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終歸是老狐狸,心裡氣得牙癢癢,表面上還能做得滴水不漏。
甄氏與宋氏要的就是這句話,聽罷才心滿意足親送祁川上轎。轎子從將軍府一路四平八穩擡進國公府院門,祁川自瘸了腿,再沒有過這樣的體面。
“你們好生把世子送回書墨苑。”侍衛才把祁川扶回輪椅上坐下,秦氏就柔聲吩咐。
“本世子該去的地方是梅香苑。”祁川垂着眼簾,氣定神閒整理衣飾。
“川兒在書墨苑不是住得好好的?騰挪院落多有不便,還是照舊住着罷。”
秦氏又把稱呼改爲川兒,稱呼十分親暱,可落在祁川身上的目光卻充滿不屑。
祁川就沒想着秦氏會答應,不以爲意地拿出甄氏給的那支穿雲箭在手中把玩。
“世子居正院理所應當,夫人既然以接世子之名接本世子回府,怎會沒想到本世子要居世子正院?”
梅香院本來就應該是他住的地方,祁明不過是鳩佔鵲巢!
穿雲箭明晃晃的箭頭很是耀目,在日光下泛着泠泠寒光。秦氏雙手絞着帕子,臉上溫和可親的笑容不曾出現裂縫,思索片刻道:“川兒說的有理,只是……”
秦氏爲難地往梅香院的方向看了一眼:“川兒你也知道,眼下明兒身上有傷正在休養,輕易不能挪動,川兒就先暫住在書墨苑,等明兒傷好了挪出去,到時再住進去可好?”
祁川沒有點頭也沒有搖頭,摩挲了穿雲箭好一會才點頭同意。
蘇瑤也在一旁看着他們二人話裡藏刀的較量暗暗爲祁川捏了把汗,回到書墨苑臥房蘇瑤也便迫不及待道:“恕奴婢多言,世子不該在此時刺激秦夫人。”
祁川在國公府蟄伏多年,不會不知道欲速則不達的道理。祁川把穿雲箭放在木盒中收好,面無表情道:“要想得寸進尺,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至少眼下她還有個忌憚。”
祁川眼神陰鷙,一副不願多言的神色,蘇瑤也不是個不識趣的,沒再開口。
祁川在書墨苑住了多年,如今已習慣了。之所以執意要回梅香苑,一來是爲了他世子身份,二來是不想蘇瑤也跟着他住回破破爛爛的書墨苑。
礙着將軍府的臉面,祁川回國公府的頭幾日還算安定,無人前來找茬。
回國公府後,祁川鍼灸藥浴的藥材皆由上官震的親信親自送到蘇瑤也手中,蘇瑤也藉機以多個人照顧祁川爲由向上官震討了墨兒到身邊跟着。
這日祁川鍼灸藥浴過後精神疲倦,擦乾身子不多時就昏睡過去,連藥都沒來得及喝。
“墨兒,你等世子醒來後喂他把藥喝下,我先去把藥浴的水倒掉。”
“好,姑娘放心。”
蘇瑤也挪不動藥桶,只能用水盆盛着端起書墨苑牆外倒掉。
倒掉最後一盆水,蘇瑤也剛要鬆一口氣,一雙全黑棉靴倏然映入眼簾,是管家。
“蘇瑤也,我們夫人有話要問你,走吧。”管家說罷沒給蘇瑤也說不的機會,直接招手示意家僕一左一右把人架走。
杏影閣爲秦氏所居正院,院內遍植杏花,不過眼下並非杏花弄影時節,空有光禿的枝椏,徒增蕭索冷清之感。
蘇瑤也被架到廊前的臺階下跪着,無需秦氏開口,蘇瑤也就自覺朝秦氏行禮:“不知夫人有什麼話要問?”
秦氏坐在鋪着白狐皮椅披的官帽椅上,腳下踩着暖腳爐,手裡還抱着個湯婆子,處處透着精緻暖和。反觀蘇瑤也,身形單薄,被人按着跪在雪地中,冷得渾身發顫。
“你倒乖覺,本夫人問你,將軍府每日差人送到書墨苑的是什麼藥?”
秦氏用鳳仙花染過的指甲嫣紅奪目,手指微翹支着下顎,端的是風情萬種。
蘇瑤也垂首,無不恭敬道:“奴婢不知。”
“呵。”秦氏冷笑,“你不知?藥每日送到你手中,人又是你在伺候,你說你不知,是當本夫人蠢還是當本夫人瞎?”
蘇瑤也一雙桃花眼伯波光流轉,雙脣緊抿沉默不語。
秦氏這個老狐狸,果然還是盯上了祁川所用的藥,她須得想個辦法,暫且矇混過去。
“不說?好。來人,取冷水來,每過一盞茶時間往她身上潑一盆冷水。”
“夫人!”蘇瑤也倏然開口,“三公子傷勢久久不愈,想必平時痛苦萬分,奴婢有辦法可讓三少爺不再遭受皮肉之苦。”
秦氏呼吸一滯,將信將疑地看着蘇瑤也:“你?可治明兒的傷?”
“是,治不好,隨夫人治奴婢的罪,到時奴婢絕無二話。”蘇瑤也面色堅毅,不似有假。
秦氏抱着湯婆子的手一緊,祁明的傷數日不見好,每日喊疼,聽得秦氏的心都碎了,請了多名大夫都無用,忽然來了個人說能減緩祁明的痛楚,秦氏說不心動是假。
“哼,你膽敢糊弄本夫人,定叫你生不如死,走吧。管家,把她扶起來。”
管家聞言上前扶起跪在地上的人,蘇瑤也喜用梅花泡浴,久而久之身上便帶上了梅花的香氣。
管家扶起蘇瑤也,嗅到她身上的香氣,眼神微變。
蘇瑤也跟着秦氏來到梅香苑,還未踏進梅香苑的院門,就聽到祁明鬼哭狼嚎的喊叫。
蘇瑤也眉頭抽了抽,祁明精神氣倒是不錯,都傷成這樣還有力氣喊。
秦氏聽到祁明的喊叫眼眶立即紅了,快步走進臥房關切道:“我的兒,莫怕,母親尋了人來給你看病,你消停些吧。”
秦氏語罷蘇瑤也就走了進來,不料面色痛苦的祁明一見到是蘇瑤也,立時怒目圓睜,隨手抄起桌上的花瓶朝蘇瑤也方向砸過去。
蘇瑤也早有預料,往旁邊一站避開砸來的花瓶,花瓶砸在一旁的屏風架上,摔得四分五裂,上好的甜白釉碎了一地,可惜。
“是誰把這個賤婢帶過來,快把她拖出去打死!”祁明還不斷叫囂着。
秦氏唯恐他拉扯到身上的傷口,趕忙安撫祁明:“明兒想要殺她,日後有的是機會,眼下你的傷要緊,她不過是身份低微的賤婢,不值得你如此動氣,聽母親的話,乖些好不好?”
秦氏柔聲安慰着祁明,蘇瑤也人尚且在她身後,她都能說得這般難聽,遑論私底下?
嘖,蘇瑤也暗暗翻了個白眼,秦氏母子若有骨氣,大可把她殺了不用她治病,活該祁明生生疼死,蘇瑤也還能敬他是條漢子。
這麼說祁明才勉強安靜下來,蘇瑤也不廢話,洗淨雙手,小心掀開蓋在祁明身上的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