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鄧容將案子全盤接手以及後來迅雷不及掩耳的審判,大批官員被捕,如果說那些官員是罪有應得的話,那他們的家眷則就顯得很無辜了。由於私開國家金礦,犯的是朝廷律法,其罪行不是個人就能承受的,其家小也被牽連在內,一同接受朝廷律法的制裁。
這些日子,冷無爲雖然冷眼旁觀,對案子並不插手,可看到那些家小在公堂之上受審時,哭哭啼啼的,滿心裡的不舒服。有一次實在是看不過去了,便出言勸了幾句,哪知道原先還對冷無爲有些尊敬的鄧容轉眼就像變了人一樣,用皇上的聖旨壓冷無爲,使冷無爲當場尷尬不已。
這不,打那次以後,冷無爲就再也沒有去公堂聽審,就連住處也從巡撫衙門搬到客棧裡來,怎麼也沒有想到鄧容會這麼快變臉,絲毫不給自己面子,就是自己從巡撫衙門搬出來這件事情,他也是不聞不問。
田大和白雲飛知道冷無爲心情很不爽,就約嶽真,晚上四人一起打幾圈麻將。有了這玩意,冷無爲立刻把不快拋到腦後了。
“一萬。”田大把牌打了出去。
“碰,三條。”不巧讓老白給碰了。
摸牌幾圈後,到了冷無爲這裡,手死死的扣住摸來的牌,突然一翻重重的拍在桌子上,大叫一聲,“自摸,糊了,清一色,一條龍,哈哈……”
三人象徵性的給了些錢,嶽真呵呵笑道:“侯爺的手氣還真的是不錯,居然能摸出一條龍還是清一色的。”
冷無爲洗着牌,笑道:“哈哈,哪裡哪裡。”
田大笑着看着冷無爲,有意道:“不知道鄧大人這案子審沒有審完,聽說現在很巡撫衙門、臬臺衙門、知府衙門的牢房都塞滿了人,最可憐的就是那些犯官們的家眷,嘖嘖……”
“打你的牌,管那麼多幹嘛。”冷無爲語氣裡明顯的透着不快。
白雲飛看着冷無爲的臉色,笑着促狹道:“哎呀,這鄧容還真是現實,開始的時候還請教冷少,那樣子多虔誠啊。可案子審到一半後,就馬上翻臉不認人,他那是有心想獨吞功勞,現在可沒冷少什麼事了……”
冷無爲把搭起來的牌一推,“不玩了。”說完站起身來,氣呼呼的走了出去。田大和白雲飛都笑了起來,嶽真對他們沒好氣的笑笑,“你們啊,知道他心情不爽,幹嘛還要刺激他。”
白雲飛臉色一正,道:“我就不甘心,憑什麼那姓鄧的把功勞全撈到自己身上,要知道沒有冷少和我們,他連個屁都撈不到。現在咱們是錢也沒有弄到手,功勞也沒有弄到身,咱們全白忙活了。”
田大也不甘心,“老白說的是,咱們花了那麼大的心機卻便宜了別人,這算哪碼子的事……”
心情煩躁的冷無爲,出了客棧的門,看着寂寞冷清又肅殺的街道,一時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去哪裡,就順着有燈光的路邊走,雖然從兩邊百姓家穿出來的昏暗光線,還不夠照亮街道,但有總比沒有好啊。
說實在的,冷無爲的心裡也很不是滋味,倒不是把功勞讓鄧容拿去了,而是本以爲能放過一些無辜人的,卻沒有想到鄧容會那麼不給自己一點面子,這次不但錢沒有弄到,還要被那些犯官家眷罵,真是倒黴透頂。
不知不覺的來到一家燈火最亮的一家酒樓,冷無爲看看匾額,忽然笑了起來,原來居然不知不覺的來到“五味樓”了。這裡一點都沒有改變,還是那樣的熱鬧,絲竹之音,在門外就可以聽到,隱約的還可以聽到客人們嘻嘻哈哈的聲音。
“喲,這不是冷大人嗎?您可真是稀客啊。”
正在櫃檯上記帳的邱掌櫃,見進門的是不久前見到的冷無爲,忙上前熱情的招待。
“沈子芸現在可忙?”
