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然是先引誘薛崇胤!
張昌宗和薛崇秀對望一眼,兩人眼裡都有些無奈。能被人稱作酷吏,狠心和機謀,周興不缺。人性之惡,人性之善,他洞悉於心。
薛崇胤沒說話,一雙眼緊緊盯着周興手上的胡麻餅,頻頻咽口水。張昌宗心裡嘆了口氣,揚聲道:“周左丞,阿胤日日被義父、義母拘在家裡讀書,少有外出之時,你問他還不如問我!我的名聲響徹長安,若我是不出去走動的人,哪裡會有名聲可言呢?對吧?”
周興居高臨下的站着,俯視着牢房裡的四小,聞言扭頭看張昌宗,臉上笑得譏誚:“張昌宗……呵呵!”
意義不明的笑了一聲,舉起手中的胡麻餅:“想吃否?”
張昌宗笑嘻嘻地道:“自然是想吃的,不然我跟你搭話幹嘛!怎麼樣?周左丞要問口供嗎?只要給我把肚子吃飽,我肯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周興又是呵呵一笑,笑容帶着說不出的暢快:“此時此地,張昌宗你爲何不再倚仗太平公主的名頭了?”
張昌宗笑眯眯地道:“所謂識時務者爲俊傑嘛。我義母如今還在宮裡頭,我肚子餓卻是再實在不過,阿胡家的胡麻餅還是要趁熱吃纔好,涼了吃油就硬了,那就不好吃了!容我提醒周左丞一句,這熱的餅子和涼的餅子能換取的口供可是不一樣的。”
周興不答,只是衝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轉頭和煦的望着薛崇胤:“大郎君,可想好了?或者,大娘子也有興趣?你二人誰答我,我就給誰吃,千萬別學張昌宗,他不乖,不乖的小孩是沒飯吃的。”
居然還玩挑撥離間的把戲!對着幾個小孩子,他也好意思!張昌宗看周興是打定主意冷落他,拿他當殺雞儆猴的那隻雞,也不說話,只走過去蹲在監牢門口,雙手拄着下巴,陶醉的聞胡麻餅的香氣,確實挺香的。
“六郎,莫要搭理他!”
薛崇胤喘着粗氣,一把把張昌宗拉過去,怒視着周興:“只要母親在一日,他便不敢對我們怎麼樣!餓就餓吧,我倒要看看他周興敢不敢餓死我們!”
說完,背轉過身,背對周興氣呼呼地坐下,理也不理他。周興冷眼掃了四個小孩兒一圈,慢條斯理的把胡麻餅掰開,故作陶醉的一聞:“這麼好吃的胡麻餅,居然沒人願吃……也罷,既無人吃,那本官也不勉強。有一點大郎君說對了,有公主在,本官是不敢餓死你們,那麼,就請大郎君、大娘子幾位用餐吧。”
說完,喊了一聲“來人”,就見獄卒端着一個托盤過來,盤子裡有四個小碗……真的是小碗,比小孩兒拳頭大不了多少。碗裡裝着清粥,隔老遠就能聞見餿味兒。
周興譏誚的看四人一眼,拱拱手:“大郎君,大娘子,請慢用。趁此機會可好好想想,若有口供可大聲呼叫,自會有人稟報本官。告辭!”
周興走了,獄卒打開監牢門下方特意留出來的小門,把托盤放了進來。薛崇胤又氣又怒,怒視着獄卒,起身就想把稀粥踢翻,薛崇秀適時的拉住他:“大哥,等等!六郎好好看看,這粥可全是餿的?”
張昌宗點點頭,一碗一碗的端起來聞了聞,道:“兩碗餿的,兩碗不餿。”
薛崇秀道:“大哥和二郎吃不餿的,我與六郎吃餿的。”
“不行!”
張昌宗與薛崇胤一起反對,薛崇胤道:“我吃餿的,阿妹與弟弟吃不餿的,我是長兄,當愛護弟妹,阿妹當聽我的。”
張昌宗欣慰的看他一眼,道:“餿的誰都不能吃!剛剛立秋天氣還熱,這些餿的粥吃了是會生病的,這大牢裡可沒人給我們找醫生!不知道義母要用幾天才能救我們出去,能不生病就不生病,餿的就別要了!”
薛崇秀冷靜地道:“只要母親在,斷他周興也不敢真餓死我們!六郎先前爲了維護我們得罪了周興,他不敢餓死我們,可餓死你卻不見得不敢。這粥我們一起喝,不過,喝之前,先把二郎餵飽,剩下的我們三人分着喝!”
“嗯!”
薛崇胤立即答應,張昌宗只是笑笑,沒說什麼,看薛崇秀先把薛崇簡餵飽,兩碗粥,只剩下一碗,三人一人喝一口,張昌宗只是微微沾了沾嘴脣,做出喝的樣子,其實一口沒下肚。看薛崇秀也喝得剋制,三口裡最多喝一口,其餘兩口也一樣只是沾沾嘴脣便遞給薛崇胤。唯有薛崇胤是真.小孩兒,人又實誠,真的一口一口喝下去,不過,每一口都喝得很剋制,小口小口的,完了催促張昌宗和薛崇秀:“六郎,秀兒,你們多喝點,喝大口些,我已經飽了!”
這傻孩子!
張昌宗沒多說,只在心裡默唸着,希望太平公主和婉兒師父早日收到他們被抓的消息,早點兒來搭救。不然,第一日還能應付,若多來幾日,周興也不需要耍什麼花樣、手段,甚至不需要斷食,只要每頓給兩碗這樣的清粥,熬不到兩日就能爲所欲爲了。
監牢裡,四個小孩子相助相扶,同手共度。監牢外,太平公主府,一個年約四旬左右的婦人跌跌撞撞的去敲大門,門房來應門:“這不是王嬤嬤嗎?怎地如此驚惶?”
王嬤嬤滿臉悲切之色,不待門房多問,一邊往裡闖一邊哭道:“出事了!出大事了!長史呢?老奴要見長史!”
不一會兒後,太平公主府立即有數騎飛奔而出,其中一騎奔向宮中,剛到宮門口,就被侍衛攔住:“大膽,何人敢在宮門口奔馬?還不速速下馬!”
馬上騎士正是陳象,從懷裡掏出長史給的手令,道:“某乃太平公主府侍衛,奉長史之令,有急報稟報我家公主,煩請通報一聲。”
那侍衛擡眼看看陳象,接過手令,道:“宮禁重地,豈可亂闖!你且等着,我使人替你去通報。”
然後,拿了手令,閃身進了宮門,把手令往懷裡一揣,朝裡面的同伴使了個眼色,同伴點點頭,侍衛則轉身向另外一道宮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