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漢的京城裡,現在已經聚集了不少地方大員。有的人在尋找門路,有的人則在觀望,以免一失足成千古恨。朝中有野心的人,自然不會放過如此擴張自己勢力的機會,然而在其中表現最爲鮮明的卻是兩個府。
由於一個地方在東邊,一個地方較爲靠西,這兩個府就被人稱爲“東府”和“西府”。在大漢朝的禮教當中,以東爲尊,而這個東府自然就是文靜的公主府了,西府就是“冷公府”。在這兩座府裡,最有地位和權勢的都是女人。
冷無爲在對待自己身邊的女人身上,從來就不厚此薄彼。他太清楚裡面的利害,東府他去,西府他也去。楊公府自然也去。於是,無意中東府和西府自然就走到了對立的地方上。在處理政務和朝廷上的紛爭時,東府顯得影響較大。但在於官員交往上和籠絡關係網上,西府則佔有很大的優勢,畢竟它的名字是“冷公府”,代表的是冷無爲。
一個公一個私,一個明一個暗。這便成了如今大漢的政治格局。每一道命令發往地方上時,都是這兩方勢力的協商和妥協。文靜公主如今掌握着大漢朝政治的主流方向,畢竟她身邊有劉本、陳嘉成這三朝元老的支持,勢力影響頗大,在這個時候劉本的軍機首輔大臣的位置顯得格外的重要。
而秦雯這一邊有軍機大臣趙澤、敖丙和新上任的皇甫遠以及尚書東方白所支持,但他們支持的原因各不相同。趙澤爲了自保基本上沒有選擇權;東方白是對皇室的不信任和對秦雯的賞識才支持;而敖丙和皇甫遠都是瞧着“冷公府”三個字上,以爲這裡代表着冷無爲,便轉而支持。
在這兩方勢力中,絕大多數的人是沒有想明白,有的人認爲無論支持哪一方,都有得罪另一方的可能性存在。尤其是以童維爲代表的,他不支持任何一方,看似保持中立,可自從地方上大員來到之後,卻見他往“楊公府”那裡跑的勤了。這結果連事後的冷無爲都暗自懊惱。當時他還沒有明白,凡是與他有密切關係的人都是他人看好的目標之一。
至於童維選擇楊公府爲他的政治賭注,他理由很簡單,冷無爲的血脈不在東府也不在西府。如果在三者非要保留一個的話,那自然是楊公府無疑,再拋棄也不會連自己的血脈都拋棄的。
雖然很多人也贊同童維的看法,卻沒有幾個人真的去做的。因爲楊公府裡的人從來就沒有結交官員的意圖,也從來不參與朝廷裡的事情。那是一個什麼都不管的地方,如果自保當然可以去籠絡可以去巴結,但要想升官發財,那裡是指望不上的。不像東府和西府影響力那麼大。
皇宮內。
面對朝廷兩大勢力的快速形成,身爲萬人之上的明妃,感覺就頗爲鬱悶。按道理她是太后,理應得到百官的敬畏,而且在小皇帝還沒有親政前朝廷裡的大事也應該由她做主。然而現在的局勢是,所有的人敬畏文靜多於敬畏她。就連劉、陳二人一有什麼急事也都是找文靜商量,事後纔會回自己一聲,完全沒有把她這個太后放到該放的位置上。
明妃已經不是當初才入宮只懂得依靠別人翅膀下的小宮女了,多年的後宮沉浮,在宮裡的明爭暗鬥,心機城府都已經成熟,對權力的慾望更是強烈,她明白能保護自己和自己兒子的只有權力,沒有權力站的越高,摔下來就越重。她不可能眼睜睜的看着這兩個府奪走本應該屬於她的權力。因此,今夜她急着找智囊魏青書來,商議如何擺脫今日之困局。
“魏大人,現在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文靜現在只不過就是一個長公主,她有什麼權力能參與政事。當初讓她入朝是爲了防止冷無爲參與朝政,導致我們母子地位不穩。可如今冷無爲根本就沒有入朝參政的意圖,那她自然也就不再需要佔據現在的位置,你說是不是?”
