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二四章

方白蘇迷迷糊糊的醒過來。!這一覺似乎睡了很長,卻是半點兒夢都沒有,很久沒睡的這樣香甜了。

腦子還有些迷糊,躺在牀上竟然覺得大地都在搖晃,伸手摸了一把臉,手沉重的幾乎拿不起來,屋子裡依舊暗暗的,也不知道是什麼時辰了。

身上依舊有些痠軟,在牀上躺了好一會兒還是有些犯迷糊,到底自己是怎麼睡着的?好像有些事情不太對勁?

記憶中只有程水若過來找他,兩人談了一會兒以後,程水若便離開了,後來霽風那個小屁孩蹦蹦跳跳的進來拿了點心要跟他分,他吃了以後……記憶到這裡就中斷了。

方白蘇突然意識到什麼,不顧渾身無力支起身子,腦子一陣發懵,卻是清晰的聽見窗外傳來有節奏的嘩嘩聲。

咚!

翻身下牀的時候一不小心便整個人都跌了下來。

這是哪兒?不太清晰的腦子裡閃過的第一個念頭。

莫非他藏在程水若家中的事情被人發現了?

眼睛漸漸的習慣了屋子裡的昏暗,這兒的擺設非常陌生,小小的房間裡除了一張牀和桌椅便什麼都沒有了,而這個房間也只能放下這麼多東西,旁邊一個小小的窗戶引起了他的注意。

站起身來跌跌撞撞的走到窗邊。身後卻是傳來咯吱一聲,小男孩的聲音響起來,“咦,七少爺,你醒了?”

方白蘇猛的扭過頭,門被人推開,站着一個小小的身影,是這些日子他朝夕相處的那個孩子,霽風!

他被程水若給下藥了!

一股怒意從心底升起,方白蘇瞪着門口站着的那孩子心頭酸甜苦辣五味俱全,最最生氣的是,他原本的計劃竟然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這傢伙給破壞了!

“你竟然給我下藥!爲什麼這麼做?”像只被擾亂了狩獵的小老虎,方白蘇張牙舞爪的怒吼。

霽風被吼的莫名其妙,他什麼時候給他下藥了?委屈的癟癟嘴,“我……”

“難怪你都不吃,就瞧着我吃呢!感情你們都把我當傻子耍!”方白蘇繼續咆哮,“你們……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半晌卻是找不到合適的形容詞,只能跳腳,這幾日的沉穩在這會兒一掃而光,餘下的是這個年紀孩子該有的模樣,嗯,雖然脾氣壞了些。

霽風盯着方白蘇氣的臉色通紅的樣子,卻不知道該怎麼辦,低下頭道,“七少爺是餓了嗎?我去給你找吃的。”說着轉身就往外走,不敢再跟方白蘇多做糾纏。

那天看見方白蘇被藥倒下。他也是嚇了一跳,卻是瞧見小環笑眯眯的走進來,拍拍他的腦袋讓他別緊張,道是方白蘇最近夜裡都睡不好,一準是累的狠了,纔會累的昏了過去。

霽風不太相信,因爲小環姐姐把糕點給他搜走了,又換了一份給他,隨即便讓了位管事將方白蘇送回房間,這邊便開始着手租船離開的事情,夜裡,便登上了這艘前往京城的船,走的悄無聲息。

“我不餓!”方白蘇沒好氣的道,惡狠狠的問道,“程水若呢?她躲起來了麼?不敢見我?”

霽風聞言停下了腳步,方白蘇先前的話他無所謂,他是一個身份低微的人,從小父母就教導他,該忍氣吞聲的時候就要忍氣吞聲,富貴有權的人是他得罪不起的。

可是,有些底線是不能犯的!

回頭駁斥道。“小姐怎麼可能不敢見你?明明是你自己累的狠了纔會暈倒過去,管我家小姐什麼事,她這麼做了對她有什麼好處?你要是硬把責任往我家小姐身上推,我就對你不客氣了!”

