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九七章

事實上,沈誠也對這局勢頭疼不已。WWw、QUANbEn、cOm計劃完全趕不上變化,馬家回來後的動作他完全能猜到,本來若是尹知府和一干人等聯合起來,事情也不會往這個方向發展,馬家人也沒空來搭理程水若,偏偏兩方的矛盾竟然都集中在了尹知府的身上,倒是將程水若給推到了前面來,好在程水若機靈,帶着人離開了廣州城,否則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

不管怎麼樣,他坐山觀虎鬥的計劃是徹底破滅了,楚懷沙這一系列的動作還有隱隱指向他的趨勢,所以,無論楚懷沙是否派人來跟他接觸,他依舊不動如山,不論如何,在馬家沒有徹底倒下之前,他都不會有任何動作的。

“大爺,胡家公子在門外求見,二爺讓奴婢來問大爺,這是見還是不見?”一個僕婦匆匆的走花園。低聲稟報道。

沈誠這會兒正與茶夫人、柔夫人兩個在院子裡坐着歇涼,外面的風吹草動驚動不了,聞言笑笑擡起頭來道,“來了就讓他進來吧。”

茶夫人與柔夫人對視了一眼,齊齊的起身來,往後面走去,不多時,便瞧見一個青年男子在管事的引領下走了進來,走得近了,朝沈誠恭敬的拱拱手,笑着道,

“沈老闆,外面大風大浪的,卻是想不到還有如此寧靜的一方天地,家父如今整日的唉聲嘆氣,若是有沈老闆的先見之明,也不至於在風雨中飄搖了。”

沈誠已是站起身來,聞言哈哈笑道,“胡公子客氣了,請坐請坐。來人,上茶!”

說着邀那胡公子坐下來,那胡公子也不客氣,坐下後道,“家父讓在下向沈老闆問好,如今家中事務繁多,不能親自前來,還望沈老闆原諒則個。”

沈誠道。“胡公子不必客氣,如今廣州城的情形咱們心裡都是清楚的,胡家老爺子若是有什麼想法,不妨直言,咱們也有這麼許多年的交情了。”

兩人都是聰明人,自然知道是爲了什麼了,如今楚懷沙便是他們頭上的一把劍,會不會落下來,什麼時候落下來都是個問題,大家都有危機感了,自然要合計合計。

其實兩方人分開來也未必沒有對付楚懷沙的法子,不過風險大了些,還有另一方人在旁邊虎視眈眈,這並不是什麼好事兒,另一則,便是沈誠斷然沒有想到的,胡家還琢磨着要插一腳他與程水若的計劃,這當然不着急,畢竟,先有了良好的合作關係再說。

沈誠則是以爲胡家之所以來,不過是因爲他躲的太遠。怕楚懷沙先拿他們開刀罷了,這其中的盤算誰說的清楚?商人麼,無利不起早!

若他們不來,沈誠也不是不可以去就山的。

見沈誠也是一臉的善意,胡公子臉上的笑容越發的親切,“如今楚懷沙在廣州城裡鬧的風風雨雨的,沈老闆是如何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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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誠聞言道,“楚懷沙鬧出這麼大的動靜,倒是他的性格,如今我比較擔心的倒是程姑娘的情形,她與楚懷沙之間的關係實在讓人不解。”

這是沈誠心裡深處的疑問,跟着程水若的人皆是遠遠的瞧着,因爲距離較遠,在沒得到他的同意下,程水若的性命也沒有什麼危險,所以不敢輕舉妄動,待消息送回來以後,程水若卻是被楚懷沙給接到了府裡,其中的糾葛便越發的不明白了。

但是,不難看出,程水若是防備着楚懷沙的,否則也不會隻身前往,身邊的人則是分散開來了,便是這種情況,程水若沒有讓人聯繫他,沈誠自然不好有下一步的動作。

胡公子聞言卻是笑了笑,道,“依我瞧,程姑娘像是病的不輕。”