魏青書一愣,想說什麼可想了想又把話給嚥了回去,只說了一下眼前局勢,道:“太后娘娘的意思,臣自然明白,可如今朝廷裡的一半臣子均投靠於她,其他的一部分投靠冷公府。其他人等均在觀望。臣的意思是,如果將文靜驅逐於朝廷,臣想局勢也不會得到太大的改變,反而將那些準備投向娘娘的人轉而投向東府,那麼……”說到這裡打住,下面的意思自然不言而喻。
明妃腦筋還沒有轉過來,問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魏青書低着頭,恭敬道:“娘娘……這其實也是很明白的,如今朝野之上不是哪兩方勢力在做鬥爭而是兩個人在鬥爭。朝廷一半的人雖然支持長公主,看她的臉色行事。其實不然,真正要說掌握着朝廷局勢的不是長公主也不是‘冷公府’裡的那個女人。這方面從地方上來的那些大員們的行事上就可以看出來。這些人,看的不是她們的臉色,而是在看她們身後冷無爲的臉色。雖然冷無爲不參與朝政,但娘娘您要清楚的看到他不參與朝政並不代表他就放棄了朝政。臣與他打交道那麼多年,對他自信有一定的瞭解。臣觀朝野上下,還沒有誰能讓臣所佩服的。除了他,在他看來朝野的爭鬥就是再大也翻不了天,他很懂得兵權的重要性,所以他纔會花那麼多的代價去打造‘天’字兵團。名義上軍隊是朝廷的軍隊,可實質上當那支軍隊在它的率領下取得了幾次大的勝利後,從將軍到士兵都開始對他十分的信賴。如果說什麼時候冷無爲真的等到全軍的心,臣想應該是和僞寧國那場脫離後方而能取得不朽戰績的一仗。東北之勝,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危險來臨的時候,他能果斷的計劃和出其不意的出兵,冒着長途跋涉和全軍覆沒的危險,取得了勝利。這一仗是他確立全軍對他信賴,使‘天’字軍團成爲他自己忠實的部下的一仗。這一點上,無論冷無爲出身如何,在軍事策略上,他的確有一手。
在先帝罷了他的兵權,並讓十萬大軍對他看守,可他依然可以東山再起,這就是他的厲害之處。‘天’字軍團幾十萬大軍可以不奉旨意就能私自出兵,這一點在現在是誰也辦不到的,也沒有誰有這個能耐的。皇甫遠丟下二十萬大軍的兵權,娘娘失去九門提督五萬城防軍的兵權,這些都是他精心佈置好的局。
朝野再亂,可軍隊不亂,朝政可讓,兵權絕對不能讓。這便是冷無爲內心的底線。有了兵權可以隨時組織一個讓他滿意的朝廷割據,而朝廷割據則不能奪取他手裡的兵權。換句話說,娘娘您就是現在得到了朝廷裡所有人的支持,可兵權不再手上,自身依然得不到保障。公主就算離開了朝廷,但她身後有冷無爲在撐腰,那些人還是要看她的臉色。劉本和陳嘉成正是看到了這一點,纔會選擇長公主。因爲長公主的絕對無論是什麼,冷無爲都會有可能的接受。近一個多月來,冷無爲的表現證實了這一點。說句大不敬的話,長公主再怎麼樣也是和他睡在一張牀上的,有矛盾他們可以自己解決,可以互相退讓。但是換了娘娘,情況就不會這樣簡單,如果娘娘的決策違反了冷無爲的利益,到時候真的鬧僵起來,他什麼都能幹的出來,對他娘娘千萬不要以常理來推斷,否則有可能重蹈八爺的覆轍。”
明妃聽他說了那麼多,剛纔嫉妒的心理總算開始變得明智起來,感謝的微笑,“多謝魏大人教我。那依你之見,咱們是不是在兵權上下手?”