霽風平日裡是個話極少的孩子,總是一副討好的表情面對所有的人,小心翼翼的做事做人,跟在程水若身邊這麼許久也沒改變半點。

因此,在方白蘇來以後,他就知道這位少爺是自家主子的客人,萬萬不可以得罪了,雖然安排來跟他睡一個房間,那也只是爲了掩人耳目,他將自己的牀讓出來,什麼事都搶着去做,好東西都讓給方白蘇吃,對於方白蘇的少爺脾氣那也是諸多的照顧,這對於他來說都是應該的。

方白蘇在家中受慣了這樣的待遇,自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會覺察到霽風的處處忍讓,就像那天的糕點,明明就是程水若給他們兩個人吃的,霽風卻是擺在他面前讓他一個人吃,吃的時候覺得理所當然,事後有事的時候便成了霽風的用心叵測了。

方白蘇被霽風駁的無話可說,他總不能說他自己想要逃跑,不樂意牽連了程水若,可是,程水若就是怕他跑路,所以藥昏了他吧?

他未必覺得真的多生氣。只是有心思被人看穿以後的惱羞成怒,若是冷靜下來一想,他還真沒發脾氣的資格,大不了找程水若嚷嚷幾句,然後不了了之。

被一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小屁孩這麼堵了一句,方白蘇的少爺脾氣便又上來了,程水若說的他,他家中長輩父母都說的他,這麼一個下人,憑什麼跟他還嘴?

“我就說了怎麼樣?就是程水若給我下藥迷昏了我,哼!你要對我不客氣?怎麼對我不客氣?本少爺瞧着!”

話聲剛落,霽風便身子一貓,像只小牛犢子般衝過來,腳踏的船艙咚咚咚的直響,這聲音在萬籟寂靜的夜裡格外的響亮,方白蘇被嚇了一跳,那咚咚聲與心跳似有共振,每響一下,他的心臟便不由得緊跟着收縮。

一股大力迎面而來,咚的一聲摔在地上,尾椎疼的他眼淚水都掉下來了,霽風這樣打小在田間野地裡野慣了的孩子,哪個不是身經百戰的老手?而方白蘇這般嬌貴養着的孩子何嘗跟人打過架?

雖然兩人年紀還有些差距。而這般年紀的時候幾歲的差距就足以造成力量上足夠大的反差,一交手便高下立見,竟然是高出霽風一個頭的方白蘇被撞倒在地後便被騎着揍。

小拳頭狂風暴雨般的直往臉上招呼,

“叫你說小姐壞話!叫你說小姐壞話!……你身上揹着官司,小姐冒着殺頭的風險收留你,你還不知感激!藥倒你又怎麼樣?還不是怕你偷偷的逃跑會出事?依我說就該把你扔街上去讓你自生自滅!我揍死你!你以爲你還是當初的少爺麼?你家都沒了,就是個階下囚!別人敬着你,你還把自己當爺了!……”

其實,霽風的力氣不算大,畢竟還是個不到十歲的孩子,拳頭落在身上並不很疼。只不過方白蘇平生挨的最重的一次責罰便是那次被自家爹揍,他心頭一股氣撐着,疼也就硬忍了,這會兒被一個不善言辭的小傢伙這麼揍,疼的不是臉,而是心——被霽風的話給刺的。

習慣了那拳頭以後,方白蘇也回過神來了,一股委屈從心頭升起,越發的看眼前這傢伙不順眼,用力一推,翻身便把霽風給推倒在地上,照着霽風的法子壓上去,便開始還手,“少爺錯了也輪不到你來教!我偷跑又怎麼了?還不是爲了不連累你們家小姐!少爺就算家裡沒落了,那也還是是少爺!你個小兔崽子跟爺得瑟什麼?”

一邊揍人,一邊回罵,下面的霽風也是悍不畏死的,頂着拳頭還是會回幾下手,方白蘇打的不順手,索性去拖霽風的手臂,不甚又被霽風拉下馬來,兩個人就較起勁來。

方白蘇勝在年紀大,力氣足些,霽風勝在打架經驗豐富,兩個人都是憋了一肚子的火,相互傾灑在對方身上,在船艙裡咕嚕咕嚕的滾來滾去,不時磕着這裡碰到那裡,氣喘吁吁了卻是沒個人肯認輸放手。

“你們在做什麼?”一道冷冷的聲音在門口響起,燭火的光芒照耀進來,將兩個狼狽不堪的小子照的清清楚楚。

小環瞧見兩個人渾身上下都是傷,身上的衣裳滾的皺皺的像鹹菜,個個都是灰頭土臉,扯着嘴角冷笑,“喲!半夜不睡覺在這兒練摔跤呢?還要繼續麼?”

