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顧家老爺子出來了,顧衛富鬆了一口氣,分家和還錢,他一樣都不想做,大家住一塊,老四纔好貼補家裡。
而老頭子,最心疼自己,又看好顧家大孫子顧書考大學,光宗耀祖,自然是不會同意分家的。
那硬邦邦的鞋子砸到顧衛強的腦門上,讓他的心也涼了半截。
他默默的把鞋子撿了起來,眼眶微紅,“爸,你爲了二哥一家子,竟然偏心到如此?就不顧我們的死活了?安安和鼕鼕不是你的孫子和孫女了?”
被說到痛腳的老爺子,臉色一變,但是很快就轉爲自然,“老四,這個家我最偏誰,你還不知道,不然你能讀到初中畢業,去運輸隊幹活?”
“我只知道這個家,您最偏心二哥,我們兄弟三個,都是爲了老二當牛做馬的,至於您說的初中畢業,我讀書的錢,是我跟有山叔上山打獵採藥賺來的,運輸隊幹活,是我心辛辛苦苦熬進去的,您可有幫過我半分??”,有山叔是顧華子的爸,早年經常進深山採藥打獵,看着顧衛強可憐,就帶着他一塊。
老頭子小兒子一句話給噎的喘不過氣來,作勢要暈過去。
顧衛強對着一旁看戲的華子說,“華子,看着老爺子,別讓他暈過去。”
“今天這家,不分也得分,若是您暈過去,不能爲二哥爭取更多的利益,就別怪我們了。”
原本要暈的顧老爺子,聽到顧衛強這麼說,頓時精神活虎,不行!若是真的分家的話,他要把關,不能讓老二吃虧。
在顧老頭子的心裡,顧老二是他最看重的兒子,也是最像他的兒子,從他一手扶持老二當顧家村大隊長就知道的了。
顧衛富知道今天這家是分定了,他的心都在滴血,一腳踹到王大英的胸口,“你個臭婆娘,若不是你,我們兄弟能反目?還不快給四弟賠罪?”
王大英這會也回過神了,這個家若是分了,誰供老大上學?
她還能在家如此清閒嗎?
家裡還會有那麼多吃的嗎?
一想到這,她連滾打趴的抱着顧衛強的腿,騰出一隻手,不停的抽着自己巴掌,瞧着那力度,沒兩巴掌,臉就腫成了豬頭,“四弟啊,是我豬油蒙了心,不該刻薄安安和鼕鼕,你給我個機會,我一定會把他們當自己親閨女和親兒子看待的。”
顧衛強神色冷冷,吐出兩個字,“晚了。”
周愛菊領着自家大兒媳婦,發現整個村子都靜悄悄的,她回頭,“這是出了啥事?”
趙君雁搖了搖頭。
兩人索性加快了腳步,還沒到門口,就聽到王大英哭爹喊孃的求着顧衛強原諒,周愛菊心裡咯噔一下,幾十年的鄰居三兩句把話給說清楚了。
她撥開人羣,把一家人的神色都看的清清楚楚,老頭子的固執,二兒子的不願,小兒子的堅決,王大英的悔意,大孫子的躲閃。
最後,化作一抹嘆氣,這家已經散了,兄弟幾個之間出了間隙。
周愛菊身子一顫,閉了閉眼,咬牙,“分,現在就分!!!”
顧老爺子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家婆娘,“老婆子,我不同意。”
向來不說粗話的周愛菊爆了粗口,“你不同意有個屁用,你去問問除了老二,哪個兒子不願意分家??家裡幾個兒子,哪個不是看在你面子上幫忙供着老二一家子,既然老二一家子不識好歹,那行!各過各的,這種成吧?”
顧老頭子不死心,“老大和老三肯定不願意分家,就老四一個身上有反骨,上跳下跳。”
“我上午纔去過老三家,老三的婆娘,很不願意,老三每個月拿十五塊錢養家裡,老三媳婦把話給我挑明瞭,養老人可以,他們不養其他閒雜人口。”,這閒雜人口,可不就指着都的是老二一家子,老大雖然掙錢少,但是人家兩口子勤快,總是在地裡面幹活,又不是愛佔便宜的人,一年下來,掙來的錢,總夠過活。
老四就更不用說,他一個人,貼補這整個家裡。
閒雜人口四個字,深深的戳在顧衛富的脊樑骨上,他還是顧家村的大隊長,他不敢想,此時村民是如何看他的,堂堂一個村子的大隊長,竟然靠着兄弟幾個養活,說出去太丟人了。
“爸,分家吧!”
至於老大什麼意見,下意識的被他忽略了。
周愛菊看了一眼自家老二,嘆了口氣,轉頭看向自家老大,“衛國,你是什麼意見?”