沈誠聞言一愣。他倒是沒想到這個情況,胡公子見他神色凝重起來,壓低了聲音道,“程姑娘一回來,楚懷沙便四下的去尋藥方,別的東西我興許還沒法子,那藥卻是在我家鋪子裡買到的。”說着掏出一張字跡潦草的紙來。

沈誠不是大夫,自然不懂什麼狗屁藥方,不過,他還是拿起來瞧了一眼,不由得一愣,“這……這是……”這藥方南方的人都懂,有多少人因爲此病死去。

胡公子點了點頭,“沈老闆怕也是知道,程姑娘身邊的人一個個的都沒跟着,唯有那方家那位五公子在身邊守着,如今楚懷沙的人滿城的尋沈老闆,沈老闆可否可以派個人去瞧瞧?”

沈誠沉默了片刻,他是想要在這件事之後再望望風向的,胡家跟他都沒必要在這個時候參合進來,可是,胡家這時候來說這件事是打的什麼算盤?

瞧着胡公子滿臉的笑容,沈誠心裡也有些搖擺。程水若的情況他也想搞清楚,最主要的還是程水若的態度,不過,這個女人雖然頗有城府,卻是沒有害過他們一次,也算難得的實誠,他還欠着她的情份,看來即便他不想參合,也是不行了。

心中雖然如是想,卻是笑着對胡公子道,“楚懷沙這是想拖我下水啊。咱們苦哈哈的日子過了這麼久,好容易消停兩天……”

胡公子聞言卻是急了,“沈老闆,這事兒你不可能不知道啊!程姑娘身邊的人如今已經回到了廣州城,卻是沒去尋楚懷沙,怕是如今的程姑娘沒那麼好過。”

胡公子如此着急的模樣,越發的肯定沈誠心中的想法,目光淡淡的在胡公子臉上掃過,胡公子也發現自己失言了,頗有些尷尬,想要圓回去卻又覺得欲蓋彌彰,摸了摸鼻子道,

“沈老闆,實話實說吧,這廣州城能有多少錢給咱們賺?咱們在這兒窩裡鬥來鬥去的,即便把整個兒廣州城的買賣都吃下來了又如何?還不是保不了家族百年富貴,眼光自然要放的長遠一些。”

此言一出,沈誠便審視起胡公子來了,胡家上下都是一幫子狐狸,老的老奸巨猾,小的也不好相與,不由得笑道,“這還沒影兒的事情,胡老爺子怎麼就瞧上了眼?還動了這般大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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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子聞言笑了笑,“咱們都不是什麼聽風即是雨的人,若是沒有證據,又怎麼可能聽信別人的胡言亂語?沈老闆,咱們好歹都是在這海面上行走了這麼許多年了,這海上的奇聞異事我百年的胡家想必不會比沈老闆聽的少,老爺子是動了心思,卻是一直找不到方向,既然沈老闆如今有如此魄力,我胡家人又有什麼不可以豪賭一把的?”

頓了頓,又補充道,“如今程姑娘的事兒,我胡家不會袖手旁觀,沈老闆也別跟在下來虛的了。茫茫大海,多的是好處,咱們與其當對手,還不如攜手合作,若是沈老闆連這點兒都瞧不透徹,今兒個便算做我沒來好了,程姑娘那裡我自去尋她就是。”

說着便起身來做要走之態,沈誠怎麼會讓他離開?休要說如今廣州城的形勢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便是日後的開疆僻壤,多一個人承擔風險也是好事兒的,如今的商人盡數瞧着眼前的利潤,自然不樂意去更遠更危險的地方,有這樣魄力的,廣州城除了他便唯有胡家人了!

將胡公子一把拉住,哈哈大笑道,“哪兒有把話說完都不讓別人說話就走的?胡公子,就真不想聽聽在下的答覆?”

胡公子也並非真要走,自然是順力留下,道,“沈老闆如何說?”

