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問出這句話後, 林煙然感覺自己的大腦空了一片，甚至還有些缺氧。
從小大他接受過無數人的告白。
但今晚，卻是自己第一次主動逼問對方，是否喜歡自己。
要是換做是以前, 他會覺得自己大概率瘋了。
哪怕是年少叛逆期時, 他也很少會如此衝動, 做出這般不理智的事情來。
畢竟這句話一旦問出來, 不管是於自己還是於對方, 就都沒有給彼此留下任何一絲退路。
是或者不是, 最後的結果, 就只有兩個。
要麼彼此陌路，要麼就在一起。
其實他可以不問不說也可以裝不懂裝糊塗。
這樣他們之間還能跟以往一般, 什麼都不戳破, 繼續保持好朋友的關係。
就算不這樣，他也可以大方的跟顧司鄴開玩笑，將手機鎖屏的事情輕描淡寫的帶過去, 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
可是他還是問了。
用了一個最直接, 也最不可緩和的方式，硬生生的戳破了兩人之間那層薄的不能再薄的窗戶紙。
顧司鄴, 你是不是喜歡我。
車內很安靜，這句話顧司鄴聽得清清楚楚。
他認真的看向林煙然那雙漂亮的眼睛，對方眼底如一汪泉水，清澈明亮。
和他本人一樣, 勇敢又純粹。
被直接點破了心思的顧司鄴，握着方向盤的手不由攥緊了方向盤。
他沒有一絲羞赧, 只是很想輕輕摸一摸對方的臉。
他想要開口承認自己的感情，但反光鏡裡閃過的一道突兀白光, 卻讓打斷了他要說的話。
顧司鄴掃了一眼後面那輛一直尾隨他的車，不悅的微微蹙眉。
“有私生在追我們的車。”
車內那份旖旎和曖昧被這道白光徹底破壞。
林煙然也暫時忘了要去聽顧司鄴的答案，轉頭往後看了看。
一輛白色的小轎車離他們越來越近。
他之前聽過大家提私生飯的事，知道他們會跟行程會追車還會跟蹤到酒店，甚至會偷偷潛入進去用藝人的東西。
但這些只停留在聽說的層面，他從來沒有遇到過。
現在經過顧司鄴的提醒，他瞬間明白過來，他兩這是大晚上的，被私生飯追車了。
林煙然應對私生的經歷爲零，於是他便看了看顧司鄴，想詢問他該怎麼正確處理這種情況。
他還沒開口，便聽到對方的聲音響了起來。
“下去跟他們談談還是甩掉他們？”
下去談談還是甩掉他們……
顧司鄴這是在讓自己做選擇嗎？
林煙然看着反光鏡裡越來越近的距離，垂眸拉了拉圍巾將自己的臉遮住了一大半。
片刻光景裡，他做了決定，“甩掉他們吧。”
林煙然的聲音透過圍巾傳出來有點悶悶的。
但是回答他的聲音，卻在黑夜中格外清亮。
“好。”
“接下來車速可能有些快，但你別擔心，我會保證我們的安全。”
顧司鄴的聲音彷彿永遠帶着溫度和笑意，無論何時都給人一種可靠的安全感。
林煙然沒有看他，卻感覺對方俯身檢查了下自己的安全帶。
在確認自己的安全帶沒什麼問題後，顧司鄴才重新發動了汽車，“我要開車了，你坐好。”
林煙然點了點頭。
“幫我打個電話給鍾瀟。”
汽車發動的瞬間，林煙然發現懷裡突然多了一個手機。
手機他很熟悉，在跟大家吃火鍋之前，他一直揣在包包裡。
是顧司鄴的。
林煙然拿好手機，按亮了鎖屏。
他的照片便又一次出現在了眼前。
也不知道是不是車裡開着空調的緣故，他感覺此時圍在臉上的圍巾，捂得他臉好燙。
鎖屏最下方是指紋鎖，林煙然剛想能不能用密碼時，便聽到對方給他報了一串數字。
“密碼是110211。”
因爲要甩掉後面的車，所以顧司鄴的車速比之前快了許多。
和車速一起加快的，是他的語速。
不過最後那六個數字，對方卻說得格外清楚。
密碼很簡單，林煙然記下來後，便將手機往上一劃，劃過了指紋解鎖的頁面，調出了手機的密碼鎖。
他在數字按鍵上將剛纔對方說的密碼一個一個輸了進去。
林煙然手上的動作不慢，但腦子裡閃過的東西卻更快。
這是對方第二次讓自己用他的手機做一些事情。
第一次是他們相遇時，對方讓他幫忙打導航。
那一次他因爲和顧司鄴不熟悉，以對方在開車，指紋解鎖不方便爲理由，用了自己的手機打了導航。
而今天，是第二次。
他沒有用指紋，直接用密碼解開了對方的手機。