“不,絕對不可以。”魏青書斷然反對,“娘娘,現在大漢朝的兵權三分之二在他的手裡。東北的十五萬,西邊原先的十萬,皇甫遠手裡的二十萬,擴編後的天字軍團近四十萬,總共有八十五萬大軍,全部都是由他的心腹掌握。而效忠皇室的二十萬大軍在峽谷關的劉將軍手裡,他的那點兵力和裝備,連天字軍團的十萬都不一定能對付,就算那二十萬歸了娘娘,那也是無濟於事,更何況遠水救不了近火。正如此,在如何奪取兵權上,娘娘還是放棄吧,否則一旦讓冷無爲察覺,恐怕連皇宮禁軍的軍權他也要拿去,那娘娘您的生死可真的就掌握在他的手上了,請娘娘三思。”
“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不如派刺客殺了……”明妃說到一半,忽然笑了起來,“我真是愚蠢,如果沒有了冷無爲,他手下的大將們,朝廷裡的人誰又能控制的住,那時候還不是天下大亂,我和皇上的性命還有誰能保護的了。雖然現在冷無爲掌握了兵權,可天下安定,朝廷也沒有以前緊張,我所發下的意旨冷無爲也算是支持的,他對朝政不感興趣,對我們母子也很恭敬,還很知道扶持皇室的權威。如果換了別人有他這樣的地位權勢,那就太不一樣了。”
“娘娘英明。這正是臣要說的。不是臣爲他說話,冷無爲這個人看似複雜,其實也很簡單,他從過去到現在花的心思最多的是在軍隊上,在人員的配備和朝野的佈局都是往軍隊有利的地方靠。最近軍機處、兵部與天字軍團的將軍們正在籌劃建造新的防禦工事,而且京城附近駐防的部隊已經開始陸續離開,迴歸之前的防地。從這些跡象看來,冷無爲的目的將是不久之後的一場大戰,這場戰爭將會比以往更大。也正是因爲這樣,所以他纔要軍權的統一,和後方的安定。所以,娘娘不要擔心現在的局面,只要這場戰役沒有結束,冷無爲是不會讓自己的後方亂的。”
明妃贊同的點點頭,跟着長嘆一口氣,道:“難道我現在就什麼也做不了嗎?”
“不。”魏青書笑道:“娘娘,您也有您的價值啊。所以在現在的局面上,您要採取主動。現在便是最好的機會,冷無爲突然離京,這是一種信號,看似他不參與其中,但這裡面沒有一處是沒有他的影子的。所以娘娘您得要爭取,京城附近最重要的的職位不是摸不到的兵權,而是直豫總督這個位置。如果娘娘能把這個位置奪到手裡,那京城安、皇宮安、天下安。”(直豫省,包圍着整個京城因此這裡擔任的總督,一旦升上去,不是尚書就是宰相,其地理位置的重要性不是其他省可以相比的,因此這裡的總督有“天下第一總督”之稱。)
明妃眼睛忽然亮起來,“你快說說,如何能爭取到這個位置?有了這個位置我可以正大光明地扶持自己的軍隊,那時候我誰也不怕了。”
魏青書笑了笑,“娘娘,這事情好辦。長公主不會對此提出異議公然拂了您的面子。西府那裡,真正能一錘定音的是冷無爲。所以,我們必須給冷無爲好處,才能讓他準了這事情。現在冷無爲最想要的便是北邊二十萬大軍的兵權,雖然他現在是大將軍,得到太皇太后的意旨處理軍政,但並沒有得到朝廷公然授予指揮所有大漢軍隊的權力,讓他處理軍事也沒有明文提出包含北方峽谷關的兵權。而據我調查,冷無爲派人與劉將軍有過接觸,但結果並不理想,劉將軍是先帝策封的大將軍,他當了那麼長時間的大將軍,自然不買冷無爲的面子。所以,娘娘您與其手上捏這個不怎麼管用的棋子,倒不如拿這個棋子去換別的更實用的棋子。您看呢?”