沈誠臉色一沉道,“咱們自然要先瞧瞧姓楚的打的是什麼算盤了!”

胡公子笑,“這個容易!還要請沈老闆同我去見一個人。”

沈誠一愣,胡公子今天已經帶給他不少的驚奇了,只見胡公子道,“程姑娘讓人出來尋沈老闆,便找到了我家,這不,我正要來見沈老闆,便順道給他帶來了。”

沈誠聞言便知道是誰了,連連道,“怎的還讓人在門口候着?趕緊請人進來呀!”

來人自然就是方白芨,瞧見方白芨,沈誠便什麼都明白了,什麼藥方,什麼聽說,胡家人即便做的隱秘,楚懷沙如今要辦事兒也有那麼多的廣州城商戶護着,別的不說,楚懷沙要出了什麼事兒,最先倒黴的便是他們。

見到沈誠,方白芨的第一句話便是,“水若說她要見沈老闆一次。”

程水若是要見的,沈誠卻是更關心其他的問題,“楚懷沙到底打算做什麼?”

方白芨倒也不隱瞞,淡淡的道,“整合廣州城的商戶,恢復朝廷的統治,馬家過後,便是沈老闆和胡家人,不過,水若並不希望發生這樣的事情,所以,讓我來提醒沈老闆一聲,順便,也要請沈老闆過去一趟,討論一下下一步該如何走。”

沈誠聞言皺了皺眉,不明白程水若到底是怎麼想的,若是依照他處理此事的想法,辦法簡單的很,瞧這情形,程水若卻是不太想讓楚懷沙吃虧的樣子,否則也不會讓人出來了。

與胡公子對視了一眼,顯然兩方心中皆是有些疑惑,聽方白芨如今喚程水若的名字,而不是程姑娘,心頭不由得越發的疑惑了,這些人,到底是什麼關係?

而程水若又是做的什麼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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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見兩人皆是沉默不語,方白芨道,“水若說了,胡家素來低調,是深明大義的,想要的不過是子孫富貴,沈老闆也是個眼光開闊,有大抱負的人。如今廣州城的事情鬧的這般大了,想要不引起聖上的注意怕是難免,當今聖上也是個有大志向的,兩位在這廣州城裡雖然沒做什麼惡,卻是難免爲人所忌諱,不知道兩位是如何考慮日後的?”

這話有些不客氣,不過,卻不得不讓他們警醒,他們再怎麼有錢有勢,也搞不過國家軍隊,他們想要的不過是富可敵國,其他的倒是兩說,可錢財招人眼紅,如今小戶人家不敢怎麼樣他們,皇帝怕是容不下這樣財大氣粗之輩,何況還有個馬家珠玉在前。

若是換做別人,未必能聽得進去程水若的話,畢竟這兒天高皇帝遠,大家根本就不服管,沈誠和胡家人卻是一向謹慎慣了的,聞言對視了一眼,心中道,總是不能讓他們散盡家財吧?大不了狡兔三窟麼,就是不容於國家,有些讓人頭疼,中國人畢竟有些故土情結的。

胡公子最先拱拱手笑道,“可是程姑娘有什麼想法?”

方白芨道,“不是水若有什麼想法,是楚大人有些想法,水若的意思是,沈老闆不妨過去聽聽,能做的便做,總是有好處的。自然,具體的在下卻是不太瞭解,此事還要請沈老闆走一趟才行。”

這是程水若最終的想法,既然鬥不過,那她就退到幕後,沈誠還有胡家人的手段是不缺的,楚懷沙的構思必然失敗,在這失敗之前,還是別跟他爲敵的好,日後少不得有用到楚懷沙的時候,只要沈誠和胡家能有辦法成爲這件事情之中不可或缺的部分,楚懷沙即便是有什麼想法,也未必能實行。

這個想法卻是跟沈誠的有莫大的分歧,程水若是想在保全自身的情況下與楚懷沙方便,這擺明了就是幫人幫成習慣了,真要撒手,付出了那麼多覺得很不甘心。而沈誠是商人,這事兒擺明了不符合他的利益,其實,在這個時候,他跳出來,幫馬家人一把,將楚懷沙推倒,跟馬家人站到一起的那些商戶自然不得不回過頭來尋求他的庇護。

只不過,這個提議是來自程水若的想法,沈誠也不得不考慮,畢竟,他還欠了程水若一個人情。

“我再考慮考慮吧。”沈誠道,“程姑娘的身體現在如何了?”