邱掌櫃將他帶到一間雅房,誰想冷無爲一開口就要找沈子芸。邱掌櫃笑呵呵地道:“喲,您冷大人開口,她就是忙也要抽空過來啊。冷大人您先喝茶,我這就叫她。”說完屁股一扭一扭的出去。
不一會兒,酒菜漸漸上齊了,這才聽到門外的腳步聲音。只見抱着琴的沈子芸在掌櫃的帶領下,面含羞澀的走了進來,還好身上穿的不像昔日看到小鳳仙穿的那樣妖媚,還算是規矩。邱掌櫃把人送進去後,就悄悄地反手把門帶上,屋子裡只有他們二人。
沈子芸在冷無爲的身旁的座位上坐下,微笑道:“怎麼,大人還有閒功夫到這裡來玩樂?”
冷無爲爲他們二人倒上一杯酒,“我現在是個閒人,哪有什麼忙的事情。”話裡帶着自嘲的味道。
“怎麼了,大人,您辦了那麼大的案子,還有什麼不高興的嗎?”沈子芸夾了菜放到冷無爲的碗裡。
冷無爲嘆了一口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道:“有些事情你不知道,現在這樣的局面我雖然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可真正放到眼前的時候,又是另一回事了。你說可笑不可笑,在此之前我是處心積慮的要把那些人給扳倒,可現在我居然有保全他們的心思。”
沈子芸爲他續上一杯,道:“那是大人有良心,有些當官的恨不得把所有的人都抓起來,小女子爲大人的良心,敬大人一杯。”
冷無爲苦笑笑,端起杯子來,幹了一杯。喝酒後的沈子芸臉色微紅,不時還嬌聲喘氣,說有多迷人就有多迷人。可惜的是,現在冷無爲的心裡還沒有那種慾望,他只就這麼坐着,和別人聊聊心事。
“沈姑娘,你說我是好官還是壞官?”
“大人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真話如何,假話又當如何?”
沈子芸玉手執杯,笑了笑道:“如果是假話的話,大人是個好官,是難得的好官,古今以來最好的官。我說的出口,你聽的也舒服。真話就是,大人您既不上能留名青史,受人讚揚的官,也不是將來史者們口誅筆伐的對象。你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官員,僅此而以。”
冷無爲笑了,他笑的很開心,拍案笑道:“不錯,我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官員,所以也就不用做那些沽名釣譽的事情。沈姑娘,你的回答實在是很出色,很出色啊。”
沈子芸笑了笑,輕輕的撥弄琴絃,奏起美妙的曲子來……
一些日子以後,鄧容終將案子審訊完畢,派御林軍們提前將那些犯官押送京城,至於家眷則遲侯押送。他將這麼多日子的審訊結果擬道奏摺,本想直接送往京城,但想想冷無爲在其中也算出過不少力,理應也讓他看看,畢竟以後還要一朝爲官,如果不讓他過目,恐怕他對自己會有什麼心結,於是派人將奏摺的抄件寫了一份送到冷無爲那裡,而正本摺子則立即送往京城。
這些日子裡,冷無爲也算是過的輕鬆,沒事的時候就到“五味樓”那裡坐坐,和沈子芸聊天喝酒,倒也自在。
當摺子抄件送到冷無爲手裡時,他正要出門,可看到抄件以後,立刻打消了主意,不動聲色的將來人打發,轉頭就去了嶽真的房間裡。
“嶽先生,這鄧容真的把八爺給扯上了,看樣子我不在的時候,鄧容已經再次審裡過湯化,湯化的翻供,徹底交代了端王爺和八爺之間的聯繫。想不到端王爺想修個氣派的馬場,就從八爺那裡借錢,而八爺的錢則是從這裡來的。不過八爺所起到的作用在,只是將這裡和端王爺那裡中間聯絡而已,從表面證據上看,不能斷定八爺就是幕後指使者,所有的一切不利證據都對着的是端王爺。”冷無爲靜靜地說道。
嶽真反覆看了多邊抄件,搖搖頭,道:“不止如此,這上面寫的比較隱晦,我想鄧容應該是拿到了把柄。不過現在最重要的是,所有的證據都在湯化一人身上,而這摺子上又針對着八爺,我在想從這裡到京城這麼遠的路,湯化是否真的就能活着到京城。”
冷無爲想想也同意地點點頭,“鄧容的摺子已經遞了上去,我不得不做出反應,否則的話朝廷的官員都會以爲我和他的意見是一樣的,嶽先生,你現在就趕快幫我擬道摺子,怎麼寫你是知道的。”
嶽真立即打開空折本,拿起筆來……
永元二年一月三日,鄧容和冷無爲的摺子同時到達京城,不過傳達的地方上卻不一樣,一個是直接送到軍機處那裡,而另一個則是送到督察院那裡。
接到鄧容摺子後,文祥立即上報給明宗皇帝,等候批示。
明宗皇帝看着奏本,不發一言,最後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等犯人到達京城,交由刑部、大理寺、督察院三司會審,再行議罪。”
文祥應諾,正要離去的時候,明宗皇帝突然問道:“冷無爲有沒有上摺子?”
