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孝期結束,張昌期、張昌儀、張同休三個並未剃去守孝蓄養的鬍鬚,只是修剪了形狀;張易之留了一瞥八字鬍,五兄弟裡,唯有張昌宗因爲年紀太輕,完全沒有蓄鬚的念頭,一股腦剃了個乾淨。
洗澡、洗頭,把自己收拾得乾乾淨淨地,然後張昌宗盤腿坐下廊檐下,任由商音給他刮鬍子,鄭氏攬着寶寧與薛崇秀在一旁笑吟吟地看着。待刮乾淨後,鄭氏還讚了一句:“蓮花郎風采更勝往昔,是吧?秀兒?”
薛崇秀一雙眼睛漾着柔情的波光,笑着頷首:“太太明察秋毫。”
直接把張昌宗笑了個大紅臉。唯有寶寧,與父親如出一轍的眼睛瞪得溜圓,滿臉驚奇的鼓着包子臉,跳過來伸手摸父親的下巴:“咦,不扎手手了!”
“寶寧喜歡被阿耶的鬍子扎嗎?簡單,再蓄起來就行!”
“不要!”
還來不及跑呢,就被不正經又惡劣的父親捏了好幾下胖嘟嘟的臉頰,捏得她嗷嗷叫着趕緊逃去祖祖處,一頭埋進祖祖懷裡,賣力的告狀:“祖祖,阿耶欺負寶寶!”
鄭氏笑吟吟地揉揉她的胖臉,哄她:“不怕,祖祖爲寶寶主持公道!”
“嗯!”
用力的點頭,點完了才問:“祖祖,公道是什麼?”
張昌宗大樂:“寶啊,你連公道是什麼都不知道,還敢去告狀?過來耶耶告訴你!”
然後,天真可愛的寶寧就屁顛屁顛跑過來了,重又落入父親的魔掌,不止被捏了胖臉,甚至屁股也被拍了兩下,皺起的小臉被父親抱着拋高高化解,拋得高興了,別說生氣了,告狀自然也就忘記了。
鄭氏笑看着,看父女倆兒其樂融融,也跟着笑得一臉的皺紋,張昌宗顛顛懷裡的胖閨女,扭頭問鄭太太和薛崇秀:“您二位……準備好了嗎?”
薛崇秀笑而不語。鄭氏笑問一句:“準備好什麼?”
張昌宗笑大步跨過去坐下,道:“太太離開京城這麼久,可想念了?弟子出孝,可以帶您回京城去了。”
鄭氏笑着點點頭,道:“若是問這個,何須準備!”
“太太就是英明,其實弟子有個打算,就是不知太太願不願意?”
張昌宗接過跑過來的女兒,抱着女兒與薛崇秀相視一笑,薛崇秀接話道:“我們打算去京城探望親人師長後,乘船去南邊視察產業,乘船去,走水路,不像陸路那般辛苦,有心想請太太也去看看,太太意下如何?”
鄭氏又驚又喜:“帶我出去看看?”
張昌宗笑看着她,眼神裡有着孺慕和溫柔,笑容頑皮裡帶着故作的洋洋自得:“太太這兩年保養的不錯,鍛鍊身體也積極,身體素質較之過去,可謂天壤之別。太太這麼乖,做弟子的總要獎勵獎勵吧?世界這麼大,就帶太太出去看看吧!”
明明意思是挺好的,孝心也是極佳的,但是,但是怎麼聽着就這麼欠打呢!
鄭氏毫不猶豫地擡手拍了他胳膊一下,拍得張昌宗本來一張得意洋洋地欠扁臉瞬間變成苦瓜臉,瞬間覺得心情舒暢,念頭通達,臉上的笑容也愈發的暢快,痛快的扔出一個字:“好!”
張昌宗的苦瓜臉褪去,高興地和薛崇秀對望一眼,兩人臉上都有着高興。鄭氏是個容易讓人尊敬和愛戴的老太太,與他倆兒一起生活的這將近三年時光,在張昌宗的督促和薛崇秀的關切下,身體素質調理得極好,前幾年還時不時的病一下,這三年來,幾乎沒病過,就是腿疼的毛病,也較往年有了極大的改善。不然,張昌宗也不敢提議帶她出去旅遊了。
鄭氏這一輩子,幼時長於滎陽,十六歲嫁入上官家,然後就是忙着相夫教子,生活簡單且安穩,直到沒入掖庭爲奴,於卑賤中依舊頑強的教出了一代才女上官婉兒,但她見過的天地其實沒多少,韋氏已經去了,張昌宗想做什麼都來不及了,但鄭太太還在,張昌宗想帶她出去看看,看看這廣大的天地。
鄭氏眼裡神采湛然,一瞬間突然又有些遲疑:“你與秀兒出孝,不急着出仕,反而想着出去,可是有什麼急事?我一個老婆子跟着出行,隨行的人定然不少,可方便……”
話還沒說完呢,就被張昌宗扶着額頭打斷:“我的好太太,你操心這些幹嘛?難道在你眼裡,我和秀兒兩人就這麼笨,連着點兒小事都弄不好?放心,這趟主要是就是出巡,雖說也有事務,但主要還是玩耍,太太就負責享受美景美食,旁地不用操心。”
薛崇秀也道:“對,太太儘可放心,相信我們可好?”
鄭氏一想也是,這倆人雖是長輩,可做事歷來靠得住,便也放下心來,笑着點頭答應,答應下來,不免有些好奇,她也不是沒乘過船,只是,陸地的江河與大海自然不同,這會兒不免想問上一句,好讓人準備出行的行李。
就連小寶寧,聽到耶孃和太太都要帶她出去玩,也跟着嘰嘰喳喳的問着,老少幾個坐在一起說說笑笑,倒也其樂融融。正說着,下人來報,張昌期有請,請張昌宗過去議事。
兄長有請,張昌宗自然是要去的,順便,他也有些打算想與兄長說,跟鄭太太和薛崇秀說了一聲,張昌宗換了身便服就過去了。
“大哥!”
進去才發現二哥、四哥、五哥都在,還有幾位嫂嫂,張昌宗連忙行禮。張昌期讓他坐下,與老二張昌儀對望一眼,道:“人都到齊了,那便開始吧。”
張昌宗看張同休、張易之都跟他一樣一臉懵逼,想來這倆兒也不知道今天要議什麼,看樣子似乎只有老大、老二知道?難道他倆兒商量好了?!
心下疑惑,還是靜心聽着長兄說話。張昌期道:“今日把你們叫過來,愚兄有一件事要與兄弟們議一議。”
“何事?”
張同休問了一句。張昌期道:“祖產。”
“嗯?”
幾兄弟臉上都帶着疑問,張昌期笑了笑,道:“托賴母親英明之故,在她百年前,就爲請人主持爲我們兄弟幾個分了在長安的家產,現在,就剩下家鄉的田產。這些田產,除了祖父、父親留下的祖產,這些年,母親又添了不少,她老人家病着時曾對我說過,六郎孝順,手頭較我們寬鬆,這些年孝敬了她不少。這些孝敬,母親留了一些,其餘的多換成在家鄉的田產。如今母親不在了,這些田產也須分一分,交待分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