤查就要過好幾個關。
好不容易找買通一個衙役去到裡面通報,可過了不久,那衙役走了出來,搖搖頭道:路公子,實在是對不住了,冷大人現在正在用飯,而且不見任何人。你就回吧。其實他連面都沒有見,只是聽了縣令的交代纔出來,那縣令生怕有哪個草民到這裡來告狀,影響他的官聲,阻礙他的仕途。
小哥,我求求你,能不能讓我見見冷大人啊,我實在是有急事找大人。求您了。路伯成又遞上銀子。
可那衙役這回堅決不收,爲難道:公子,銀子雖然是個好東西,但它也有不起作用的時候啊。這回我可真幫不了你什麼忙了,你這就回吧。路伯成不死心的繼續想求見,可依然是那樣的答案。不得以只好再一次回到嶽府。
嶽小姐見他回來,以爲他見到了冷無爲,便問道:事情辦的怎麼樣了,你的人放出來了沒有?路伯成看了她一眼,搖搖頭,衙門守的很嚴,我並沒有見到他。看樣子,這冷大人還在記我的仇,不想見我。我這該怎麼辦呢?雙手抓頭,一籌莫展做在椅子上,神情焦慮。
嶽小姐尋思了一會兒,道:我先找找我爹,看他有沒有什麼辦法,再不成我自己去找他,我想他應該會見我的。語氣堅決,眼睛往着遠方。
書房裡,嶽明歸正安心的讀書,見女兒端茶過來,便知道她肯定有事情,書連放都不放,問道:你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求我啊?嶽小姐偎依着他的身旁,撒嬌道:爹,路公子是因爲我才得罪了那個什麼冷大人,現在他的人都關在牢裡,那冷大人他也見不着,爹,您有什麼辦法能幫幫他啊?嶽明歸看着自己的寶貝女兒,搖了搖頭,忽然道:女兒,你是不是看上了這位路公子了?嶽小姐先是一愣,轉而便害起羞來,爹,您想哪了,我只不過是想還他一個人情。您到底有沒有什麼主意啊?嶽明歸放下書,捧起茶喝了幾口,才道:我希望你不是爲了喜歡他這麼做的,我就你這麼一個女兒,所以你的婚事不能隨便。路公子雖然人還不錯,但性子太躁,缺乏城府,不懂得韜光養晦,很容易得罪人。如果你要是跟着他的話,那就期望他不要去當官,安分的守好自家的產業,好好的過日子。平平淡淡纔是福啊。爹,您到底有沒有什麼辦法啊?嶽小姐急道,生怕他父親再說出個什麼來。
嶽明歸太瞭解自己的女兒,知道自己現在說什麼話也打動不了她,長嘆一聲,站了起來,好吧,我這就賣賣我的老臉,去見見那個冷大人。希望他能看在我的面子上,能放過他們一次。不過,我再提醒你一次,你讓那路公子好好的在府裡呆着,千萬不要出去再捅什麼婁子。我聽你母親說了,他好象打了冷大人。以下犯上不大不小也是個罪名,可重也可輕啊。女兒知道了,女兒一定會把他看好的。知道她爹肯同意幫忙,嶽小姐滿嘴的答應。
縣衙門口,縣令得知縣裡第一大士紳來見他,忙親自出來迎接,畢竟這嶽明歸以前多少也當過道臺,認識的同僚也有幾個,得罪他可不行,忙將他請到自己的住處,問道:嶽老爺,您怎麼有空到本官這裡來啊?嶽明歸笑笑道:還不是因爲有件小事想請縣大老爺幫個忙,就不知道縣大老爺能不能行個方便了?鄒淵左右看看,沒有別人,問道:到底是什麼事啊?嶽明歸輕描淡寫道:也沒有什麼事,我也是受人之託。看縣大老爺是否能看我的面子上,將客棧那夥人都放了,畢竟他們也沒有犯多大的事情,而且樑國侯也被收押了,就算他們以前偷過東西,可沒有了苦主也成不了案,定不了罪啊。鄒淵這才明白原來他是爲了這事,頗有爲難道:嶽老爺,按道理本官是可以行個方便,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現在的問題已經不是本官能處理的了,這事情已經交在中堂大人的手上,樑國侯的案子與客棧那些人脫不了干係,撫臺大人已經介入此事,不把事情弄個清楚誰也交不了差。除非,中堂大人能放下話來,否則誰也不敢草草了事。這個忙我可幫不了你了。嶽明歸早預料會有這事情,便轉個彎道:那是否可以讓我見見中堂大人身邊的嶽先生,他和我是同宗,我想這事情可以拜託他。哦,原來嶽老爺您居然和那嶽先生有舊,這怎麼不早說呢,我這就親自去請他過來。您在這稍坐片刻。鄒淵忙跑了出去,尋思着怎麼樣才能和冷無爲拉上關係,既然這嶽明歸和中堂大人身邊的親信有舊,自己正好可以搭這條線,日後升官發財還不是手到擒來,越想越得意,這腳步也就越快。
次日,晨。從昨晚辦事纔回到府上的嶽明歸,發現廳裡的人誰也沒有睡。自己的女兒趴在桌案上睡的很香。
路伯成感覺有人過來,警覺的醒了過來。