這是一場註定了沒有勝負的戰爭,顯然兩位當事人都很清楚,被小環冷眼一瞥。便鬆開手來,相互瞪了一眼,狼狽不堪的爬起身來,一個滿腹委屈和惱怒的要告狀,另外一個則是臉上很有些掛不住,卻是不肯低頭。

霽風嘰嘰喳喳的把事情經過一說,小環也不置可否,挑挑眉道,“你們把小姐給吵醒了,換身衣服過來說話吧。”說完關上門便走了。

兩人又是相互瞪了一眼,同時冷哼着別過頭去,各自去找換洗的衣裳,不找不知道,一找方白蘇才發現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衣裳放在哪兒,只聽見凳子上輕輕的一響,一個包裹被扔了上去,霽風則是開始脫衣裳,他的衣裳端端正正的擺在牀上。

方白蘇一惱,卻是有些畏懼眼前這小牛犢子,沒敢發作出來,別過頭悶聲換衣裳,卻是聽見旁邊傳來一陣抽氣聲,回頭一看,那傢伙身上好多塊淤青,不由得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引的霽風狠狠的剜了他一眼。

方白蘇心情頓時大好,也開始寬衣解帶,不動則罷,一動只覺得渾身都疼,不經意的便是哎喲了一聲,旁邊立馬響應了一聲,“哈哈……”

方白蘇怒目以對,霽風挑釁的瞧着他,那眼神是,有本事你就來呀!

目光在空氣中交錯,險些就發出噼噼啪啪的火花,最終兩個人還是相互嗤之以鼻,冷哼後繼續更衣大業,竟然在差不多的時間裡將衣裳換好,又在出門一事上差點兒再次擦出火花。

好在門外還有個管事站着,冷冷的瞧着兩人,這纔沒再次引發鬥毆事件,勉強算相安無事的到了程水若的房間。

屋子裡的程水若已是久候多時了,瞧見兩個鼻青臉腫的小孩走進來,差點兒沒笑出聲來,指着桌上的東西道,“這兒有些專治跌打損傷的藥,拿回去擦擦吧。”

“霽風,”看着忙不迭點頭謝她的霽風,程水若道,“方少爺是我的客人,可我將他當我弟弟一樣看待。”

霽風嗯了一聲,小臉上雖然有些不滿,還是應了。

方白蘇的臉上浮上得意的神色,程水若又轉過頭來道,“霽風這名字是我起的,他便是我的家人,雖然他是我救的,我也將他當做是我的弟弟一般的照顧。”

霽風臉上揚起甜甜的笑容,方白蘇則是嗯了一聲,越發的瞧那個只會賣乖的傢伙不順眼了。

程水若彷彿沒瞧見兩人臉上的表情,又道,“咱們差不多後天就能到京城,你們回去好生將養着,這臉上身上的傷是一時半會兒也消不了倒也是好事,熟人見了也未必能認出方少爺。方少爺如今倒是不必擔心了,霽風,你一路上好生照顧他,可不要再出什麼事了。”

“這次去京城事關重大,切記不可再胡來,我已是有七分的把握能救出你家裡的人。”

“好了,你們都回去歇着吧,半夜裡睡不着也別起來玩摔跤,有事沒事多看看書總是有好處的。”

見兩人走出去,小環這纔有些擔心的道,“小姐,他們不會有事吧?”

程水若搖搖頭,“小孩子磕磕碰碰的沒什麼大不了,霽風年紀雖小,處處都會讓着人,有時候我還真擔心他這性格會不會太懦弱了,以後會被人欺負,如今瞧着還是很有脾氣的嘛!至於方白蘇,雖然傲氣了些,也是知道分寸的,否則方家豈不是白教養了他這麼多年?如今木已成舟,他也拿咱們沒辦法,只有從了。何況,不是還有霽風盯着他麼?經歷了這事兒,霽風那孩子怕是真的上茅房也不會讓他一個人呆着,嘿嘿……”

小環瞧着程水若笑的一臉陰謀,不由得有些懷念,好像當日的小姐又回來了呀!這次京城之行勢必會很順利的。

……

這一天的天氣不怎麼好,天空低的嚇人,陰沉沉的,空氣中的沉悶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不過,這並不妨礙張大學士的好心情。

經過程水若的指點,這案子辦的異常的順利,豫州那一幫本來還躲着他的大夫一個個的都露了臉,親手寫下了狀紙,言定日後若有需要定會上堂幫忙作證,又暗示了他,楚懷沙的案子就別找他們了,他們不會幫楚懷沙脫罪,也不會上堂做假證,楚懷沙那個人就讓老天去收拾吧。

對於這個結果,張大學士還是很滿意的,畢竟麼,與其兩個案子都毫無進展來說,其中一個案子有眉目就是件大好事嘛。

調查好的卷宗也不打算讓睿王過目了,直接快馬送回京城,畢竟如今睿王也不知道跑哪兒玩去了,先前找了好多次都不在家,他就一直派了人守在門口,始終不見睿王歸來,早上的卷宗送出去,到了這會兒終於聽說了睿王殿下召見的消息。

張大學士自然知道睿王這是匆匆從城外趕回來的,熬不住裴大人的軟硬相逼,終於依依不捨的離開了溫柔鄉趕回驛站,讓張大學士趕緊過去見他。

王爺有命,豈敢不從?

