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心旌搖曳,伸手去捏她的手,白衣不動聲色避過,書生悻悻,將他說的靡香俗物一下喝了,又眯眸去看她。他的同伴大笑,道:“兄今兒倒是成就了一樁好緣份。”
這時,那侍女眉一挑,一聲冷笑,也不說什麼,只往懷中摸去,她想找什麼,卻遍尋不獲。
素珍喝了口酒,往袖中摸出一塊手帕,遞給那侍女,看的卻是白衣,“若公子不嫌,可先用在下的。”
那侍女一怔,白衣亦是一怔,隨即頷首,“謝謝。湘兒,收下。”
侍女湘兒雙手接下,看她的模樣帶了分恭敬,將帕子蘸進剩下的一杯粉面兒中,稍頃又遞給白衣。
白衣接過,就着帕子淨了手。
綠袍書生目瞪口呆,好一會,才怒目看向白衣,“你方纔給我的是潔手之物?你竟敢讓我喝這種東西!居”
白衣卻不慌不逼,輕聲道:“公子,你贈我香茶,我回禮於你,可從沒說過那是吃食。”
眼看綠袍書生一臉羞怒抓向白衣衣襟,既有報復之意,又有猥褻之念,素珍笑了笑,對冷血道:“咱們往日也便用點檸檬水、皁角兒來作清潔,這澡豆麪兒只在書上看過,聽說需用上數十好花,伴玉屑及各種名貴香料研磨方成,普通富戶也不見能用,矜貴之至,今日得見,真個幸運。”
她知道,冷血對她突如其來的插嘴有思疑,但二人多年感情默契,冷血淡淡“嗯”了聲。
另一個書生卻略有些驚慌的拉住綠袍書生。驀然省悟她方纔所列舉的用度,不是一般人家排場,這白衣不是大富便是大貴,萬不可輕易得失。綠袍書生似乎也立刻意識到此點,猛地坐下喝茶。
白衣眼梢映笑,“公子是個心善之人。也罷,既承公子之情,今兒的事便權當熱鬧一場。”
她話淡淡打住,掠四下一眼,素珍知她話中意思,回以一笑,沒再說什麼,實是心下暗驚,倘她追究起來,這兩名風流書生只怕是大禍赭。
接着,一桌人各自爲政,兩相無事。
兩名書生聽到旁邊數桌議論皇城裡的事,綠袍書生緩過勁後,很快來了興致,對同伴道:“你說,皇上這是借權夫人來治權相?果不出我所料,這少年天子登基,第一件事便是要除朝中大鱷。”
他同伴低道:“皇上此舉卻是激進,你想,朝中大人有多少與權相交好,首當其衝晁少將軍手握重兵,這位可是權相的拜把兄弟,生死摯交……”
士子最喜論政,天子腳下,卻最好莫議朝政。你永遠不知道,在你四周的人,也許便有那麼一兩個是你絕對惹不起的。素珍心想,又抿了口酒,只見白衣嘴角抹過一絲銳色。
這女子看是秀雅文靜,卻自有一番犀睿。她正想着,白衣竟果是察言觀色之人,突然問道:“看公子模樣,似乎對這言論有不同看法?”
她一驚,心念一轉,立刻回道:“公子豈非一樣?”
白衣眉心一動,似並未想到她如此回答,看着她道:“可否得公子一席見解?”
素珍笑道:“鄉野之人粗薄,願先聞雅意。”
白衣一怔,隨即笑道:“好,本是氣悶,今日出來一趟,不想得遇妙人,願交朋友。既相交,君子坦蕩蕩自不避疑嫌,即便不當說又如何!不若你我同時寫下心中所想後換之,可好?”
素珍聞言,心裡顧慮仍存,卻答應了。
兩名書生一臉驚疑,白衣也不打話,令湘兒問掌櫃取了紙筆。
接過湘兒遞來的紙箋,素珍一看之下,一喜一驚,白衣所書,和她所想雖非全然相同,卻相去不遠。
對座,白衣笑意既大。
便在這時,有數人從店門口經過,想是老闆熟人,衝着桌櫃處便喊:“出大事兒了!皇上下令處斬翰林院傅靜書和邊關守將柳守平一家,如今車駕便向菜市子那刑場而去,皇上和權相親自監斬。犯人分幾批分別由魏太師、晁將軍、三王爺、四王爺、霍侯爺等沿途親自押解,這架勢,還真是從未有過。”
“好啊,看以後誰還敢謀逆!”
本在吃茶喝酒的人不多時便從客棧涌出半數,趕熱鬧而去。
酒杯從手中滑落,素珍推桌而起,奔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