手機開鎖後跳到主界面的那一瞬間，林煙然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解開鎖的途徑，本來也不是隻有一種，只看解鎖的人想不想嘗試更多辦法。
林煙然輕輕笑了笑，找到顧司鄴的通訊錄，直接給鍾瀟打了電話。
“鍾哥您好。”
正躺在牀上玩手機的鐘瀟，在接通電話聽到說話人聲音的一瞬間，感覺自己整個人瞬間靈魂昇天。
而接下來，他在聽完林煙然給他講的事情以後，又感覺自己瞬間昇天炸成了煙花。
他家顧老狗大晚上不睡覺拐着人家煙然小可愛半夜兜風就算了，居然還被私生給追了！！
這說起來真是，呸呸呸呸呸！！
林煙然打完電話後，給顧司鄴打了個導航。
鍾瀟給他說了個名字，讓他們往那邊開。
打好導航後，他從手機頁面移開視線，轉頭朝後看了下，發現跟車的私生還在後面緊追不捨，而且對方的車速也提上來了。
林煙然本想跟顧司鄴說點什麼，但見對方又要甩私生又要看路線開車辛苦，便閉上了嘴巴。
車內一瞬間只留下導航機械的聲音。
林煙然盯着車內唯一的聲音源頭，腦海中不知怎的，又浮現出了剛纔顧司鄴手機的密碼。
110211
他默默將這一串數字在心裡默唸了一遍後，卻突然意識到，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數字，似乎……
是他第一次遇見顧司鄴的時間。
他之所以記得，是因爲當時他剛來到這個世界，而瑩瑩提醒了他很多次，11月2號千萬記得不要錯過《超級偶像》的錄製，節目組要求所有導師11點到。
110211，拆分開來，就是11，02，11
十一月二日十一時
感覺自己似乎無意間破譯了顧司鄴手機密碼的林煙然，心間不由猛地一跳。
“前面的路好像走不通。”
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林煙然，聽到顧司鄴的話後朝周圍看了看。
他還沒看清楚窗外的景色，便感覺車子快速打了個圈，隨後他們進入了一道漆黑的路。
這裡信號似乎不太好，導航也跟着暫時失靈。
林煙然輕輕拽住顧司鄴給自己圍上的圍巾，心裡一種說不出的感覺。
有些新奇，有些驚險，也……有些刺激。
這種感覺好像，他和顧司鄴正在私奔。
顧司鄴在路上又轉了幾個彎後，林煙然看向窗外，透過偶爾經過的幾個路燈，終於看清了一些四周的情形。
他們因爲開錯了路，現在大約是開到了郊區。
不遠處有一條河，距離河一二十米處的地方，都是空曠的草地。
這條路上沒什麼人，而後面一直追他們車的私生車輛，也沒了影子。
林煙然確定安全後，轉過身來看向前方，剛想告訴顧司鄴這個消息，卻看到一隻狸花貓正準備橫穿馬路。
“小心小貓！”
林煙然開口的瞬間，顧司鄴已經踩下了剎車。
緊急避讓產生的慣性讓林煙然跟着前後顛簸了一下。
穩定好身體後，他立刻解開安全帶往車前走去。
花貓此時已經安全的在路對面，它朝兩個青年喵喵叫了兩聲後，便將身形隱入黑暗。
“剛剛好險，差點撞到它。”
見貓沒事，林煙然輕輕呼出一口氣。
“嗯，我提前看到它了。”顧司鄴的聲音在身邊響起，說完他朝後方看了看，“他們估計在剛纔那個路口跟丟了。”
終於甩掉了私生，林煙然的心情也輕鬆了下來。
不過他沒打算立刻回到車上。
他和顧司鄴彼此對視一眼，誰也沒說話，但卻默契的朝旁邊的草地裡走去。
這裡雖然是郊區，但是景色打造的倒挺好，草叢中鋪滿了蜿蜒的小路，每一條都可以通往河邊。
兩人一前以後順着小路走到了河邊，林煙然將雙手靠在木欄杆上，看着河面倒影出燈光和星星的影子。
夜晚的天穹像一面鏡子，河邊微微有些風吹來，夜景很美。
“他們怎麼找到我們的？”
雖然擺脫了剛纔追車的私生，但林煙然現在想起來還是覺得有些驚險。
“估計是今晚演唱會後就一直跟着了。”
林煙然聽了顧司鄴的話後想了想，他們演唱會現場確實來了很多人。
這麼多人力，有那麼一兩個瘋狂的私生留下來追行程，也不是不可能。
第一次遇到的私生的林煙然立刻將這個事情記了下來，準備回去給團隊問問一般怎麼處理。
畢竟這次有顧司鄴在他們是兩個人一起面對，但要是下次，很可能就是自己單獨遇到了。
想到這裡，林煙然又回想起剛纔開車的顧司鄴。
對方車開的又穩又快，甩車也很麻利。
“顧老師你以前應該經常遇到吧？”
所以才這麼有經驗。