張大學士自然樂顛兒樂顛兒從衙門趕過來了,走到驛站門口,那兵馬森嚴,不允路人靠近半分,而門口赫然站着的是睿王身邊最得意的那位公公,張大學士下的馬來,笑眯眯的上前去,手上拽着百兩的銀票,那位公公見張大學士到了,疾步走上來道,“張大學士來的怎這般的遲?”

張大學士呵呵笑了兩聲,“林公公怕是久候了,本官這不是在衙門忙不過來麼,一聽見王爺說要見我,立馬就趕過來了。”

抓住林公公的手,手上塞着的東西不動聲色的遞了過去,林公公低頭一看,臉笑的跟開花兒了似的,他在個不管閒事的王爺身邊哪兒有這般好的進項,想不到這張大學士倒是個開眼的,低低的道,

“裴大人急的很,王爺還沒起身便嚷嚷到了門口,老奴攔也攔不住,這不,給折騰回來了還不消停。”

裴大人急,那意思就是王爺不急囉!

張大學士本來還有些擔心得罪了這位王爺的,雖然這位王爺沒實權,到底要防止人給他上眼藥不是?這會兒別人好歹也是他的頂頭上司,他瞞着人就把這案子給辦了,偷偷摸摸的把東西送到了京城,怎麼也是名不正言不順,還有點兒在皇帝面前上眼藥的感覺。

好在這位王爺果真是個與世無爭的,根本就不在乎,張大學士自然也就寬了心,笑着點點頭道,“裴大人便是這急驚風的脾氣,倒是讓王爺受苦了,我這就進去瞧瞧。”

一腳踏進大門,還有一腳落在外面,突然,不知從那兒冒出來個女人,站在街對面大聲叫道,“張正裡!你這老狗今天總算讓老孃給抓住了吧!”

聲音一起,四周皆是看了過來,這邊路人雖不多,卻也不少,那女人身後還跟着老老小小的一大羣人,就站在街對面罵道,“你這個僞君子!哄了我這般多年!竟然在這兒讓老孃碰上了!你對得起我麼?想當年,我爹孃資助你上京趕考……”

張正裡,便是張大學士的名字了,那女人一叫,他便扭過頭去,有些納悶對方是誰,怎的在這裡胡亂的叫囂,再聽後面的話,不由得臉色大變,身在朝堂多年,他又怎會不知道其中的緣故,這是有人想陰他了!

連忙衝着旁邊的侍衛道,“那女人在這兒吵吵嚷嚷算什麼,趕緊給我趕走了!”

幾個侍衛見狀就要上前去,旁邊那些侍衛則盡數是王爺的人,他是使喚不動的,幾個侍衛上前,便被那女人身邊十多個穿的破破爛爛的孩子給圍了起來,女人則是大聲叫罵道,

“好你個沒心沒肺的東西!竟然想趕老孃走!老孃今天就不走了!我跟你說,這兒的這些丫頭片子小子們都是你的親親孫兒孫女兒,你要下的了手,老孃全家上下與你賠命又有什麼干係!大家快來看啊!看看這僞君子的真面目,拋妻棄子不說,如今還要殺人滅口了!”

女人說着便坐在地上大哭起來,說是哭,其實是嚎也差不多,那幾個侍衛根本拿着這些孩子沒轍,人人都是知道這位張大學士風流的,若真個是他的子嗣,要是傷着了怎麼辦?

張大學士也有一時間的迷茫,說實話,他一生娶了的女人只有一個,可是,有過實際關係的那是手指頭加腳趾頭都數不過來,要不風流就不能被稱爲風流才子了不是?

