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強脫了身上的舊棉襖，換上新衣，老太太在徐知強身上這裡拍拍那裡摸摸：“挺好，合身。”
“蘭秀的手藝是越來越好了，這樣式也做的好。”
徐知強身上暖融融的，心裡更暖，還是親媽好。
老太太道：“行了，脫下來。”
徐知強正感動呢，“媽，這還脫下來幹啥，就這麼穿着唄，挺暖和的。”
老太太瞪他：“明兒才過年，新衣留着過年穿。”
“脫下來！”
徐知強此時看老太太怎麼看怎麼順眼，就連他媽瞪眼，他也覺得是深厚的母愛。
他脫下新衣換上舊棉襖，忽然看到屋裡四方桌上一個大火腿。
徐知強湊過去，上面還貼着商標“金華火腿”。
買好了東西，蘇茜很有經驗的道：“咱們去車站坐車，半路搭車咱們根本就上不去。”
剛剛寫好的對聯墨汁還沒幹，蘇茜給了兩毛錢，拿起桌上的扇子扇了會兒，等對聯幹了，小心的捲起來。
趙婷婷趕緊拉着蘇茜離開，走了幾步才小聲道：“那種對聯是家裡有人不在了才貼的。”
老頭提筆在紅紙上寫，“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
回到集體戶，將魚養在桶子裡，老母雞放在雞圈裡，白麪鞭炮這些提到了朱志成他們屋裡。
老太太哼一聲，“你知道什麼，都是茜茜自己掙的錢。”
朱志成和喬木都點頭。
街上擺攤的多了許多，這時候也沒人查沒人管了。
她剛要走，就看到楊老三也擠在人羣裡，應該也是來領肉的。
只一會兒，蘇茜就感覺到耳朵都快不行了。
徐知強還在看火腿，“媽，咱們明天吃這個吧。”
趙婷婷在旁邊道：“咱們不是有雞，還買啥？”
很快車廂裡又擠得水泄不通。
老太太趕緊顯擺，“茜茜給我和你爸買的年貨，在京城華僑商店買的，花了好幾十塊呢！”
吃着飯，蘇茜想起還沒買年貨，“咱們今天去縣城吧，得買點年貨。”
趙婷婷一個箭步往車上跨，順手將蘇茜也拉了上去，喬木和朱志成兩人跟着擠進來。
到了打穀場，蘇茜感覺整個生產隊的人都在這裡了，打穀場上除了豬的慘叫，還有大媽們的笑聲，小孩們的哭聲，男人們吹牛逼的聲音。
“誰家一年裡死了人，門口就不能貼紅色對聯，要貼這個藍色的。”
蘇茜還買了一瓶白葡萄酒打算過年喝。
車子繼續往前走。
蘇茜搖頭，“不行，大毛它們得留着下蛋，另外買一隻老母雞。”
徐知強驚訝的道：“她上哪掙錢？我看她幹農活也不怎麼利索。”
司機往後看了看，啥也看不到，走道里都是人將視線都擋住了。
好容易到了羊角生產隊，幾人又費力的從車上擠下來。
趙婷婷嘻嘻一笑，“明天隊裡會分肉，人人有份。”
徐知強嘖嘖嘖，“這麼貴？”
“茜茜有本事着呢。”
車子從車站出去的時候，還只是滿座，慢慢的車上人越來越多。
幾個人四處逛，總算是買齊了要買的東西。
他們那會兒過年都不怎麼貼對聯了，麻煩，頂多往門上貼個福字。
蘇茜吐吐舌頭，她還真不知道這個習俗。
沒多久，便來了一輛公共汽車，車子停下，車門打開，蘇茜看着車上滿滿的人目瞪口呆。
蘇茜道：“哪有肉？這過年只怕黑市裡肉票都買不到了。”
蘇茜只覺得於雪自作自受，但凡她對徐知強好點，現在徐知強肯定飯都給她做好了。
好容易車子到了縣城，幾人從車上下來，纔出車站就感受到了過年的氣氛。
走了一段，看到街上有寫對聯的，蘇茜對趙婷婷道：“咱們買一對貼在門上，這纔有過年的氣氛。”
橫批“萬象更新”。
老太太道：“行，吃就吃，這好東西送人我也捨不得。”
“不過雞和魚也得買，對了還要買鞭炮，咱們熱熱鬧鬧過個年。”
走了沒多遠，車子又停了下來，蘇茜趕緊喊：“師傅，您別停車了，這車裡真的裝不下了。”
她扳着指頭，“得買只雞，還得買條魚，過年必須得吃魚，叫年年有餘。”
再一看，地上血水橫流，整個打穀場還瀰漫着一股腥臊之氣，蘇茜沒辦法忍受了，“你們幫我領肉，我回去了。”
晚上蘇茜他們吃飯的時候，也沒看到於雪出來做飯。
“媽，這哪來的？”
老太太揮揮手，“你知道個啥。”
“蘇茜他們家可真捨得給她錢！”
幾人擠過去，蘇茜道：“老人家，我們要一副春聯。”
生產隊養了十幾頭豬，每年要上交十頭，剩下的幾隻豬就等到過年前幾天殺，殺了全村分肉，大夥過年纔有肉吃。
司機還是將車門打開了，又上來一男一女。車廂裡幾乎沒有了空隙。
吃了早飯，幾人趕緊收拾好去公路旁邊搭車。
蘇茜眼睛一亮，“真的，那行，那咱們就包餃子。”
剛要走，蘇茜看到那張大桌子上面還有裁好的藍色的紙，“呀，早沒看到還有這個顏色？這個顏色也挺好看的。”
到了車站買票，幾個人機靈得很，提着東西最先上車。
趙婷婷又道：“咱們北方過年得吃餃子，要不咱們買點麪粉包餃子？”
四個人站在車門邊，擠得前胸貼後背。
“算了，這事不適合跟你說。”
寫對聯的是個老頭，老頭拿一支粗粗的毛筆，蘸了墨水，筆走龍蛇，一會兒就些了一副。
年貨買好了，第二天又去分肉。
楊老三的一隻眼，眼球摘除了，眼眶空蕩蕩的，他穿着一件破舊的棉襖，兩隻手縮在袖子裡，弓着背垂着頭，完全沒有了從前的活躍勁兒。
往常這種場合，楊老三四處竄，不是摸這個的屁股就是吃那個的豆腐，如今整個人徹底蔫了。
喬木也看到了楊老三，他眸光漫不經心的掠過，然後走到蘇茜身邊，“我送你回去。”
蘇茜笑了，“這麼幾步路，有什麼好送的。”
喬木沒說話，只默默的走在蘇茜旁邊，他剛纔在人羣裡看到了楊老大，楊老大那眼神陰惻惻的，得防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