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三章

旁邊一間小屋子的門一下子被掀開來,小梅不情不願的走出來瞪着程水若道,“你怎麼自己走出來了?”

婦人見狀責備道,“小梅,你是皮癢了欠收拾是不?要是小紅姑娘有個三長兩短,看我不把你兩條狗腿打斷!”

小梅嘟起嘴道,“我怎麼知道她才從鬼門關晃了一圈就能下地走路的?也不知道之前是不是被人揭穿了裝死。得了得了,我扶她回去還不行麼?真不知道老爺婦人還管她死活幹嘛,這種禍害,死了乾淨!”

程水若已是感覺到這些人口中巴不得死去的禍害就是她,只覺得委屈無比,她倒是巴不得死了趕緊回家呢,也不知道是倒了幾百輩子的血黴,會穿到一個人見人打的過街老鼠身上,也不知道這女人身前到底做了多少讓人恨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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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她倒是不稀罕人收留她,既然不待見,何必做什麼面子,兩人說話也不避忌,只當她是死人,不由得冷笑道,“既然東家不待見我,我也在這兒留不得了,兩位不妨指條路給我,是死是活都與東家無關。”

婦人聞言本是帶着笑容的臉上不由得陰沉起來,小梅正要開口,那婦人已是道,“方家雖然在乎名聲,對小紅姑娘也算得上仁至義盡了,您若要走,我們自然不敢攔着,不過姑娘如今舉目無親,春風樓的馮媽媽怕也不會收留您,小紅姑娘若是發發脾氣便罷了,若是沿着這條路出去怕是過不了今晚。”

程水若身上沒有力氣,聽這話卻是越發的惱了,莫名其妙的走到這一步,這一切是真是假還鬧不明白,這身體本就不是她的,死了活了又如何?不過一切還是要等她解決了三急再說。

不由得扭曲了一下嘴角,“茅房在哪裡?”

小梅聞言挑挑嘴角,滿臉的不屑,“在屋子裡,小紅姑娘方纔不是出來找茅房的吧?”

“是又如何?”程水若咬咬牙,小梅撲哧一聲笑出來,三兩步走到程水若身邊,嘲諷的道,“別以爲老爺夫人爲了祖訓不得不救你,就以爲自己能飛上天了,你那點兒上不了檯面的手段也好意思在這裡使出來?”

“五少爺已經瞧明白你的面目了,真以爲這個家還容得下你麼?半個月之內要是你不好好養傷,我一樣回報夫人你的傷好了,到時候一樣趕你出門!”

說罷用手一拉,卻也放輕了幾分力氣,沒有拉到她的傷口,扶着程水若往房間裡走,嘴裡嘀咕道,“誰不知道恭桶就放在房間裡。”

那婦人聞言瞪了小梅一眼道,“小紅姑娘,你撿回一條命也不容易,咱們老爺夫人慈悲,你也該識得大體,如今五少爺已對你死心,你好自爲知吧。”

程水若約莫知道兩人這會兒已是不打算趕她走,本想扭頭就出門,奈何小腹脹痛,憋了好些時候的存貨這會兒只讓她越發的難受,勉強的被小梅攙扶着進了房間,待到從茅房出來的時候便全身癱軟,只能迷迷糊糊的任人擺佈,那婦人與小梅已經端來了藥給她換身上的布條,又替她擦洗了身子,接下來她便什麼也不知道了。

興許那次清醒是沒意識到自己身上的傷有多重,程水若在接下來一天比一天長的清醒時間裡才感受到,修養了足足大半個月才能勉強的下牀,至於她的出走計劃也只能暫時的擱淺。

小梅一樣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程水若的脾氣還算不錯,加上睡的時候比醒着的多多了,而在她醒着的時候小梅也不多樂意見她,往往是扶着她入一次廁,隨即將東西往她面前一擺便罷了,至於清潔身體之類的,都有那位叫吳大娘的婦人在一邊幫手,小梅有些怕那位大娘,相處下來倒也相安無事。

待到傷口慢慢的好起來,也漸漸的接受了如今身在不知名地方的現實,不止一次的想要走出去,看看是不是哪個朋友跟她開了這麼一個天大的玩笑,這周遭的一切都是假的,可是,心中卻是隱隱的知道,自己一直在家裡,疼愛她的父母是絕對不會跟她開這樣的玩笑的,唯一的解釋便是時空的轉換。