明妃猶豫了,她知道魏情書什麼意思,那就是將峽谷關的二十萬兵權再交給冷無爲,可那樣的話天下唯一可以制約冷無爲的因素也沒有了,這個後果她不得不慎重考慮。
“好吧,你去擬旨,升任劉擇恩爲太傅兼領侍衛內大臣,急速回京……”
一席話,明升暗降,剝奪了劉擇恩的軍權,回京擔任沒有實權的官職。本來領侍衛內大臣還兼着九門的防務,可他回來什麼都沒有,現在九門提督是冷無爲的人,他這個內大臣能指揮的動誰。
當這個決定剛下了不久之後幾天,冷公府也對這個總督位置十分感興趣。如今擔任這個總督官職的官員是和哪一邊也不靠,以前他本是八爺的人,後來八爺失敗後又反了八爺,得罪了八爺黨的不少人。當朝廷並沒有追究八爺黨時,他的腸子都悔青了。對於他送的禮物,朝廷裡面的人是誰也不敢接受,惟恐得罪一大幫子人。明眼人也都看出來,他的官是當到頭了。
果然在吏部審覈的時候,他是第一個被列到罷免官職嚴查的名單上的。東方白是吏部尚書,這幾位侍郎在寫名字時他就就在旁邊,自然明白眼下很多人對這位置十分的眼紅,包括東府裡。
“師母,這次我上報的名單,軍機處的態度模棱兩口,太后和長公主對此事也是緘默。我看他們大概對此職位也十分重視,聽劉相的口氣,這位置大概是要給興平省巡撫雲國才的。他可是以前八爺的人,提拔他坐這個職位,明擺着是太后那邊在收攏八爺的舊部,前不久剛讓八爺黨的一些人官復原職。長公主對此事的態度很沉默,大概是不想得罪太后。現在如果咱們要想取得這個職位,只有恩師出面,否則一旦任命詔書發了,這事情誰也挽回不了。”東方白擔憂道。
趙澤接道:“我看這事情很難,剛纔軍機處剛發了一道旨意,讓劉擇恩回京擔任領侍衛內大臣。這分明是在暗示和恩師做交易,用二十萬大軍的兵權換取直豫總督的位置,太后娘娘這個犧牲不可謂不大啊。恩師想來也不好拒絕。”
“有這事?”東方白有些意外,這麼大的事情自己居然不知道,看樣子任何人對此事都很避諱,這也證實趙澤說的是真的存在。
一直沒有說話的秦雯忽然問嶽真,“你怎麼看?”
嶽真微閉着雙眼,笑道:“既然總督這個位置咱們爭取不到,那不如退而求其次,巡撫的位置咱們必須要得到。”
秦雯笑了起來,一種正合我心的神情。
再說一說,剛得了美人的冷無爲吧,雖然每天都得到田大讓人快馬送過來的京城最新消息,可他一點都不着急着回去,反而越往南走。
龍蘭現在可不是當初靠着棋藝過着困頓生活的人,如今的她正毫無顧忌的展現着她最完美的一面,身上穿着總是最好的,下人們對她也是格外的敬畏,就連當官的現在看她也不敢直眼相見,說話時恭敬的跟孫子一樣,這樣的虛榮也只有當初在五色才女宮時才能感覺到。
冷無爲對她自然是百般的寵愛,在那縣城住了十多天後才繼續往南走。言談中,自然提及身邊那麼多的女人,不過以他的口才和真的到家的謊言,騙的龍蘭差點以爲他就是佛祖。只可惜了那些女人,一個個被按上了“可憐、可悲”的身世,甚至還噁心的說成非他不嫁的癡女,真要被她們聽見,冷無爲不死十次也有九次半了。
不日,來到了冷無爲的老家,高留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