文祥一愣,回道:“還沒有。”此時那道摺子正在蕭貴中的手裡,準備交由文思過目。因此還沒有上交到軍機處。這正是冷無爲有意安排,按他的權力是直接可以將摺子送到軍機處的,凡是送到軍機處的摺子,是沒有人敢留中不上交皇上的。他就是要讓朝廷上下所有人看到,他的態度和鄧容是兩碼事。
八王府上。
“八爺,這冷無爲到底是什麼意思,事情是他惹出來的,可到後了反推的一乾二淨,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鄧容的身上,只承認一個鐵全殺人私開金礦的案子,完全和鄧容上報皇上的摺子是兩回事。”
今早,明宗皇帝將鄧容的摺子放到朝廷上廷議,主要就是隊此事的看法,當廷議完後,立即下旨派人將端親王給拘了,故此蕭貴中才會這麼緊張。
文思最近身體虛弱,也不怎麼上朝,雖然手上還管着戶部,但在某些事情上還是選擇了迴避,他躺在牀上,蠟黃色的臉,嘴脣不時的顫抖,緩緩的說道:“冷無爲是在告訴我們,他不承認鄧容說的事情。這小子,是個聰明人,他是不想和我們鬧僵。我還聽到,他和鄧容在某些事情上鬧的很不愉快,鄧容將抄沒的家產全部充入國庫,事先沒有打冷無爲一點招呼,有關我的審案更是揹着冷無爲在審。冷無爲不是酒囊飯袋,他不會傻到什麼好處都沒有就和鄧容去擔這個風險。”
蕭貴中坐在牀前,聽文思分析覺的甚有些道理,也安下心來,“只要冷無爲不一口咬死,這鄧容是扳不倒咱們的。那湯化的事情,八爺您……”
文思揮揮手,“魏青書會知道怎麼辦的,明天你就冷無爲的摺子遞上去,看看皇上什麼反應,我要看看皇上這次的決心到底有多大……”
浙東省,臨安城,巡撫衙門。
“什麼,你說湯化在押送的途中畏罪自殺了?”鄧容的眼睛睜的大大,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但漸漸的身子在顫抖,他把所有的寶都押在了湯化的招供上,正因爲有他的招供,才死死的咬住八爺不放,可現在人死了,那些招供就是廢紙。誣告皇族的罪名有多大,現在想想都感到心寒,失神的倒在椅子上,神情呆滯。
跪在地上的侍衛沒有聽到命令,不敢起身。
這消息不久就傳到冷無爲耳朵裡,他聽後大笑不止,真想看看鄧容聽到這消息是什麼反應,這個不知趣的傢伙。
嶽真也在一旁笑道:“八爺在這事情上做的很隱秘,除了湯化和孟長廣兩人知道外,其他官員只知道上面的是端王爺。他們也只知道那些金子是由巡撫大人送到端王爺手上的,卻哪知道端王爺得到的金子只是皮毛而已。真正把金子弄到手上的是八爺他們。湯化一死,這案子弄到死也只是把端王爺給攪進來,八爺連個毛都傷不到,除非侯爺您出面做證,再說咱們手上可些東西,足夠讓八爺他們……”
此前,嶽真拿冷無爲的手諭去看望湯化的妻子,哄騙之下,湯化被捕前以防不測將和文思往來的信函交給他妻子藏起來,希望到了京城以後能派上用場。可女人畢竟是女人,沒見多少世面,在嶽真拿她兒子的性命威脅下,乖乖把信函拿了出來。嶽真自然也做了些承諾,但誰能說的準呢。
從那些信函上得知,整個事情上的來龍去脈。在湯化妻子的口中也知道了一些消息,此前每次往來信函前,文思都有專人送信,並盯着湯化將信函看完後燒燬,誰想那專人被湯化給收買,不但這些信函保留了下來,就連文思府上的消息也知道一二,這湯化還沒笨到家,知道留個把柄,日後以防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