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秋接過綢布，仔細打量小洞組成的字跡，字跡彎彎曲曲好像蚯蚓，但中間又有刀削斧鑿般的直線。
是龍族的龍語，鄭秋在無邊天河的水晶海見過。
龍語有很多種書寫方式，似乎與龍族的血脈有關。
但隨着龍族在水晶海安家落戶，不同血脈相互糅合，不同種類的龍語書寫方式也跟着普及。
有些龍會同時學好幾種書寫方式，也有些龍比較懶，只學一種就夠用了。
鄭秋眯着眼睛打量龍語，在腦海中搜索對應的意思。
他對龍語很不熟悉，在水晶海也沒學到什麼要點，最後還是在雲袖被毀的荒蕪區域接受傳承時，學到了一些皮毛。
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兩個字在龍語之中，應該指代祭祀和供奉兩個詞。
也就是說，苦海衆生臺的鑄造過程有龍族參與，臺子的浮雕會在精神世界內變化。
所有變化位置拼合起來，就是兩個龍語字符，傳遞祭祀和供奉的意思。
那這有什麼用呢，不還是沒說臺子如何使用！
鄭秋放下綢布，托腮思考了好一會兒。
既然浮雕變化只會在精神世界內出現，那真正要找到使用方法，恐怕還是得進入精神世界。
他再次閉目寧神，將意識沉入腦海。
依然是那金燦燦的圓臺，依然是滿世界的淡綠色雲霧，什麼都沒有變化。
他枯坐良久，最後實在耐不住性子，舉起拳頭對着圓臺咣咣砸響。
“你這破臺子到底想幹嘛，什麼祭祀、供奉，要我祭祀供奉誰？
你就不能給點反應嗎，還是要別人祭祀供奉我？”
似乎被鄭秋砸疼了，金色圓臺邊緣有一抹幾乎看不見的微光閃過，隨後迅速隱藏起來。
但就這麼一瞬間的事，鄭秋還是捕捉到了。
他挪到圓臺邊緣，伸手往那微光閃過的位置撥動。
果然，奇特的景象出現了。
極其黯淡的金色絲線開始顯現，一端連接着苦海衆生臺，另一端延伸向遠處，鑽入厚厚的神力雲霧之中。
當鄭秋停止撥動，那縷金色絲線又黯淡下去，重新隱藏起來。
這是什麼玩意兒，絲線另一頭連接着什麼？
鄭秋站起身，小心翼翼地離開圓臺。
他知道自己本體還在圓臺上，這裡是精神世界，自己的思想脫離圓臺的投影不會有什麼問題。
雙手不斷撥動，鄭秋沿着黯淡的金色絲線前行，一路穿過層層雲霧。
突然，前方景象變化，所有淡綠色雲霧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堵黑牆。
這堵牆光滑如鏡，倒映出鄭秋自己的相貌，絲線穿過黑牆延伸至另一頭，似乎連接着什麼東西。
猶豫片刻，鄭秋決定將牆砸開。
無論這堵牆是什麼，就算它真實存在，憑藉自己的精神力量也能轟碎。
他舉起拳頭，集中精神咣咣咣開始砸擊。
黑牆劇烈震動着，表面開始出現裂紋，不斷向各個方向延伸。
咔嚓，一個琉璃般酥脆的聲音突然響起，黑牆轟然坍塌，露出對面的景物。
鄭秋看了看自己的拳頭，沒想到這堵牆如此脆弱，自己沒花什麼力氣就把它砸碎了。
舉目望向前方，他看到了另一個小小的世界，應該也是精神世界。
與自己的精神世界相比，這個空間小得可憐，就像乾雲宗和茅草屋的面積差別。
原來如此，剛纔這道黑牆，就是不同人心中的壁障。
只要將黑牆打通，精神世界就能相連，心靈意識也能相互接觸。
鄭秋一眼就看到，在這個精神世界內有個人，應該是個境界很低的修煉者。
那人正擺出跪伏姿勢，一個接着一個磕頭，好像在念叨着什麼。
鄭秋邁步走過去，發現那人似乎看不到自己，而在他的額頭位置，連接着一根黯淡的金色思想。
奇怪，這名修煉者的精神思想，爲什麼會與苦海衆生臺相連？
鄭秋將手貼到對方後腦，想看看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一副畫面呈現在鄭秋眼前，是那個修煉者看到的畫面。
屋裡有張病牀，病牀上躺着一名女子。
女子臉色發白，呼吸急促而虛弱，咬着牙正在生孩子。
而自己觀察的這名修煉者，正握着女子手臂，大聲呼喊着對方名字。
“我早說過不要這個孩子了，你不聽，你身上的傷還沒好，這樣會沒命的！”
“我……我沒事，孩子……孩子一定要……要生下來……”
接着，鄭秋就聽到那名修煉者的禱告，祈求靈翠山的藥聖人能幫幫忙，保住他妻子和孩子的性命。
鄭秋收回手掌，後面的內容他不需要聽了。
原來如此，原來這纔是苦海衆生臺的秘密，也是苦海衆生臺的使用方法。
在豐收鎮一帶，藥聖人這個名號非常出名，從修煉者到普通人都知道。
靈翠山經常會派人下山，到鎮子裡做點生意，採購物資。
同時還會帶來一些藥材和人手，幫鎮子上的人解決問題。
而這一切，都是打着藥聖人的名號，因此許多人家裡都擺着藥聖人的畫像或木雕，時常上香祈福。
眼前這名修煉者，肯定也是豐收鎮的人，還是靈翠山和藥聖人的忠實信徒。
鄭秋望向那條延伸向自己精神世界的金色絲線，徹底明白了那兩個龍語字跡的意思。
祭祀、供奉，原來苦海衆生臺的使用者纔是祭祀和供奉的對象！
而這件法器，能將使用者與信徒的精神世界連接起來。
讓使用者像真正的神明那樣，聽信徒之言，體信徒所思。
想到這裡，鄭秋倒吸一口涼氣。
天吶，苦海衆生臺怎麼能稱之爲法器呢，它真正的功堪比神兵。
不，應該比神兵還要強大。
與衆生溝通，得知衆生所體悟的一切，甚至能將自己的意志強加上去。
最終，它能夠讓使用者，達到衆生即我，我即衆生的境界。
如此至寶，幸虧流落在雲袖大陸，也幸虧被廣心宗所獲。
廣心宗的修煉功法講究相信自己，因此他們沒什麼信徒，只有數不清的志同道合之人。
如果落在聞劍宗，落霜閣這樣有很多堅定信徒的宗派，臺子的秘密恐怕早就被發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