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所以決定放霍青桐離開,不是沒有考量的,至少回族問題可以暫時得到解決。
清朝時期,各種各樣的邊境問題層出不窮,各地起義之事也多不勝數,清朝皇帝很是頭疼,現在頭疼的換成顏景白了。
只是對於這些困擾了清朝幾代皇帝的問題,他一時間還真沒有什麼絕佳的解決方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相較於邊境,清朝內部也不是鐵板一塊的,所謂的滿漢之分就是最大的矛盾根源。
而以陳家洛爲首的紅花會就是最大的一個以反清復明爲目標的江湖組織。
據說乾隆與陳家洛是一母同胞的兄弟,據說陳家洛與乾隆亦敵亦友,據說陳家洛堅持定要回復漢家江山,甚至不惜將心愛之人拱手讓給愛慕香香公主的乾隆。
這些傳說中的劇情讓顏景白感到深深的蛋疼。
顏景白是漢人,雖然他現在頂着滿人皇帝的頭銜,但他依舊還是漢人。
可是這也並不代表他排斥滿人,在他看來滿人漢人並沒有太大的區別,如果他現在穿的是明朝的皇帝的話,他會堅決抵制外族,但他現在偏偏是乾隆。
對他來說,與其浪費時間費盡心思的去恢復一個已經不知道滅亡了多少年的明朝,還不如將注意力放在國外。
那些人才是他真正的敵人!
他提筆,在雪白的宣紙上落下一個又一個鮮紅的名字,俊朗的臉上肅穆冷厲,微微眯起的眼睛閃過令人心悸的寒光。
“皇上!”吳書來輕輕的聲音響起,“容妃娘娘讓人來請您過去,您看?”
顏景白皺眉,看來這位香香公主還真是天真爛漫,不懂宮裡的規矩啊,或者是被乾隆一直捧在手心裡護着給慣壞了?想見皇帝不來求見,反而讓皇帝去見她,嘖!
他放下筆,意味不明的輕笑一聲,“既如此,那便去趟寶月樓吧。”
彎着腰一路退下去的吳書來心裡一咯噔,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皇帝對待容妃的態度似乎有些變了,雖然依舊沒有拒絕她的要求,但總覺得和以前的百依百順相比有了些微妙的區別。
但他到底是宮裡的老人了,深諳後宮的生存之道,尤其是在皇帝身邊伺候,不該問的最好別問,不該看的也別看,就當自己是個瞎子,是個啞巴,只有這樣才能活的長久些。
當顏景白進了寶月樓的時候,一道奇異的香風飄來,喀絲麗俏生生的身影已經站在了他面前。
“皇上!”她也不行禮,那張完美無瑕的臉上佈滿擔憂,“你是不是讓我姐姐回回部了?還劃了一個地方給我的族人居住?”
顏景白步履從容的從她身邊走過,邊走邊道:“霍青桐來找過你了?她跟你說什麼了?”
喀絲麗跟在他身後,道:“姐姐什麼也沒說,只是告訴我族人已經有了棲身之地,她會將大家都照顧好,讓我不要擔心
。”
“既如此,你只管相信她就好了。”
喀絲麗緊緊地擰起秀眉,沉默不語。
顏景白撩起衣襬在凳子上坐下,接着道:“你姐姐是個聰明人,在以卵擊石的找朕報仇,和帶着回人安安分分的生活之間,她懂得該如何選擇。”
喀絲麗沉默,半響才雙手交握,用維吾爾族語低聲默唸道:“願阿拉真神保佑,讓我的姐姐平安,讓我的族人平安。”
既然已經和皇帝談妥了條件,霍青桐幾乎是天一亮就離開了皇宮,她是一個人走的,拒絕了顏景白讓人護送她的提議。
雖然她已經決定爲了族人放棄報仇,可那也不代表她會對皇帝的態度有所轉變。
畢竟她的父兄還有許許多多的族人都是死在清人手裡的,這一點終此一生她都不會忘記。
紫禁城依舊是那個紫禁城,人來人往,熱鬧非凡,一派盛世之景。
但她的心境卻已然大不相同,從來時的仇恨絕望,抱着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決絕,到現在的依舊仇恨,卻也有着一絲希望,以及爲了這點希望不得不放棄復仇的痛苦。
種種感情糾纏在一起,她現在的心情又豈是簡單的複雜二字可以形容的。
霍青桐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就連有人靠近都沒有察覺,直到她的手臂被人撞了一下她才猛然醒過神來。
一張俊俏的少年面孔朝她擠了擠眼睛,然後靈活的鑽入人羣。
霍青桐心下一喜,握緊手裡的劍迅速跟了上去。
那是一間很普通的酒樓,普通的在這偌大的紫禁城內沒有幾十家,也有十幾家。
霍青桐看到那個少年和酒樓的掌櫃的簡單交談幾句,然後迅速的跑上了二樓。
霍青桐趕緊跟上,果然沒有人過來攔她,她就像進自己家一樣異常順利的上了二樓。
樓梯口,那個忽然冒出來的少年正微笑着等她。
“心硯,你怎麼會在這裡?”霍青桐的聲音滿是驚喜。
“當然是爲了找你。”少年揚了揚下巴,嬉笑道:“快進去吧,有人想見你呢!”
霍青桐微微有些發愣,然後瞬間便反應過來對方說的是誰了,她耳根有些發紅,下意識的整了整衣衫,才推開廂房的門走了進去。
廂房內不止一個人,有男有女大概十幾個,但最顯眼的就是那個負手站在窗邊的青年了。
他一身素色的長袍馬褂,沒有任何飾物,卻遮掩不住周身風度翩翩的書生氣度。
許是聽到房門開啓的聲音,他轉過身來,微微一笑,喊了一聲:“青桐
!”
