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想什麼?”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起一些不愉快的回憶。”
薛崇秀溫婉的一笑,看張昌宗凝重的表情,並沒有多問,只是讓他坐下,笑道:“要試試我新做的水果茶嗎?”
張昌宗不挑食,酸甜苦辣都吃,只要能吃就行。薛崇秀經常做些稀奇古怪的東西,做了又喜歡跟他分享,張昌宗每次都很愉快的接受投喂,反正都比樹根、野草好吃就是。
接過來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比他想象的味道好,遂小口小口的喝起來。薛崇秀看他一眼,笑道:“鄭太太真是厲害呢,若是以前給你喝,你只會一口喝乾,經過鄭太太調教後,倒有些貴公子的樣子了。”
張昌宗一臉的生無可戀:“咱能別再提這茬兒了嗎?你不懂爲了訓練到現在的程度,我被鄭太太收拾得多慘!就這樣還被鄭太太評價說,勉強可以糊弄人。蒼天啊,活了兩輩子,頭一次這麼的優雅斯文,居然還被嫌棄……我到哪兒說理去!”
薛崇秀輕輕一笑,開口:“在我這裡,你想一口喝乾也好,小口小口喝也好,只要你自在就行,無需委屈自己。”
張昌宗笑開來,開心的道:“我知道啊,但是,還是要學着約束自己,不然要是放縱習慣了,哪天不小心露出來,豈不是浪費鄭太太的心血?不想讓鄭太太難過。”
笑着解釋了兩句,姿勢標準的坐到薛崇秀對面的小坐榻上,笑嘻嘻地望着她。薛崇秀沒說話,只是默默地望着他,眼神朦朧而又深沉,不知在想什麼。
“薛老師?”
擡手在她眼前晃了晃,結果被她一把拉住,摁下……嗯,女孩子的手,軟軟地。薛老師的手一直很好看,前輩子這樣,這輩子也這樣,手指頭纖細修長,手掌看着小,卻肉肉地,不胖但是柔軟。
薛崇秀只是按了一下,張昌宗都還沒來得及臉紅便移開手,張昌宗還能咋地,一邊默默地鄙視自己的猥瑣,一邊一臉正經的凝神傾聽狀,然而薛崇秀什麼都還沒說呢,剛要開口就被他那怪樣子逗得“噗嗤”一笑:“你這是什麼樣子!”
張昌宗嘿嘿笑笑,臉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神情來,又不好說方纔的猥瑣心思,只是嘿嘿傻笑。薛崇秀白他一眼,又給他倒了一杯茶,道:“你這兩天如果再不得空過來,我也是要叫人去約你過來的。一直不曾有機會問你,陛下……怎麼突然同意你入羽林衛了?南衙十六衛的將軍,塞滿了武家人,羽林衛這等私軍,竟然讓你入了?你怎麼辦到的?”
張昌宗嘿嘿一笑:“當然是憑本事辦到的!”
“嗯?”
“薛老師您忘了咱是啥出身了?嘿嘿,我潛進大寶殿給陛下送了一束現摘的牡丹花。還是提前通知了羽林衛我要潛入的情況下。”
語氣很平常,臉上的笑出賣了他。薛崇秀眼睛一亮,笑眯眯地看着他,讚道:“很大膽的主意,小夥兒做的不賴嘛!”
“那是!我自己丟人不要緊,總不能給我的部隊、我的戰友丟臉吧?大寶殿而已,小意思!”
唉喲,那語氣嘚瑟的!
薛崇秀眼裡帶着自己都沒發現的甜膩和縱容,她就喜歡他這股嘚瑟勁兒。笑看了他一會兒,薛崇秀才道:“如此倒也能說得通了!最好的是,我們的計劃,第二步達成,現在,就剩第三步了!”
兩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對在一起,一齊重重點頭。薛崇秀望着他俊秀的臉,不知不覺想到多年前的那個晚上,那天,張昌宗給她揣來一封血書,她的父親薛紹親手所書的絕筆血書。
那一天,她哭了,哭了個肝腸寸斷,也是那一天,那個小小的少年,鄭重的承諾,他要護她一世安穩,讓她不要害怕,一切都有在他在。
薛崇秀是信他的!怎麼會不信呢?前世,他就是爲了保護她而死的,就那麼倒在她面前,即便倒下了,也把她緊緊護在身後的人。
曾經,她整宿兒整宿兒的睡不着,閉上眼,那個人倒下的畫面就在她眼前重演。她不懂,爲什麼願意爲她這種陌生人而死。她夜夜不得安眠,後來,她去尋找,去尋找這個人所有的痕跡,漸漸地,好像就明白了。
其實,薛崇秀從未害怕過,大不了就是一死,她只是不安,不喜歡全然陌生的時代和環境,甚至是親人,也是陌生地。可是,後來有了他,知道有他在,這不安就一點點的消失了。陌生的時代,陌生的世界,有一個熟悉的人,對別人或許不重要,但對她來說,很重要。
然後,他們反覆的商量,根據僅知的那點兒可憐的歷史知識,推演、判斷,定下計劃,併爲之全力以赴的努力,這麼多年了,也才走出了兩步,一切纔剛剛開始。
薛崇秀目光溫柔的看着張昌宗,聽他信心十足的說着:“貨棧、櫃坊隨着經濟的發展,只會越來越賺錢,我們起步早,咱雖然不是搞經濟的,但是,以現在做生意的這種模式,又有義母的大旗,貨棧、櫃坊是最適合的。錢有了,我現在又成功加入羽林衛,先發展一下,第一步不能邁太大,不能驚到武家子弟,省得他們以爲我是去搶權勢的,穩紮穩打的走,憑真本事走,把軍權抓牢抓穩再說。你嘛,好好幫你娘看攤子,咱們兩邊都發展好,即便有變也就有能力應付了!”
薛崇秀點頭,道:“我前幾日使人去買了個船廠。”
“船廠?”
張昌宗疑惑的看她一眼,薛崇秀道:“我記得看過一個綜藝節目,上面說唐朝的遠洋貿易做的不錯,海上絲綢之路,聽說過沒?”
“聽過。不過不太瞭解具體路線。”
薛崇秀道:“太詳細的我也不瞭解,不過,總不出太平洋國家,如今貨棧、櫃坊是賺錢了,但是,錢一直存着是不會變出更多錢的,趁着現在形勢還算穩定,我孃的大旗還算好用,好好投資造船業,等船造出來,遠洋貿易的利潤纔是大頭。”
張昌宗聽得讚歎不已:“不得了啊,薛老師,您這才叫幹大事業啊!我這羽林衛大將軍跟你一比……格局小了,佩服,佩服!”
薛崇秀微微一笑,道:“因爲有你我纔敢這麼做的,你知道嗎?你把百人小隊帶到我面前的時候我有多驚喜?我們要多多的賺錢,然後最好把百人小隊訓練成千人、萬人,屆時,便是安史之亂也不足爲懼。”
雖然信心十足是蠻好的,設想也蠻好的,不過,張昌宗覺得有必要提個醒:“薛老師,容在下打個岔,您的表弟李隆基同學目前還跟他爹關禁閉呢,更不要說安史之亂了,還早呢!”
薛崇秀白他一眼:“我就是個比喻和聯想。”
“哦,這樣啊,您繼續!”
張昌宗從善如流,不過,薛崇秀被他這麼一打岔,也說不下去了,張昌宗看自己打斷了別人的興致,有些過意不去,想起今天來的目的,趕緊問問:“對了,薛老師,您有沒有什麼適合在宴席上演走的小曲兒?那什麼,我們兄弟子侄幾個打算來個節目綵衣娛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