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涼如水。
寢殿之中除了就着燈光翻閱竹簡的皇帝外,並無他人,顏景白並不喜歡有人時時刻刻呆在身邊的感覺。
夜色很深了,跪坐着的人有些睏倦,連手中的竹簡都似乎變得沉重起來。
或許該把紙給提前造出來?
既方便又簡單,還可以節約樹木資源,起到保護環境的作用。
越是琢磨他越覺得這是一個非常不錯的主意,而就在這時他心下一凝,下一刻,整個人就被攬進一個溫熱寬厚的胸膛。
輕緩的呼吸噴灑在耳後,原先緊繃的身體一點一點的放鬆下來,顏景白調整了一下姿勢,讓自己靠的更舒服一些,這才道:“你就不會發出點聲音的嗎?”總是這樣神出鬼沒的早晚要被嚇出心臟病。
石之軒輕笑,啄了啄他的耳垂,道:“想給你一個驚喜啊!”
顏景白不雅的翻了個白眼,道:“你確定是驚喜,而不是驚嚇?!”
寬厚的胸膛輕輕震動,石之軒笑道:“無論是驚喜還是驚嚇,我回來了,你高興嗎?!”
顏景白扭頭看他,漆黑的眼睛閃爍不定,最後他擡手,手指深深的插、、進對方的白髮中,然後用力壓下對方的頭顱,下巴一揚,吻了上去。
兩人的吻並不深入,也沒有過於激烈,只是淺淺的,淡淡的,帶着一點繾綣與思念,像兩條相濡與沫的魚。
末了,兩人脣分,石之軒微微眯起眼睛,舔去男人脣角的一點水跡。
“這是高興的意思?”石之軒的聲音帶着些微的沙啞。
顏景白眉眼一挑,湊到他耳邊有些曖昧的說道:“朕還可以更加高興,邪王可要試試?”
石之軒的回答是朝着他修長的脖頸啃了下去......
痛快淋漓的大幹了一場之後,兩個人都有些累了。
顏景白是這些日子以來一直專注朝政,能夠休息的時間本就不多,這一場大戰之後雖然很盡興,卻也非常消耗體力,而石之軒雖然體能強到變態,但他一路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一點時間都沒有休息的滾了一下牀單,充當的還是下面的角色,就是他再厲害也要吃不消了。
兩個人頭靠着頭,肩並着肩,一起倒在牀上。
石之軒詳細的和顏景白說着這些日子在外面的所見所聞,直到兩人一起沉沉睡去。
石之軒回來了,顏景白的工作減輕了很多,畢竟這人也是做過大官的人,對朝堂上的那套並不陌生。
皇帝的寢宮多了一個人,這注定是瞞不住別人的,石之軒雖然可以不讓其他人見到自己,但皇上每日的膳食是兩人份的,衣服是兩個人的,連殿內偶爾傳出的動靜也昭示着皇帝寢宮藏了一個男人
!
之後,顏景白讓人拿了喜服來讓石之軒試穿,更是讓他徹底暴露在衆人眼前。
其實兩人也沒想過要特意的隱瞞什麼,倘若怕被人知道的話,也不會想要光明正大的成親了。
只是他們剛來這個世界沒幾天,石之軒就出宮了,現在他回來了,又仗着武功高,怕麻煩,一直都是悄無聲息的來,悄無聲息的走,竟愣是沒被人發現過蹤跡。
雖然婚禮的消息一個月之前就宣佈了,立後的一切事宜也一直在佈置,宮內甚至張燈結綵的掛上了紅燈籠,但因爲婚禮的另一位當事人一直沒有出現的關係,所有人都有一種恍惚的不真實感,大多數人甚至覺得皇帝只是在開玩笑,也許到了最後關頭他會反悔?畢竟這世上從來沒有過男人與男人成親的先例,更別說是立男人爲後了!
所以當婚事的另一爲主角出現的時候,後宮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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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是受寵的還是不受寵的,位分高的還是位分低的,都又是嫉妒又是憤怒,還帶着一絲惶恐的聚集在一起商量對策。
趙姬安安靜靜的站在一羣女人之中,一臉的唯唯弱弱,連話都不敢說。
別人也沒指望她吭聲,都眼神希翼的看着坐在上首的那個女人。
鄭姬原是鄭國公主,後被鄭王送與秦王政,她長得漂亮,性情溫婉,很得秦王寵愛,後來更是爲嬴政生下了長子扶蘇,她是後宮之中身份最高的。
嬴政一直沒有立後,她以爲那個位置最終會是她的,幾乎是所有人都是這麼認爲的,畢竟她的兒子那麼的出色,恐怕誰也沒有想到最後被立爲王后的竟會是個男人!
她嫁給嬴政近二十年,爲他生兒育女,盡心盡力的陪伴,竟然輸給了一個男人!
這要她如何咽得下這口氣!
可是她又能如何,她什麼都做不了,只能忍!