夜色中的顧司鄴點了點頭，“剛出道那會兒遇到的多，也比較恐怖。”
他緩緩開口，給林煙然講了一些，“最嚴重的的一次是，我回酒店發現牀被人睡過，衣服被人翻過，就連垃圾桶裡的垃圾，也都被人全部帶走了。”
前面幾件事林煙然在別的明星那裡有所耳聞。
但他沒想到，私生瘋狂起來，竟然還會做出帶走垃圾這種事。
“他們爲什麼帶這個？”
林煙然很不解，難道是什麼奇怪的惡趣味？
顧司鄴轉身看向他，停了片刻才說，“可能是……想翻垃圾桶裡有沒有一些我用過的東西……”
林煙然沒聽懂，立刻追問，“什麼東西？”
微風中傳來一聲低笑。
顧司鄴沒明說，但是換了個說法給林煙然解釋。
“大概就是想通過我用過的東西，確定我有沒有跟人談戀愛。”
林煙然仔細想了想這句話的邏輯聯繫，突然明白了對方說的是什麼。
他覺得有些尷尬便沒說話，只將圍巾往臉上拉了拉，遮住吹來的風和自己的臉。
顧司鄴看了看林煙然的表情，便沒再繼續往深了去解釋，“後面就好多了，團隊說了幾次私生的事，再加上後來大家也都知道我私生活很無聊，對談戀愛沒什麼興趣，所以就少了很多。”
“是麼。”
林煙然輕輕應了一聲。
但確實顧司鄴出道七年的時間裡，一直都是這樣，不炒作緋聞也沒有曝出戀愛的事情。
風將河水吹動，水波盪漾着，輕輕沖刷着河岸。
林煙然看着水裡扭曲了的燈光的影子，卻突然聽到顧司鄴又說了一句話。
“不過我覺得他們有一點卻錯了。”
男人的尾音微揚，壓低的聲音有幾分蠱人。
“我對戀愛並非沒有興趣。”
波光粼粼的水面上，路燈將一高一矮兩道身影倒影在了上面。
顧司鄴往前走了一步，和林煙然面對面站到了一起。
“煙然老師，剛纔被他們打斷了，現在能否重新給我一個機會回答你的問題？”
顧司鄴低頭看着林煙然的眼睛，認真的詢問道。
林煙然垂眸沒看他，但卻輕輕點了點頭。
“我心裡的月亮是你。”
“那天拍你是因爲情不自禁。”
“用你的照片當手機鎖屏，是因爲我沒辦法天天見到你。”
“願意跟你一起上節目，是因爲我想追你。”
顧司鄴按照林煙然提問的順序，低聲溫柔的一個一個給了他答案。
前四個問題回答完後，顧司鄴沒有在繼續。
林煙然不由擡頭看向對方，與之對視。
顧司鄴漂亮的桃花眼裡閃爍着光，但眼底的神情卻是從未有過的認真。
“最後一個問題……”
顧司鄴聲音停了停，隨即鄭重又正式，“是的，我喜歡你，從第一眼看到你時，就喜歡你。”
他沒有給林煙然迴應的機會，立刻追問，“所以，可以給我個追你的機會嗎？”
夜色中，顧司鄴的聲音低沉暗啞，但聽在林煙然耳中，卻彷彿帶了撩人心絃的鉤子。
對方的表白猶在耳邊，林煙然沒有立刻回答，心卻撲通撲通亂了節拍。
他閉上了眼睛，開始整理自己紛亂的思緒。
對方對自己什麼想法，他其實隱隱有感覺到。
但之所以不迴應，是因爲他也有很多顧慮和擔憂。
比如兩個同性之間，感情會不會長久。
比如因爲職業的關係，這段戀情如果曝光，在不理解和不祝福中，他們會不會維持的很辛苦。
但其實這些顧慮對他來說，其實都微不足道。
他最擔心和不確定的是，自己是穿書來的異世界者。
如果有一天條件觸發，他不確定自己是會不會突然又從這個世界消失。
到時候沒了自己，顧老師會不會很傷心。
他經歷過一次慘痛的分別，知道回憶起來會有多麼的痛苦。
所以理智上，他覺得自己應該拒絕顧司鄴。
像之前一般，對他所做的一切，所說的任何話，都裝不懂。
可林煙然發現，他終究做不到完全理智。
他很清楚的記得，在看到對方鎖屏壁紙是自己的那一刻，自己的心有多亂。
甚至於那種無法言說的喜悅延續到了現在，衝破了他所有的底線，直接佔據上風。
如果理智能完全替代感情，那他可能沒有這麼多煩惱。
可現實卻是，他沒有辦法斬斷七情六慾。
所以，他承認，對顧司鄴的心動，是在所難免。
思路突然清明後，林煙然睜開了雙眼。
點點星空的天穹，一道流星的光芒在黑夜中閃耀。
它留下一道長長的痕跡，迅速劃破了靜謐的天幕。
目送着流星劃過，林煙然低聲迴應了顧司鄴。
“不是已經追到了嗎？”
他擡頭，對顧司鄴笑了笑，漂亮的眼角彎成月亮。
“我趕不上飛機了，顧老師能不能收留我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