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幽降低飛行高度,緩緩落入山谷之中。
這裡確實有建築,是一小片廢棄側木屋,看規模有點像村莊。
灌木與刺藤爬滿屋子,樹木的枝葉遮蓋住陽光。
因爲屋子由木板拼成,大多已經腐爛破敗,橫七豎八地倒塌在地。
芸幽轉了一圈,找到兩間保存最爲完好的木屋,推動輪椅進去查看。
屋內瀰漫着黴敗的臭味,蜘蛛網和掛得到處都是,木桌木椅遭蟲蟻啃食,蛀出密密麻麻的窟窿。
芸幽撐開窗戶,運功鼓動氣浪,將屋內的蛛網與雜亂碎屑吹出去,同時引外面空氣進入,驅除黴敗的味道。
接着她去屋外折來灌木枝葉,當做撣子打掃牆面和天花板,將發黴的地方儘可能除去。
做完這些,她找到牀鋪,從行囊裡抽出一大塊麻布,平鋪到上面。
環顧屋內,芸幽自言自語道:“還剩下一件事情要做。”
說完,她轉出木屋,在附近來回搜尋。
不一會兒,她便找到一塊巨大的青石,青石半埋在土中。
芸幽運轉《混天爐》功法,雙掌連續拍出氣勁轟擊,炸開青石周圍的泥土。
隨後將力量提升至氣華境,並掌劈出光焰之輪,一下一下砸在青石上。
很快,青石被劈碎,呈現出長方形。
芸幽用氣勁將這塊長方形的青石托出,立於自己面前,取出鐵鑿和錘子在上面敲擊。
鑿子經過氣勁灌注,切削石頭如同切豆腐般輕鬆。
一會兒,青石的表面變得平整光滑,最終成爲一塊石碑。
芸幽咬了咬嘴脣,擡起鑿子在上面刻字,內容是尋霧宗弟子芸幽之墓。
對着墓碑凝視了好一會兒,她再次揮動鐵鑿,又添上乾雲宗三個字。
師傅明思究長老待自己不薄,自己也不能忘記這些恩情。
尋霧宗、乾雲宗弟子芸幽之墓。
望着上面的刻字,芸幽臉上露出欣慰地笑容,用氣勁將墓碑托起,回到木屋前。
她揮掌在地上轟出一道凹槽,將墓碑牢牢釘入其中,接着扭頭看向四周,似乎要把樹林翠綠的景象牢牢記在心裡。
最終,她目光裡閃爍堅決之色,挪動輪椅緩緩靠向牀鋪。
雙手撐住輪椅的扶手,把身體挪到牀鋪上,芸幽打開行囊,取出早已準備好的東西。
《雲清煉氣訣》的草稿冊子,用絨布包裹的銀針,還有一柄鋒利的匕首。
她翻看《雲清煉氣訣》仔細閱讀,隨後從絨布包中抽出銀針,對準自己的少商穴。
深深地吸了口氣,她快速將銀針刺入,指尖晃動用力一攪,然後迅速拔出。
少商穴傳來劇烈疼痛,那是穴位被破壞的正常反應,灰濛濛的氣勁從刺破的穴位中溢散而出,好像點燃的薰香。
既然開始,怎能止步。
芸幽將銀針對準其他穴位,開始一個個破壞,隨着刺破的穴位越來越多,疼痛已經難以忍受。
她身體不由自主地發抖,拿針的手也劇烈晃動,汗珠一滴一滴從額頭上滾落,黏住秀髮沾溼衣襟。
芸幽早已料到這個情況,從袖子裡取出止痛丹丸,仰頭吞服下去。
藉着丹丸的藥效,她雙手再次拿起銀針,同時對準最後兩個穴位,氣海與丹田。
只要將這兩個穴位破壞,體內所以氣勁都會隨之散盡,苦苦練就的修爲也會煙消雲散。
呲、呲,隨着兩聲漏氣般的輕響,芸幽將丹田和氣海破壞,灰濛濛的《混天爐》氣勁頓時大量涌出,往空氣中瀰漫。
根據《雲清煉氣訣》的內容,廢除修爲時要緩慢散去氣勁。
如果速度過快,會帶來強烈的虛弱感,致使精神萎靡不振,這對最後關頭納天地之力入體極爲不利。
因此芸幽通過銀針扎刺的辦法,大大減緩氣勁消散的速度,整個過程總共持續了兩個時辰,氣勁才完全散盡。
當一身修爲徹底廢除後,芸幽感到渾身都失去了力氣,擡手、轉頭變得緩慢而困難,似乎有沉重的沙袋掛在皮膚上。
還好,通過銀針扎刺之法,自己的精神沒受到什麼影響,意識依然清醒、振奮。
她緩緩翻動草稿冊子,根據《雲清煉氣訣》的內容,接下去就要弄斷全身經脈。
而在修爲盡失的情況下要做到這點,極爲困難。
書中給出了兩種辦法,一是通過旁人相助,用外力擊打破壞經脈;
另一種則是大量服用藥性相沖突的紫刺蕨和紫葉甘棘,再配合劇毒草藥斷脈花,通過藥性造成經脈強烈波動,從而讓經脈完全斷損。
然而芸幽不需要做這些,她早已經脈盡斷多年,若不是《混天爐》的功效,這輩子都無法擁有氣勁。
她將《雲清煉氣訣》往後翻,接下去便是最後的步驟,斷絕自己的生機。
這部分內容非常簡單,只有寥寥幾段話,功法的創造者已經失敗,死人自然無法留下更多內容。
“斷絕生機,憑殘念指引天地,納偉力入體,融於己身。”
芸幽反反覆覆唸叨這幾句話,方法似乎很簡單,但裡面肯定藏有無數要點。
她緩緩咬緊牙關,後面的路沒有人走通過,只能靠自己摸索了。
拿起匕首,她的胸口劇烈起伏,眼前彷彿是一道深不見底的懸崖,死亡正在懸崖下方召喚。
一個聲音不停在耳邊勸說:“放棄,快放棄!螻蟻尚且偷生,活着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就算沒有修爲,就算變成一個普通人,你還有七八十年的光陰可以享受,何必要走這條絕路呢。”
芸幽握匕首的胳膊止不住地顫抖,自己還年輕,不是元馳長老那樣的將死之人。
對死亡的恐懼在心裡,不斷翻涌升起,幾乎要淹沒她的腦海。
“不行,事到如今我絕不能放棄!別害怕,芸幽你千萬別害怕,害怕就練不成了。
死也沒什麼,不過是睡一覺而已,也許醒來以後,自己會看到更美好的世界呢。”
她一遍一遍唸叨,說服自己克服對死亡的恐懼,把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到《雲清煉氣訣》上面。
擡起頭貪婪地呼吸着木屋內的空氣,芸幽閉上眼睛緩緩躺倒,趁着決心下定的瞬間,擡起匕首往心臟一紮。
口中輕聲呼喚道:“天地之力,我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