鄭姬牽起嘴角,笑得勉強,“這是陛下的決定,又豈是我等可以妄議的。”
有人不服,容顏嬌媚的女人站起來說道:“被一個男人壓在頭頂上,你真的會心服口服?!而且自從那個男狐狸精出現之後,陛下就再也沒來過後宮,那個男人將陛下迷得神魂顛倒,以後要是再當了王后,我等姐妹以後豈不是再無出頭之日,要老死在這皇宮內院?”
鄭姬指尖一顫,淡淡道:“你也說了,他只是個男人而已,男人是生不出孩子的,等日後陛下對他的感情淡了,自然會將他拋到腦後。一個男人沒有孩子,就算他做了王后又能如何,後宮從來都是女人的天下,你們暫且看着好了。”
丞相府
。
李斯最近也忙得很,要幫皇帝處理政務,要和皇帝商量改革,要協助奉常置辦皇帝的婚禮,他忙的連黑眼圈都冒出來了。
婚禮就在眼前,顏景白好不容易大發慈悲,放了他半天假期,李斯終於可以睡個早覺了,就連秦國攻打六國那會兒他也沒這麼累過。
可他最近的運氣似乎真的不怎麼好,他剛打開房門,就覺得渾身一冷,整個人像是掉進了冰窟。
一把造型奇特的妖異長劍正抵在他的咽喉處。
李斯瞳孔微縮,他第一眼見到的並不是拿劍威脅着他生命的人,而是坐在屋中的蓋聶!
“你不會喊人的對不對?”微微沙啞的聲音響在他的耳邊。
李斯抿脣,最終緩緩的點了點頭。
房門哐的一下在他身後關上。
在面對着當今兩大用劍高手,李斯在最初的慌亂之後,慢慢的冷靜了下來,他道:“蓋先生好膽氣,你的身價已經漲到了十萬金,可你非但沒有躲起來,還進了咸陽,進了我的丞相府,李斯佩服。”
蓋聶還未說話,衛莊卻首先嗤笑道:“這裡很難進麼?就是咸陽宮只要我們想,也能來去自如,何況你這小小的丞相府。”
李斯顧忌着脖子上的那把劍,小心翼翼的轉過身子,看向拿劍的衛莊。
黝黑的眼睛帶着一點光,將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個遍。
就算衛莊並非尋常人,也不禁被他專注的目光盯得微微的皺起了眉。
就在他有些不耐,手中鯊齒威脅性的想要向下壓的時候,李斯終於開口了。
只聽他慢吞吞的說道:“對於其他人而言,想進咸陽宮自然是千難萬難,但對衛先生來說,這世上再尊貴的宮殿,也如先生自家的後花園一般,想進就進,想出就出。”
衛莊緊緊地擰起眉頭,李斯這話雖然看似在奉承他,但話裡的語氣卻有些古怪,他稍微想了一下,就將這件事給拋到腦後。
他專門走這趟丞相府可是另有要事的。
衛莊手一動,鯊齒劍離他的脖子又近了一點,冰冷的劍刃貼上他的皮膚,只要輕輕一割,就會劃破他的頸動脈。
李斯的後背冒出了冷汗,然後就聽衛莊浸滿寒意的聲音在他耳邊響了起來。
“說吧,秦軍爲何要殺我?是誰派他們來的?是不是你?”
李斯眉心一動,鎮定道:“不是我。”
“那是誰?”衛莊冷聲問道。
他想不通,一個多月前,李斯親自來請他,與他合作對付墨家,可轉眼間秦國卻又來對付他,還有那兩個神秘莫測的劍客,如果不是蓋聶在,他不死也得重傷
。
秦國如此作爲,讓他百思不得其解,他和秦國應該井水不犯河水纔是,何況還剛剛合作過!
李斯嘆道:“我並不知道具體是誰,我只知道想殺你的人太多了,尤其是陛下後宮裡的那些女人!”
衛莊皺眉,還未等他開口說話,就聽一直沒有出聲的蓋聶道:“小莊曾是流沙首領,說他仇人衆多我信,但爲什麼會牽扯到嬴政後宮的女人身上?”
疑惑的視線慢慢轉到衛莊身上,他接着道:“小莊,你又做什麼了?”
衛莊咬牙:“我什麼都沒做,嬴政的女人我一個都不認識,與我何干!”
“怎麼沒關係了?!”李斯道:“你搶了陛下,奪去了她們的寵愛,後宮的那幫夫人們定是恨透你了。”
“我搶了——嬴政?!”衛莊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果然,就聽李斯道:“你與陛下即將成婚,作爲大秦帝國的第一位男王后,她們怎麼可能不想你死!”
衛莊:“......”
蓋聶:“......”
造成這一切的兩個罪魁禍首,一點都不知道受害人現在所承受的打擊,正在歡歡喜喜的籌備婚禮。
作爲一個第一次結婚的人來說,顏景白表現的和世上任何即將成親的男人一樣,有些不淡定。
望着一切如常,彷彿一點影響都沒有的人,他有些不高興的想,果然是結過一次婚的人,夠冷靜,夠鎮定,臨危不亂啊!
顏景白冷哼。
對方既然表現如常,他當然也不能過於激動了,爲了掩飾住隨着日期將近而不斷涌上的情緒,他決定將紙先造出來,當然是拉着石之軒一起的。
關鍵時刻,忙一點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