方白芨道,“已經略有好轉,我這纔敢出門來。她在楚懷沙那裡我還真不太放心,話帶到了,這便先行離去了,兩位若是有什麼想法,不妨商議一下,在下就此告辭,不送。”

方白芨離開,沈誠望了胡公子一眼,胡公子只是吩咐了讓人送方白芨回去便留下來了,顯然有話要說,兩人送人到二門再緩緩的往回走。

“程姑娘這是做的什麼打算?”沈誠道,“我越瞧越迷糊了。”

胡公子一邊擦擦額頭上被毒辣的太陽曬出來的汗水,一邊笑着道,“程姑娘這算盤可打的響亮,卻也着實是在爲咱們考慮呢。”

“此言何解?”沈誠哦了一聲,挑了挑眉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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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公子笑道,“咱們廣州城的逍遙日子是到頭了,以後還是夾起尾巴做人吧。”

動輒不動就是萬人羣毆,國家的軍隊還沒一戶豪門的家丁多,從史上數下來,若非翻身做了皇帝,那便是慢慢的沒落下去,能韜光養晦人家,方纔能從一次又一次的動盪中生存下來,他們胡家不打算做皇帝,富家翁足矣,所以一直的韜光養晦。

至於沈誠,目光雖然遠大也沒見他有什麼當皇帝的志願,不過,到底書讀的少了點兒,經歷的多的也是在海上的生活,在有些事兒上面還瞧不開。

不過,沈誠不失爲一個合作的好對象,此人拿得起放得下,膽識過人,又有義氣,講信用,與這樣的人合作,你不對他使絆子,他是不會陷害你的,端得是一副耿直心腸。

胡公子和程水若說的道理沈誠其實都明白,不過,依照如今皇朝的能耐,他們最少還有一二十年的消停時光,不由得道,“如今會不會太早了?”

胡公子聞言呵呵笑道,“十年之後會不會太遲了?有些事,不是一天兩天修身養性就能做到的。胡家,低調了這麼許多年,卻是廣州城做生意的人人知曉,若是有朝一日,這廣州城做生意的人家都不知道胡家,那咱們胡家還會怕誰惦記?”

要將手上的利潤盡數讓出去,仍由誰也想不通,別說是沈誠,便是整日受到胡家老爺子薰陶的胡公子也是一陣陣的肉疼,不過沒有表現出來罷了。

沈誠聞言靜默了半晌,目光沒有焦距的亂瞟了一會兒,突然大聲道,“好!我沈誠如今的家當是夠我祖孫三代的富貴了!可咱們也不能給子孫種下了禍根兒!錢沒了,咱們可以去賺,地盤沒了也沒什麼大不了!當年老子不是一無所有!”

沈誠拿得起放得下的氣魄不由得讓胡公子心中佩服不已,也不多話,淡淡的道,“不過,如今這情形,沈老闆怕是不太方便直接去見楚大人。”

沈誠也不是不明白,如今程水若的情況還不清楚,至少是在楚懷沙的控制之下的,他們雖然有心要退讓一步,可楚懷沙打的什麼算盤誰能清楚?程水若先前不也是對楚懷沙那麼信任,否則招不來這麼多兵丁,可如今程水若都不相信他了,他們自然也不能信。

沈誠並非沒有去的膽子,只是單純的覺得不太妥當罷了,想了想,道,“讓茶夫人去一趟好了。擺明了我的立場,她辦事我也放心。”

胡公子聞言點點頭道,“程姑娘在病中,讓女眷去瞧瞧是合適的,不過茶夫人出現怕是讓馬家人跳腳,這樣吧,我讓我家夫人也同去,馬家人若要敢有什麼動作,咱們也不必客氣。”

這是要將胡家跟沈家綁成一團了,對於胡家的主動示好,沈誠自然不會拒絕,點點頭道,“成,就這麼辦了!”

