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茜心裡琢磨，這年輕女人應該不是朱碧華，現在很少有出嫁的女兒住在孃家的。
正想着，半掩着的堂屋門打開，屋裡走出來一個年輕姑娘，臉上寫着疲憊，她看着蘇茜遲疑的道：“你找我？”
蘇茜點頭，目光越過朱碧華，看到屋裡的牀上躺着個老婦人。
老婦人頭髮花白，臉朝着外面也在看她，蘇茜感覺像老婦人是從前見過的朱志成母親，不過，她比起幾年前見的那次，老了很多。
蘇茜示意葉英將紅糖糕點遞過去，接着小聲道：“我是你大哥的朋友，方便找個安靜的地方說幾句話嗎？”
朱碧華驚訝的挑眉，“你等等，我跟我媽說一聲。”
她提着東西進屋，然後將東西放下，對着牀上的何臘梅道：“媽，有人找我，我出去一會兒。”
何臘梅張口就罵，“你去哪裡？一天到晚就知道往外跑，我這裡離不得人，你跑了我怎麼辦？”
朱碧華小聲道：“媽，我就在外面跟人說幾句話，不會跑遠。人家提了東西過來，我總不能不理人家。”
她纔給她媽換過尿布，早餐也餵了，這會兒其實也沒事。
何臘梅不依，“死丫頭，你少哄我，我知道你就是不耐煩伺候我，藉着有人找你的由頭你就要開跑！”
“沒良心的東西，老孃白生你——”
話沒說完，右邊房間裡傳出一陣尖利的喊叫：“有完沒完？一天天的就知道吵！吵死啊！”
“老不死的東西，天天號喪，死又不死，早死早安生！”
朱碧華漲紅了臉，朝右邊房間看了看，似乎想說什麼，又低下了頭。
屋裡何臘梅躺在牀上破口大罵，“小表子，你才早點死，趁早從我家滾出去！”
這時，外面一個老頭提着菜籃子進來了，朱碧華像是看到救星一般，跑過去接過他手裡的菜籃子，“爸，我跟朋友找我有事，我跟她出去說幾句話，馬上就回來。”
蘇茜認出這是朱志成的父親，不過幾年時間，他看起來也老了很多。
他似乎沒聽到屋裡何臘梅罵罵咧咧的聲音，拖着疲憊的步子往裡走，擡眼看了下蘇茜和葉英，接着又垂下眼皮，顯然沒認出來蘇茜。
他無力的揮揮手：“去吧。”
朱碧華趕緊將菜籃子放到廚房，這纔對蘇茜道：“走吧。”
蘇茜和朱碧華轉身準備出門，就看到李曉玲還呆呆的站在院子裡。
她似笑非笑的看一眼李曉玲，然後往前走了。
李曉玲看着蘇茜的背影，想罵人又不敢罵，一口老血憋在喉嚨裡不上不下的。
正在這時，左邊房間裡傳出一個年輕男人的聲音，“媽的，住這裡吵死了，一天天的不是大人吵就是小孩哭。”
接着徐昊從屋裡出來，打着呵欠，“租期到了換個地方住，再住這裡老子要短命幾年！”
李曉玲沒做聲。
徐昊繼續道：“我要吃油條配豆漿，你給我買回來。”
李曉玲正一肚子氣，沒好氣道：“要吃你自己買去，你又不是沒錢！”
說着便進屋去了。
徐昊嘴裡罵了一句什麼，回屋拿出牙刷杯子出來刷牙。
這會兒蘇茜和朱碧華已經走到了衚衕裡面一個比較寬闊的地方，蘇茜開門見山道：“我是你大哥的朋友，受他所託來找你。”
朱碧華激動起來，“我大哥在哪，他還好嗎？”
“我問我爸媽他們也不說，不告訴我大哥去哪了，只說以後就當大哥死了。”朱碧華說着哭了起來。
蘇茜趕緊拿出一塊手絹遞過去，“你大哥沒事，過得好好的，別哭。”
朱碧華沒接蘇茜的手絹，她用手背擦了下淚，“他在哪？他怎麼自己不回來？”
蘇茜看着朱碧華，輕聲道：“他工作忙，沒時間回來。”
“再說，你覺得你爸媽歡迎你大哥回家嗎？”
朱碧華低頭不出聲了，爸媽有多偏心她是知道的，他們心裡就只有二哥，將二哥當成寶。
蘇茜忍不住問：“你媽是怎麼了？我以前見她的時候，她還好好的。”
朱碧華苦笑，“半年前中風了，半身不遂，現在只能躺在牀上，拉屎拉尿都要人伺候。”
“平時我上學都是我爸伺候，我現在放假，就是我伺候。”
蘇茜眉頭動了動，“你二哥呢，他不管？”
朱碧華搖搖頭，“我媽中風以後，我二哥就去了一趟醫院，之後就不見人了，也不拿錢給我媽治病，的呢過我媽出院了，就逼着爸媽分家，現在東邊的兩間房子都分給二哥了。”
“如今他們單獨開火，不和我爸媽一起吃飯。”
她神色黯然，“現在就我爸一點退休工資，我媽又沒單位，住院吃藥都不能報銷，現在我媽吃藥的錢都不夠，我媽之前住院，家裡還欠了一屁股債。”
“如今我媽和我爸就只能住堂屋裡，租出去兩間屋子，總算還能收點租金補貼一下生活。”
蘇茜驚訝的挑眉，“我以前好像是聽說，你爸媽打算讓你二哥養老的，怎麼分家了？他不管你爸媽了？”
朱碧華又是一聲苦笑，“他要分家就是不想管，到現在我媽還執迷不悟，說二哥是有孝心的，都是二嫂在挑唆，天天和二嫂鬧。”
“我二嫂生了孩子才兩個月，家裡每天小孩哭大人鬧，雞飛狗跳的。”
她搖搖頭，“這要不是我親媽，我是真的連這個家都不想回了。”
蘇茜看着朱碧華，心裡也有些同情這姑娘，“你現在上大學？”
朱碧華道：“大二了，我上的大專，還有一年畢業。”
蘇茜點點頭沒再說什麼，而是道：“你學校的地址能不能告訴我，你大哥託我來就是想要聯繫上你。”
旁邊葉英趕緊拿出小本本和筆，一臉認真的看着朱碧華。
朱碧華快速將學校的地址說了。
蘇茜想了想，從隨身的包裡，拿出五百塊錢朝朱碧華遞過去，“這是你哥讓我帶給你的。”
“自己留着花，如果要補貼家裡，一下子也別給太多錢，只要能保證你爸媽生活吃藥就行。”
朱志成其實並沒讓蘇茜捎錢回來，不過，眼下朱家這個狀況，朱志成就算對父母再寒心，知道了肯定也是要在經濟上幫助家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