許多的女人都是樂意倒貼的,他自然樂得接受。

張大學士一遲疑,衆人更是不敢動手,鬧騰的亂糟糟的一片,十多個孩子便撲上來圍着張大學士叫爺爺,“爺爺!爺爺!我餓了!……”

張大學士被吵吵的頭昏腦脹,一時間也分不清個子醜寅卯,只是知道讓這女人繼續鬧騰下去他這輩子的清譽就算是毀了,板起臉來道,“胡說什麼呢?誰是你們爺爺!不要胡亂的認親,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哎……別掏我的包啊……”

瞧着在這驛站門口鬧騰的實在不像話,林公公連忙喚着餘下的一干士兵道,“趕緊把這些孩子給拉住了!吵吵鬧鬧的成何體統?哎,我說張大學士啊,這事兒你看是不是緩緩再辦?要認親也先見了王爺再說吧。”

十多個孩子被那些侍衛一人一個提拎着,張大學士總算恢復了自由,只是身上的官服早就被折騰的髒兮兮皺皺的,腦子也清醒了幾分,苦着臉道,“這婦人我着實不認識。”

林公公嘿嘿一笑,心道,可從來沒聽說過有人喜歡亂認爺爺的!誰會連祖宗都不要了?即便是他這樣的無根之人也不會幹這種事兒!

卻是有幾分瞧不上他了,你說大男兒,多幾房妻妾算的了什麼,你張大學士好歹也是個以風流倜儻聞名天下的人吧,感情到了負責任,養兒女的時候就開溜了,莫不是家中有虎,所以這般多年纔沒娶過小妾,感情也是個沒骨頭的。

張大學士自然不知道林公公的腹誹,只想着快點兒結束這場鬧劇,趁着士兵們抓着那幫孩子,也顧不得自己衣衫不整,便低頭往裡走,他惹不起這等潑辣貨,總躲得起吧!

卻不想,那婦人不知道什麼時候竟然跑上來了,一把抓住張大學士的後領,“如今咱們兒子死了!剩下這般多的孩子,老東西,你是管還是不管?今天不給老孃個說法,老孃就一頭撞死在這兒!也要天下人知道你的真面目!”

那婦人不過四十多歲的模樣,正是身強體壯的時候,張大學士年逾六十,酒色過度不說,還公務繁忙,身體自然比不過那婦人,被那婦人一抓,差點兒跌倒在地上,衣裳勒的喘不過氣來,雙手拽着衣襟一個勁兒的掙扎,那婦人卻是不肯鬆手,一個勁兒的叫罵。

林公公倒是高興他吃癟,又擔心鬧出人命來,見狀連忙使了個眼色,兩個士兵上去將那婦人的手掰開了,張大學士捂着脖子一屁股坐到地上,咳嗽不休,那婦人則是狠狠的呸了一聲。

林公公連忙上去勸道,“這位大嬸兒,有什麼事兒好好說話嘛,張大學士是知書達理的人,定會給你個交代的!”

婦人聞言便捂着臉又幹嚎起來,“交代!交代!他都交代了二十多年了!孫兒孫女兒都這般大了,他還是不管!我也不是沒心氣兒的,若不是兒子死了,媳婦跟人跑了,絕不會上門來求他,如今這是要我們祖孫這麼多人活活給餓死啊!”

又道,“公公,您給我評評理,這天下間有這樣的事兒嗎?我今天是不想活了,就算是死,我也要這個負心漢好看!”

“誰是負心漢啊?”一道不陰不陽的聲音響起來,這是個四十多歲的官員,面目剛正,除了鷹鉤鼻有些略顯得陰鷙以外,卻是一副好相貌。

“裴大人!”林公公連忙上前笑道,“這位大嬸兒說張大學士對她始亂終棄,今兒個帶着孫兒孫女兒來討個公道。”

“竟然有這樣的事?”裴大人厲色道,“張大學士,您可是天下學子的表率,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我說,納房妻妾也不是什麼大事,您即便清廉,也不至於養不活這麼幾口子吃飯吧?怎的把人家給逼到這個份兒上?”

說着又轉過頭對那婦人道,“這位大嬸兒,你也別急,張大學士是知禮的,我替你勸勸他,這事兒就包在我身上了!”拍拍胸口,滿口的應承,臉上卻是笑的格外的開心。

在地上的張大學士這會兒還沒人去攙扶,咳嗽了半晌,也接不上話,林公公放纔想起他一般,走過去拉着他起身,一邊道,“哎,這亂的,都亂套了!張大學士,可沒把您給摔着吧?”

張大學士臉色鐵青的要說話,卻是說不出來,又猛咳了一陣才道,“好!好!好你個裴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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