具體的細節如今還不用討論那麼多,沈誠哈哈大笑着勾着胡公子的肩膀道,“如今時間還早,帶你去瞧瞧我那幾艘新船,船雖然還沒修好,龍骨卻是搭好了,想必你會喜歡!看完了這個,咱們再去喝酒,好好聊聊!”

胡公子點頭應是,這邊沈誠拉着個管事吩咐了幾句,那管事便去後院尋茶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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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馬車上跳下來,方白芨並不着急回去探視程水若,反倒是在街上溜達了起來,很幸運的,楚懷沙如今的局面不好,他不過一提要替他去尋沈誠的事兒,楚懷沙便允了,出了門,便遇上了回到廣州城的程水若那一幫家丁,如今辦成了事兒,他卻是心頭依舊有些隱隱的擔心,程水若的心太軟了。

待人厚道也要看什麼情況,什麼人。

如今的程水若要做的事兒未必會損害楚懷沙的利益,只是,兩人之間的衝突至此之後,只怕是會越來越多。

楚懷沙是那種恨不得將天下有錢人的錢財土地盡數分給窮人的人,豫州城的利益,若非他寸步難行,怕是要一股腦的盡數吞下,廣州城的局勢初見好轉,他便有些迫不及待了,這規劃怕是做到了十年之後,老百姓不懂的,覺得他嫉惡如仇,明白人都知道這人便是做的急功近利殺雞取卵的事兒。

偏生,程水若還護着他,這讓方白芨非常的不爽。

有些時候,他寧願地方官是個貪官,至少能辦些真正的好事兒,太過清廉了未必能夠那麼如意,何況,楚懷沙如今是在狗拿耗子多管閒事。

方白芨是醫者,年少便混跡在市井之間,最是清楚百姓真正需要的什麼,他沒有讀書人的清高,反而是三教九流皆有結交,在程水若身邊聽了那麼多,心中也是自有一番決斷的,這兒絕不需要楚懷沙這樣的官員!

不過,他的話程水若未必能聽得進去,這讓他非常的糾結。

一路走過繁華的街道,那琳琅滿目的貨物並沒有吸引到方白芨半分的注意力,反倒是走進了一間小小的飯館兒,飯館兒裡的人都滿座了,瞧見他進來,正好有個人起身結了帳,方白芨便在那個人空出來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吩咐小二上一碗素面,再來杯茶水,方白芨的心思顯然不在吃食上,瞥了一眼同桌的幾個人,方白芨道,“這兒烏煙瘴氣的,本來天氣就熱的緊,怎麼吃的下去。”

對面那人很是不耐煩的道,“吃不下你跑進來做什麼?穿你這身衣裳,不去有錢人吃飯的地方,跑來跟咱們擠着,不是自找沒趣兒麼?我瞧這兒就挺好,四面都透風的。”

方白芨笑,“是啊,冬冷夏暖和。”很不屑的看了看四周,“你們來得我來不得?我這不是瞧着透風,實際上不透風麼?”

一桌的人聽兩人鬥嘴,卻是沒什麼火氣的樣子,也樂得圍觀,對面那人道,“不透風你還坐這兒做什麼?不妨換地方得了。”

方白芨笑,“不換不換,興許呆會兒就透風了。你別趕我走,大不了我請你吃麪麼。”

那人聞言卻是道,“這事兒我可做不得主,我又不是這裡的老闆。”

這話並不難以回答,卻是沒想,方白芨想了想才道,“萬一你跟這裡的老闆是親戚,我總得問問?”