顧衛國蹲在地上,抱着頭,腦子裡面走馬觀花一樣,全部都是小兒子被老二家的幾個小子欺負的場景,自家婆娘被二弟妹使喚的場景,他擡頭,甕聲甕氣,“媽,我同意分。”
趙君雁猛的看向自家男人,眼睛裡面有藏不住的驚喜,顧衛國伸手拍了拍趙君雁的肩膀,帶着一抹釋然和解脫。
四房既然都同意,那就沒啥耽擱的了。
周愛菊是個風風火火的性子,顧衛強在一旁幫襯着,把族裡面的長輩請了出來。
定了下來,顧衛強還抽空,把從縣城買回來的蹄髈,酥餅,紅燒肉全部遞給了顧華子,當着衆人的面,交代,“華子,你先把這些東西拿回去,讓弟妹先做上,讓安安和鼕鼕他們吃口熱乎飯,我這本估摸着,還要不少時間,不用等我。”,孩子們吃飯,纔是正經事。
顧華子故意把袋子口解開了,露出裡面的香噴噴的紅燒肉和豬蹄膀,得意,“哎喲,這蹄髈上的肉可真好,有肥有瘦,估計有個十多斤吧,安安和鼕鼕可吃不了這麼多,我們家半夏也能沾點口福,還有這紅燒肉,一看就是從縣城大飯店裡面帶回來的,就光聞着,我口水都出來了,還有老福記的酥餅,這可是好東西啊!一口下去,又香又脆,恨不得把舌頭都吞掉。”
他還特意走到王大英面前,嘖嘖,“原本你家三個小子還能嘗下味道,這下可美了,只能看看長啥樣,二嫂子,我謝謝你刻薄安安和鼕鼕啊!不然我家哪裡能撿到這麼大的便宜。”
王大英開始還不覺得後悔,這會看到一兜子的吃的,還盡是俏菜,她腸子都悔青了,要是早上不進去西屋說那姐弟倆,這會,俏菜可都在她肚子裡面了。
一旁的顧雙,吸溜着鼻涕,不停的嚥着口水,哭嚎着,“媽,我要吃肉,還要酥餅。”
王大英一巴掌打了上去,“吃吃吃,就知道吃。”
顧華子意味深長的拍了拍顧雙的頭,故意,“雙子啊,以後你可吃不到了,你媽呀!把家裡的財神爺給趕走了,噥,趁着現在多看兩眼,免得以後,看都看不到。”,這財神爺指的誰,大家都心知肚明。
可不就是顧家老四顧衛強嘛。
看熱鬧的人,都有些幸災樂禍,尤其是和王大英不對付的趙桂芳,她笑的花枝亂顫,“可不是,雙啊,以後你可不能再帶着紅燒肉去我饞我家狗蛋了。”,顧家有個顧衛強在外面幹活,經常來帶些好東西回來,尤其顧雙,被她媽帶的,性子真真是一模一樣,賤嗖嗖的,每次得了好東西,顧雙就喜歡拿到他們家狗蛋面前,故意饞人,把狗蛋給饞的哭的嗷嗷叫。
趙桂芳心疼的不行,卻又沒辦法,誰家能像老顧家那樣,頓頓吃肉。
這下,財神爺走了,看王大英以後怎麼嘚瑟。
顧雙聽到趙桂芳的話,哭的更慘了。
扯着嗓子嚎。
倒是旁邊的顧單看着還安慰兩句,“雙,別哭了,哥以後賺錢了給你買。”,至於顧書,失魂落魄的,這邊的啥動靜,他一點都沒聽進去。
他只知道一件事,四叔不管他了。
下半年的補課費還要八十塊。
他還欠班上同學三十七塊錢。之前在女朋友面前吹牛說,開了年,就去買一輛鳳凰牌的自行車,載着她去河邊兜風,如今自行車也沒了。
什麼都沒了。
顧書眼睛發紅的衝了出去。
顧華子看到了,搖了搖頭,“顧家老大,就是個披着羊皮的大尾巴狼,慣會裝模作樣。”,哼着小曲,邁着大步子,提着一兜東西,心情賊好的往回走。
至於後面那一攤子,有衛強在,保管吃不了虧,要知道這小子,硬起心腸來,他自己都怕。
在顧華子家,吃飽喝足的顧安安,窩在顧半夏的暖炕上,美滋滋的磕着南瓜子,誇讚,“菊香嬸手藝真好,這南瓜子可真香啊!”,比超市那一堆乾貨都好吃呢!
顧半夏頭都沒擡,直接抓了一大把也不磕殼,連殼一塊嚼的嘎巴脆生,得意,“那是,不然能把我養到一百五十斤。”,顧半夏的個子隨顧華子,個子一米六八,但是體重一百五。
這年頭,能長成大胖子可真不容易。
顧華子和菊香感情是真的好。
兩人又只生了半夏這一個閨女,上面沒有婆婆磋磨,只有一個老頭子,一心埋在藥材裡面,根本不管事情,顧華子的生活美的不行。
又有門手藝,在村子裡面掙的夠一家人開銷的,再加上好兄弟時常幫襯點,可以說,華子的生活,過的個比顧衛強好太多了。
顧華子回到家的時候,就發現,三個孩子,都窩在炕上,磕着南瓜子,悠閒極了。
他把提回的東西,往炕桌子上一放,招呼,“安安,鼕鼕,來看下,你爸爸給你們帶啥好東西了。”,至於顧衛強在哪,他下意識的給忽略了,華子腦子裡面,現在可全都是吃的。
屋裡太暖和,炕燒的熱乎乎的,安安往炕上一躺,舒服的骨頭都軟了,動都不想動,指使着,“鼕鼕,去看下。”
不用她交代,顧鼕鼕嗷的一聲,從炕上爬起來,袋子一拆,大聲,“姐,全是肉!還有餅。”,顧鼕鼕抄起一個酥餅,就往自家姐姐嘴巴里面喂。
顧安安下意識的張嘴,嚼了以後,才反應過來,“你給我是吃啥呢?”
顧鼕鼕舔了舔手指,“好吃的餅。”
這姐弟來,把顧華子看的直笑,他把酥餅拿了出來,放在桌上,“你們先吃餅,這肉啊!我讓你們嬸去熱下,保管香的不行。”,順帶,還挑了一塊酥餅,捏在手上,顯然是給自家媳婦帶的零嘴。
走了門口,顧華子才反應過來,自己忘記說了一件事情,“安安啊,你爸爸回來了,這會正在分家呢,等分完家,他就過來了。”
那半個酥餅嗆在嗓門裡面,顧安安的一咕嚕爬了起來,驚訝的睜大眼睛,“啥?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