嶽伯父,我……我的事情,不知道有沒有什麼結果啊?嶽明歸一張嘴就是酒氣,臉上還有些醉意,緩緩摸着椅子的扶手,坐了下來,道:事情都已經談好,人中午就放出來。昨晚,這酒喝的還真是痛快,想不到嶽兄這酒力不輸當年啊。原來,在昨晚,他把事情剛提起來,嶽真便一口應下,之後兩人便把酒言歡,談過去說經歷,酒喝的大醉,兩人倒在那裡睡着了。
嶽小姐聽見聲音,也醒了過來,聽見父親把事情辦好,高興不已,忙服侍他回屋休息。
話說另一頭,自從接到聖旨後,冷無爲便着手準備動身了,爲了樑國候的事情,耽誤了不少的日子。從事發到審案就耽誤了七天的時間,好在遵照聖旨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把案子給結了也不算是有違聖旨。
今天一早,便讓衙役們將馬車和馬匹準備好,準備這就起身。至於在客棧偷的那批東西,已經讓小寇子帶人起了出來,押到馬車上,正考慮是不是要將這些東西歸還。至於裡面到底是什麼東西,冷無爲看了一下,卻是幾尊佛像和幾宗畫卷,還有一寫玉器之類已及幾袋子的書本,都挺老的。他對這些東西可是一點興趣也沒有,看着那些玩意,也估摸不出多少錢來,帶着也嫌礙事。
如果嶽真要看到這些東西,準給愣住。那些佛像是一千多年前,從佛教聖地那裡傳來了,當時一共有三百六十尊,可後來經過頻繁的戰亂,所剩的也就是幾十尊了,其中一大部分供在皇家的寺廟裡,能流落出來的幾乎很少。而畫卷正是當初高僧們所繪畫的佛像,上面還有揭語,內涵高深。那書卷有一半都是佛家的珍本,其他的也是好不容易流傳下來的珍本,珍貴無比。
但一個眼裡只知道金銀珠寶的又怎麼會懂得其中的價值呢。
正拿這些東西犯愁的冷無爲,聽小寇子老報,說岳真正在找他,讓他過去。到了大廳,那縣令鄒淵也在一旁。
公爺,客棧的人是不是可以放了,他們也沒有犯多大的事情。嶽真坐在那裡喝着茶,說道。
冷無爲還以爲什麼事情呢,靠着嶽真的上首,坐下道:放就放了吧,嶽先生,待會兒我們就要上路了,你準備好了沒有?嶽真笑了笑,道:我有什麼好準備的,隨時都可以走。這聖旨一來,看樣子,咱們的腳步要快一點了。否則皇上再下一道聖旨,那可就真麻煩了。說完擺擺手,讓那縣令去辦差去。
正說着,睡眼朦朧的馬娉婷走了進來,埋怨道:你們起來怎麼也不叫我,是不是今天就得走啊?冷無爲看着睡美人的樣子,越看越流口水,忙拉着她的手讓她坐到一邊來,那手傳到身體裡的感覺,真是讓人心動不以啊,討好道:東西都備齊了嗎,還有沒有什麼需要再準備的?馬娉婷任由他拉着自己的手,撅起可愛的小嘴,道:有什麼可準備的,這裡除了煙花好看外,也沒有什麼別的。這幾天我讓這裡的丫鬟陪我上街,倒買了不少。等什麼時候回京城,讓夫人們瞧瞧,長長眼。想到會讓府裡的人吃驚的樣子,不由的笑了起來。
當日上三竿的時候,縣衙門外,車馬都已經備齊了,所有的人都各就各位。馬鞭子一響,車馬開始往南方而去。
縣令帶着衆衙役一路護送到城外,這才離去。
離開縣城後,大約有一兩裡的路程,在一片竹林裡,曹老漢帶着那些人跪在路中間,像在專門等待他們過來一樣。
冷無爲將馬車停下,讓小寇子過去問問是怎麼回事,原來他們這些人是希望冷無爲能幫他們將失去的東西找回來。本打算將東西還給他們的,可冷無爲瞧他們的架勢,那些東西或許真值幾個錢,忙從車裡拉出基本書卷來,交給嶽真看個仔細。
嶽真乃博學之人,他如何不認識這些書本,一看之下,立刻是張嘴騁目,呆了半晌,激動道:公爺,這書是怎麼來的?冷無爲撥開車簾,看着曹老漢那夥人,笑道:都是外面的那些人的,審案的時候查抄出來的。他可不說這些東西是自己和小寇子給偷出來的。
嶽真的手在顫抖,眼睛緊盯着上面的文字,連呼吸都急促起來。
到底值錢不值錢啊?冷無爲急着問道。
嶽真合上書,眼睛睜的大大的,這些可都是珍貴的文物古籍,不是用價錢能衡量的。公爺,你打算怎麼處置這些東西?冷無爲對這些東西不感興趣,走下馬車,看着那些人,道:本官奉旨南下,事情相當緊急,所以不能幫你們。爾等可以自行尋找失物,如果找到的話,你們就自己拿回去吧。如果有人向你們問罪的話,你們可以再找本官。好了,就這樣了,本官還要趕路。各位請起吧。說完就要上車。
而在同一時候,嶽府。嶽小姐依依不捨在大門外,看着路伯成。路伯成揹着行囊,頗爲眷戀,嶽小姐,待我回去想雙親稟報咱們的事情,就讓人到府上下聘禮。你一定要等我。嶽小姐含着淚花,路郎,我一定等你,你一定要快回來啊……搖手相別,情意綿綿,真不知道冷無爲要是看到這樣的情況,會不會氣瘋了,當初的放浪,卻成全了一對小情人,不知道是不是一大諷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