旁邊端面上來那小二聞言不由得翻翻白眼,只要肯給飯錢,老闆可不在乎誰說是他親戚來着。

那人卻是很不屑的道,“不是!”說着將大碗一放,用袖子一擦嘴,扔了幾個錢在桌上,招呼也不打,便走開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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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白芨則是端起麪碗來,輕輕的吹了一口,只是喝湯,對那麪條卻是沒什麼興趣,目光在街面上的行人身上打量,又在屋子裡轉悠了一圈,瞧着那些在他後面進來的人。

有人在跟蹤他,他卻是鬧不清楚這些是會是誰,廣州城如今的局勢太過複雜,他們手上又沒有足夠的情報網,若非白管事提醒,他還真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兒,真真是讓人頭疼吶。

雖然已經過了午時,他一點兒餓的感覺也沒有,瞅了兩眼碗裡的面,方白芨嘆息了一聲,終究沒有吃下什麼,扔了些許錢在桌上,也自顧着走了出去,往楚懷沙的住地。

剛走進門,便瞧見楚懷沙滿臉的不悅,攔住了他的去路。

“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楚懷沙陰沉着臉,“程姑娘身邊那麼多人,如今卻是隻剩下你一個,便是他們出去買藥,也該回來了吧?”

楚懷沙不說,方白芨還真忘了要解釋這件事,不過,就算楚懷沙說了,方白芨也沒想要解釋的念頭,笑笑道,“那要問問你的人啊,不是留了人在那邊的麼?”

楚懷沙死死的盯着方白芨,對他的回答顯然很是不滿,“白管事呢?張管事呢?還有紫鵑姑娘!你既得了程姑娘的信任,便該全心全意的對她纔是,爲何出去鬼鬼祟祟的半日方纔回來?要知道程姑娘如今還臥病在牀!”

方白芨呵呵笑了兩聲,道,“我是去替楚大人辦事,順便麼,打聽打聽那幾位的下落,這事兒水若也是知道的,不信你去問她呀!”

紫鵑,方白芨還真不知道上哪兒去了,程水若心頭也掛着這一位,這事兒就透露着蹊蹺,怎麼會就突然不見了呢?

楚懷沙聞言皺了皺眉,他對方白芨的評價素來還是不差的,雖然這傢伙老是跟他過不去,不過少年郎麼,難免乾點兒爭風吃醋的事兒,他自然不放在心上。

這會兒他可是有正當的理由,雖然君子不會在背後講人壞話,他在人前卻是不介意的,想了想道,“好,咱們就同去問問程姑娘!”

兩人相攜往後院走,方白芨已經打定了主意死不認賬,也知道程水若必然是支持他的,心頭倒是輕鬆的很,瞧見楚懷沙的一張黑臉,只覺得這人的心思太過深沉,也不知道沈誠那邊什麼時候能夠把事情辦好,他是一天都不想在這楚懷沙手下過日子了。

進了院子,程水若的房間大開着門窗通風,有幾個丫頭伺候着,今天已經開始沒有拉肚子了,吃了些東西,力氣也恢復了不少,卻依舊不得不注意一些。

讓丫頭稟報了一聲,程水若便喚兩人進去,靠坐在牀上隔着帳幔苦笑道,“楚大人,小女子如今起不得身,失禮了。”

楚懷沙聞言擺擺手道,“程姑娘不必客氣,我今兒個來纔是失禮了,不過,本官詢問方五公子紫鵑姑娘等人的下落,他卻是不肯回答,敢問姑娘,你身邊的人都上哪兒去了?本官派出的人手在那邊侯了一日也沒見到人影,如今還沒半點兒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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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水若的家人程水若不關心他楚懷沙是沒資格過問的,唯有挑紫鵑出來說話,這一問有些責難的意思,不過,也唯有這樣,楚懷沙方纔問得出口這些問題,畢竟,如今的方白芨可是程水若的未婚夫,他卻是外人。

