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伯亭又借車了。開着季玉生的破車,一路喧囂回了駐地家屬區。
葉伯亭正蹲在大衣櫃那翻箱倒櫃時,屈磊躡手躡腳地進屋,突如其來地從背後一把抱住葉伯亭。鼻息間嗅着葉伯亭身上的味道,滿足且暢快。
葉大小姐頭都沒回:“別鬧哈,我找東西呢!一會兒還得趕回醫院。”
屈磊頭上猶如一盆冷水澆過,瞬間擰眉,鬆開了圈着葉伯亭腰間的雙手問道:
“你可真是個革命好同志!連上多少天班了?你嫂子可生了龍鳳胎,咱倆是不是得抓緊了?你們單位領導怎麼這麼不懂人情世故呢!”
“和人情世故有什麼關係!這回呀,延長上班時間,我自個兒樂意的。磊子,我有個繡着錦絲的小包,你看見了沒?”
屈磊有氣無力地坐在牀邊兒,隨意回道:“幹嘛?找它幹嘛?”
葉伯亭一屁墩坐在地上,深鎖兩條秀眉:“啊,找錢啊!我給放哪了?”
一個紙盒扔了過來,屈磊指給葉伯亭看:“這裡不才是你放錢的地方嗎?”
“不是不是,我要用很多錢的。這點兒不夠用。”
……
屈磊問清楚了原因,半響沒吱聲,就任由葉伯亭繼續翻箱倒櫃找錢包。憋了好一會兒,到底沒憋住,屈磊用着十分冷靜的聲音說:
“亭子,咱們是得盡力而爲。可好幾百塊錢,那相當於咱倆多少個月的工資。你算過嗎?”
一直無知無覺、根本不清楚屈磊已經不樂意的葉伯亭,聽完此話瞬間回眸:“你說什麼?”
屈磊沒有直視葉伯亭的眼睛,而是側過了身,他認爲自己沒錯,再次開口道:
“我記得你和我娘還因爲一百塊錢大吵大鬧過吧!只是戰友,有必要掏家底兒嗎?”
“屈磊!你知道你自己在說什麼嗎?那是我戰友!戰友你懂不懂?不清楚戰友的意義,李彤你總該知道吧?新兵連咱倆偷偷摸摸傳紙條,都她給你的!你總不會忘了吧?現在是她爺爺生重病住我所在的醫院!”
葉伯亭都懶得告訴屈磊她只是墊付了!她倒是想都花了,一分錢不讓李家掏,可李叔叔死活不讓。非要回鄉籌錢。說她要是給掏錢治病,他寧可帶着老父去其他地方。
葉伯亭是怕李彤的父親李建業,因爲錢的事再來回折騰返鄉而已!先哄着他們住上院,至於後期治療和住院費。就是李家真掏不出來了。她花這錢她願意!她連撒謊理由都想完了!
“可戰友之間也要盡力而爲!亭子。你還小,你不懂這其中的彎彎繞繞。今天是她爺爺病了,你大包大攬。趕明兒要是她的其他親戚呢?我那意思如果是她的父親母親。我們……”
葉伯亭唰地一下把手中的衣服扔了,她到現在也特麼沒找到錢包,都怪自己平時的粗心大意,怒了,也不找了,對着屈磊就吼道:
“你丫給我住嘴!你!你!你到底是什麼時候變成了現在的樣子!”
葉伯亭喊完抓過皮包,怒氣衝衝的走向門口穿皮鞋,連件換洗衣服都沒帶,回家要拿的東西也不取了,轉頭就走。
“亭子你去哪?”屈磊幾個大跨步上前,一把拽住葉伯亭的胳膊。
葉伯亭的壞脾氣那是從來沒被壓抑過的,她氣狠了,對着屈磊拽她胳膊的手“嗷嗚”一口咬了下去,直咬到屈磊鬆手。
“我和你話不投機半句多!再拽我還咬!”
房門被葉伯亭摔的“哐”地一聲,樓上樓下都能夠聽得一清二楚。
外面的天氣早已是漆黑一片了,葉伯亭回家前想得挺好,她尋思借車回來帶幾件衣服,把錢裝足了,然後和好說話的翟政委打個招呼,讓屈磊開季玉生的車送她回市區,反正她都和季玉生說好了,下週還車,然後讓屈磊也出面見見李彤的父親。
女人嘛,當喜歡一個男人時,就愛展示他。喜歡把他帶到親人、朋友、同事的面前,她覺得屈磊哪哪都好,帶出手有點兒顯擺的意思。
這次更是機會難得,李建業是李彤的父親,也算見見長輩兒。可是卻不想是這樣的結果。
葉伯亭摟手剎,踩油門,一溜煙就沒了影子。夜間行駛在山間小路上。
季玉生這臺破車吧,真是名不虛傳。
葉伯亭開着開着左大燈滅了,下車查看了一下,只能拿小高跟使勁踹了踹車輪胎髮泄情緒。
再次坐回駕駛座的位置上,葉伯亭一拳砸在方向盤上,車喇叭立刻發出刺耳的聲音。
氣狠了,氣到和自己較勁的程度,氣到最後泄了氣,葉伯亭把車停在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嗚嗚地哭了起來。哭着還要藉着那丁點兒光亮,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她得儘快趕回去。
七十年代的夜晚,大街上沒什麼人走動,有事兒出門辦事兒,沒事兒很少外出。
市區的中心街道上,零零散散的路人遠遠地就能發現,有一臺“獨眼龍”的改裝吉普車正緩緩滑過。
葉伯亭站在季玉生的面前,側着頭不正視,語氣上也很僵硬道:“季叔,借我點兒錢唄,那什麼,着急用。”
季玉生憑藉着他“獨眼龍”的車光亮,看清楚了葉伯亭那有些紅腫的眼睛。知道亭子哭了,卻沒問爲什麼。
“好。你在車裡等着,外面冷,我去取。”轉身利索地小跑離開。
季玉生都跑走了兩分鐘了,葉伯亭才一拍腦門,她忘記說數額了:“噯?”可惜季玉生沒聽見。
“拿着吧。”
“啊?我都忘說借多少了!”
季玉生兩手插在大衣兜內,低頭看鞋尖兒時笑了下,再擡頭時很認真地說:“不用說數額,說多了也沒有,這是我全部家當。”
葉伯亭在借錢這事兒上除了不好意思的情緒外,可從未有過夏天從前借錢時的“悲天憫人”情緒,人家高興的接過,大氣回道:“不錯,季叔!”甩着馬尾轉身走了。
也就走出沒幾步,葉伯亭忽然回過神倒着走路:“噯?季叔,你那車得大修!還有這個,真的謝謝。”揚了揚手中的毛票,這次是真的離開了。
而季玉生望着葉伯亭的背影,自言自語道:“只要你要,只要我有……”久久佇立不動。
因爲錢而引發的吵架、質疑、大哭,在葉伯亭以家屬身份交款時,嘆氣自己怎麼白張羅了?!這是啥時候的事啊?!
邵醫生用事實證明,他這個曾經要娶李彤的男人,比起朋友更靠譜!
葉伯亭在天矇矇亮值完夜班時去了李爺爺的病房,在那裡看到了邵醫生,她眼圈兒再一次紅了,邵醫生對待親爺爺、親爹也不過如此了吧……
班長,李彤,其實你一點兒都不傻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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