霍青桐身子一震,差點掉下淚來。
但她到底不是尋常女兒家,只一會兒便穩定了心神,她朝他點了點頭,然後道:“原來你們都在這裡。”
可不是嗎,二當家無塵、三當家趙半山、奔雷手文泰來,還有他的妻子駱冰等等,基本上紅花會的當家都集齊了。
如果朝廷派一隊人馬將這些人通通拿下,恐怕紅花會立馬就要土崩瓦解。
作爲這些人中唯一的女性,又與霍青桐交情不錯的駱冰走過來,拉着她的手道:“這些日子乾隆動作極大,又是組建從龍衛,又是肅清宮廷,我們紅花會很多安插在宮裡的眼線都被拔出了,損失極大,我們不得不來,總要搞清楚乾隆在搞些什麼名堂!青桐妹子,你從皇宮裡出來,可有什麼消息?”
霍青桐皺眉,“我和喀絲麗一起住在後宮,對朝堂上的事情並不清楚。”
衆人沉默。
陳家洛忽然說道:“喀絲麗......她怎麼樣呢?還好嗎?”
霍青桐鼻子一酸,強笑道:“你放心,她很好,有皇帝的庇護沒有人敢找她麻煩。”
陳家洛眉宇黯然,“這樣也好。”
霍青桐抿脣,忽然就惱恨起自己的失言來,無論如何,哪怕是他移情於自己的妹妹,她也是不忍心見他傷心失望的。
駱冰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忽然就朝其他人眨了眨眼睛。
一羣人會意,一同往房外走,離開之前還不忘將門給帶上。
廂房之內,只剩下兩人。
陳家洛心中悲傷,雖然爲了民族大業,他不惜將自己的戀人親自送了出去,可在親耳聽到皇帝對喀絲麗的寵愛時,他還是痛苦的。
只是,他卻不會後悔,即使重來一次他依舊會這麼做。
一切都是爲了漢家江山!
他忍下心中泛起的苦意,望向那個昔日喜愛過的女子,問道:“你還好嗎?乾隆怎麼會放你離開?”
只是一句簡短的關心,卻讓霍青桐歡喜起來,她毫無隱瞞的說道:“乾隆答應給回人一方棲息之地,免掉十年稅收,休養生息,十年之後與其他清人等同,回人再不需要受到壓迫之苦。”
陳家洛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聲音也冷了下來,道:“所以,你和清廷和解了?你父親兄長的仇也不報了?”
霍青桐愕然,然後道:“我並沒有忘記仇恨,只是比起仇恨我更加在意的是活人未來的生活!”
“那些活着的人也不會認同的,因爲死去的那些都是他們的親人!”
房內猛然提高的聲音讓一直守在門外的紅花會諸人瞬間涌了進來
。
陳家洛冷冷道:“你是翠羽黃衫,是回部的首領,回部的那些老弱婦孺都將希望寄託在你的身上,可是你卻爲了一點點的利益跟乾隆妥協了,那些死去的英靈如何安息!”
這句話說完,本來還有些不明所以的紅花會諸人一下子明白了大概,望着霍青桐的眼神也微妙了起來。
霍青桐的心一下子涼了,她似乎又回到了黑水河之戰的時候,父兄疑她,部下不相信她,就連心硯都說她是嫉妒陳家洛喜歡上自己的妹妹而見死不救。
那時候的她無助、心苦,只能求助於真神阿拉,幸好她最後用一場大勝挽回了衆人的信任、敬佩和稱讚。
現在的情形和當時何其相像,只是她卻覺得很累!
她掙扎道:“那不是一點點的利益,是整個回部的安寧,難道你要我爲了報仇將整個回部的性命都壓上?!”
陳家洛沒有說話,但望着她的目光滿滿的都是不贊同。
就連駱冰也說道:“血債血償,就算你爲了族人也不該跟仇人妥協!”
可是不妥協又能如何!骨氣能夠讓回族的那些老人孩子平安的熬過這個冬天嗎?
霍青桐想要反駁,但看着四周看過來的眼神,忽然間就什麼都不想說了。
七當家徐天宏道:“不能再拖了,乾隆不知道在打些什麼算盤,我們必須逼他表態,儘快恢復漢家河山,否則便和他一拍兩散,扯旗造反好了。”
“是啊,總舵主,乾隆雖然答應了你,但時間一長保不準又會反悔,而且這些日子以來他動作那麼大,我看情況不妙啊。”
霍青桐看着紛紛附和的衆人,心急如焚。
雖然只是簡單的幾面,但她看的出來,乾隆皇帝絕對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那雙眼睛波瀾不驚,深不可測,連她都看不清裡面的情緒。
這些人如此輕忽,定然是要吃虧的。
她想開口勸阻,但卻清楚的知道這些人絕對不會聽的。她嘴角泛苦,卻緊緊的握住了手中的劍,心中下定決心,或許自己不該這麼快的離開京城的。
顏景白這兩天很忙,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泡在神機營裡了。
可在那裡的所見所聞卻讓他不滿之極。
火藥是中國發明的,火銃更是從明朝開始就用於戰場了,可是在滿人入關之後,就一度陷入了停滯狀態,如今英國連手槍、步槍、榴彈炮都做出來了,可神機營裡卻只有幾百支損壞大半的簡陋火銃,簡直讓他看瞎了眼。
看來改造槍支是現在的當務之急,他可沒忘記,大清的國門就是被炮火轟開的,作爲一個在現代長大的人,他又怎麼可能不清楚熱武器的厲害之處
!
只是清朝這方面的技術太落後了,或許他可以重金從國外誘.惑一些對這些精通的科研人員回來?
顏景白一邊盤算着這些,一邊做着鑾駕回了宮,剛進宮門就有人急匆匆的回報說,二阿哥病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