程水若聞言眨了眨眼睛,決定實話實說,淡淡的道,“我與五公子和張管事他們聽說你借了郡王的兵在廣州城裡整頓,我這邊卻是病倒了起不得身,張管事他們去替我尋藥,那丫頭便不見了。”

人雖然丟了,程水若卻沒有半點兒不好意思,紫鵑近些日子是乖巧了許多,不過,她的出生和品行程水若已經瞭然於胸,指不定會鬧騰出什麼幺蛾子來,不過,她如今自身難保,哪兒顧得上一個逃家的丫頭?

何況,紫鵑是個有主意的丫頭,也算見識過世面了,在外面跑路興許比這廣州城還要安全幾分,反正程水若不相信那丫頭是傻的,沒準兒去了郡王府呢。

程水若自然不知道自己猜的**不離十了,只瞧見楚懷沙微微皺眉,想要繼續責問程水若,卻是知道程水若也在病中,那丫頭本就有過一次逃家的經歷,這會兒再幹出這事兒來也沒什麼奇怪的,何況,程水若弄丟了那個丫頭,對於她來說,未必是什麼好事兒。

一時間,房間裡有些沉默,不過,方白芨卻是個不肯消停的,笑着道,“楚大人還很關心張管事幾個呢,派人在那兒侯了許久,卻是愣是沒把人給找回來。”

這話,就是故意刁難了,程水若是知道那些人是藏起來了,她若有事,還指望着那羣人來救她呢,這邊楚懷沙卻是另一番感想,臉色微微有些泛紅,方白芨說的這些話刺的他很不舒服,說的就像是他跟程水若有什麼苟且一般,纔會關心的那麼事無鉅細。

不過,如今瞧着程水若像是什麼都聽信方白芨的一般,有些話他卻是不知道該如何說了,本來麼,他與程水若之間的關係好好的,偏生這方白芨這麼一番撩撥,卻是硬生生的撕裂出幾條傷痕來,不由得很是氣惱。

“方五公子這話怕是有欠缺考慮了吧?”楚懷沙冷聲道,“既然你說程姑娘是你的未婚妻子,便該愛惜她的名節纔是!爲何說出這曖昧言辭,不光侮辱了楚某人,便是程姑娘也一併拖下水,這可不是君子所爲!”

方白芨眨巴眨巴眼睛,他好容易能在程水若面前跟楚懷沙鬥佔據上風,難得不得瑟一次,笑嘻嘻的道,“你與水若是朋友,自然是親親白白的,我可什麼都沒說,朋友之間相互關心罷了,楚大人是正人君子,我家水若也是正正經經的女兒家,怕是楚大人誤會了吧?”

程水若一聽便知道方白芨是故意在逗楚懷沙,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本以爲兩人之間的糾葛已經完事兒了,誰知道一波剛平,一波又起,還沒完沒了了,她即便與人作對,也不樂於跟人鬥嘴,言辭最是傷人,這些日子她是最明白這句話的人了。

不過,這種情況下倒是不妨將兩人引導成爭風吃醋,有些事情一旦挑明瞭就沒那麼好處置了,畢竟,至少現在她和楚懷沙還有共同的利益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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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懷沙這邊被方白芨堵的說不出話來,只是渾身要發抖了,卻又不得不低頭向程水若賠禮,“程姑娘,在下失言了。不過,此人油嘴滑舌,巧言令色,又早有棄程姑娘不顧之事在前,實乃不是良配,程姑娘不妨好好考慮考慮!”說着一甩衣袖,便轉身往外走去。

程水若對楚懷沙的話目瞪口呆,方白芨卻是不樂意了,“人說寧拆一座橋,不毀一樁婚,楚大人真真的謙謙君子,這話都能說得出口!夫妻過日子可是自己在過,我好與不好自有水若知道,管你這個局外人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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