扶着腰在院子裡走了一圈,身上的傷口已經好的七七八八,程水若仰着頭看天際,身體還有些虛弱,一邊小梅端出屋子裡用過的水狠狠的潑在院子裡,若非程水若站的夠遠,怕是要潑到她身上。

程水若朝着她淡淡的笑笑,到底這個丫頭也只是嘴巴硬而已,時間已然過了一個月,還沒有將她趕出門,雖然不知道這身子的原主人到底做了什麼萬惡的事情,久病成良醫,喝慣了中藥調理身子的她也瞧得出自己喝的中藥都是名貴藥材,也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人家會如此善待一個ji女——春風樓,合該是ji院了吧?

小梅看見程水若一日日的恢復血色,一張臉又恢復了幾分當日狐狸精的模樣,就只覺得胸口一口氣提不起來,悶悶的,恨不得馬上就把她給趕出去,端着盆子扭身朝井口走去,一個婦人推開院門遠遠的叫道,“小梅!”

小梅回過頭,便瞧見大太太房裡的劉嫂,心中約莫猜出幾分是什麼事,不由得挑眉得意的瞧了程水若一眼,將手上的盆子隨手往地上一放,笑吟吟的迎上去道,“劉嫂,你怎麼來了?”

劉嫂對小梅點頭笑了笑道,“我來瞧瞧小紅姑娘身上的傷好的如何了?大夫人想見小紅姑娘。”

小梅看了程水若一眼,程水若依舊是淡淡的笑着,不由得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這才道,“能走能吃,能說話,就是腦子不太利索,見道劉嫂都不知道招呼一聲。”

劉嫂順着小梅的目光看過去,從上到下的將程水若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很久,程水若臉上的笑意不變,心卻是知道自己要離開的時候到了,這些日子她在枕頭下面翻了一些首飾出來,合該是原主人積攢下來的,這世道的物價不知道,身在何處也不知道,不過那些東西合該能讓她勉強過些日子,她本就是隨遇而安的性子,心中倒也泰然。

微微向劉嫂點了點頭,劉嫂看夠了,沉着臉道,“大夫人要見你,你隨我走一趟吧!”

程水若道,“我知道了,還請劉嫂回去幫我稟報一聲,我回房收拾一下就過去。”

說罷轉身向房間裡走去,這院子草綠花紅,只可惜牆太高,看不到外面的風景,若非時常聽見小巷子外小販的叫賣聲,她偶爾還會幻想這一切是不是電視臺在拍一個真人秀的節目,一切不過是個惡作劇。

只是人可以一時的迷糊,卻不能縱容自己一輩子沉浸在幻想之中,該面對的始終要面對。

既然如此,今天就走出去瞧一瞧好了。

劉嫂臉色鐵青的看着程水若徑直走進房間,終究忍不住癟癟嘴道,“到底是青樓走出來的女人,一點兒規矩都不懂!”

小梅嘲諷的笑道,“她也該知道現在出去整個京城怕都容不下她了,所以死皮賴臉的想留下來。真不知道大夫人是怎麼想的,治好了她身上的傷已經是大慈悲了,這會兒哪兒還需要見她,豈不是損了自己的身份,直接讓人扔出去就對了。”

這聲音大的驚人,整個院子都清晰可聞,劉嫂聞言一甩衣袖道,“我回去稟報夫人。”扭身便走了。

程水若咬牙挺着外面的響動,沉着臉將身上的衣裳換了下來,只將之前那件破破爛爛的衣服重新換上,又使了張布將枕頭下面的首飾包了,檢查清楚了身上沒有其他的東西以後,這才拎着包袱走出來,衝着站在門口的小梅道,

“大夫人的院子怎麼走?”

小梅上上下下的瞧了程水若一番,伸手往外一指,“喏,出了門往左轉,走上一炷香功夫就能看見一條鵝卵石鋪的路,順着那條路走上一會兒可以看見一條迴廊,往右走上一截就能看見一個池塘,沿着池塘走看見一座假山的時候再拐左,走上一炷香的功夫就能瞧見了。”

程水若聽了一堆往左往右的,默默的記了下來,又向着小梅點點頭道,“多謝你這些日子的照顧,大恩不言謝,我程水若會記得的。”

小梅翹翹嘴角道,“不用,你從此消失我就很安慰了。”

程水若淡淡的笑了笑,拎着包袱往小門慢慢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