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接下來梁山與蘭妃對話,劉管家都沒仔細聽,耳朵裡一直嗡嗡的響,直到梁山說起太子的事,劉管家才陡然醒了過來。
太子居然也找過他!
天,自己隨便拉來湊數、賭命的樑大夫到底是什麼背景?!
驚訝的同時,劉管家心裡忽然又燃起一絲希望。
等到梁山轉過身,劉管家反應極快,立刻竄了過去,直接噗通跪倒在地,梆梆梆磕了三個響頭,帶着哭腔道:“小人眼拙,不識高人,還請樑大夫見諒!”
“你這是?”梁山問道。
“小人請樑大夫一定要救我家王爺,若能出手,小人即便來世做牛做馬也難以報答樑大夫的恩情!”說着,劉管家又是梆梆梆的磕響頭,毫不吝惜自己光潔的額頭,擡起頭來時直接就是流血不止的“忠烈”慘狀。
“劉管家,好忠義!”梁山豎起大拇指贊,轉身朝梅妃道,“忠勇王不愧是忠勇王府,有這等忠僕,實在難得。”
劉管家幾乎要哭了,你樑大夫不是不明理的人,不是不知道見機行事的人?配合自己磕頭說的話就好像是兩個人已經商量好的一般,那您老人家剛纔爲什麼那麼衝動,爲什麼要把蘭妃一夥往死了得罪?
“劉管家,你的忠心本宮自然知曉,本宮自是記下。”梅妃淡然說道。
梅妃發話了,劉管家就真的老淚縱橫。如果有可能,他真希望能夠時間倒流,今天自己沒有屁顛巴急地出去找大夫,沒有碰到剛剛制好招幡的馬德意,沒有請來這樑大夫……可惜的是,這世界就壓根沒有如果的事情。
“不好了,王爺!王爺!”從大殿內衝出一個侍者,滿臉驚惶,大聲道。
“王爺怎麼呢?”梅妃心裡一顫,道。
“快!”劉俏兒臉色一變,雙膝忽然跪倒,毫不吝惜千金之身,道:“請各位迅速出手相救
!”
張神醫與無音老和尚相互看了一眼,立刻轉身,快步跟着那名侍者進去,殿前一場鬧劇終於因爲王爺的病惡化而告一段落。
“樑大夫,快去看看吧。”劉管家踉蹌着爬起,大聲道,眼淚鼻涕在老臉上橫流,口裡面噴着大白氣。
梁山心中嘆道,這般奴才,這般主子都是七竅玲瓏心。
王爺雖然中風,但聽覺之類依然在,蘭妃來鬧一場看似光明正大,實在有刺激王爺之嫌,王爺的病突然發作與這個有關;而梅妃、劉俏兒等人義正言辭,很多話也是說給病榻上的王爺聽,而這劉管家自然也是如此。
若是王爺徹底好轉,恢復以往,梅妃與劉俏兒這一對母女在王府之內的地位可謂穩若磐石。可是,若是王爺沒有醒過來,這對母女可就要真倒大黴了!
方纔在廂房商議時劉俏兒要一人承擔,梁山就看出裡面的貓膩,宮鬥劇中女人們“殺人不見血”的陰謀詭計着實讓男人們都心悸。
這對母女也是拼了,希望全壓在張神醫與那無音老和尚身上了。
梁山不得不感嘆她們的好運氣,不管如何,就是單自己出手,絕對能讓忠勇王恢復如初,雖不能去根,但只要兩個月治療一次亦能跟常人一般。當然,自己若是不在建康城調回聖劍堂那就是他命不好了。
梁山邁步進殿的時候,考慮方纔劉俏兒完全旁觀,借刀殺人之舉,冷笑一聲,等下需要自己出手的時候,倒是要狠狠地榨一通。
自己雖有百金,樑家莊也有金礦,但那是樑家莊的依仗,而自己要在建康城走功德路線,就要全依靠自己,這樣才能實打實地算在你的名下。
忠勇王府東邊的蘭君殿,方纔大鬧一通的蘭妃等人都在。蘭妃高座,俏臉肅然,與她並肩而坐的就是蘭妃的大兒子劉明志。
劉明志跟他弟弟劉猛有幾分相像,卻是不同的路數,顯得氣質高雅,嘴角始終含笑,屬於一見之下就容易心生好感之人。
不過這些是假象而已,坐在下手號稱王府第一幕僚的穆崇卻是知曉,這位世子實在刻薄寡恩之人
。
旁的不說,蘭妃進來說了大殿之事,奧國公劉猛受重傷,他卻連一句“傷情如何”的話都沒有問。
“穆公,你怎麼看?”劉明志倒是對他很恭敬。
“世子,即便是張神醫來了,還有那無音老和尚,恐怕都無濟於事。”
“這樣說來,我父王……”劉明志停住不說了,眉頭卻是一揚。
“崔神醫斷言,即便是張神醫的神針出手,也就只有二三成的把握,王妃又在大殿外這麼一鬧……”穆崇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道,“恐怕也就一二成了。”
劉明志臉上現出一絲悲痛之色,道:“難道真的不行了嗎?”
穆崇心道我又不是大夫,總問我做什麼?你就不要在這貓哭耗子假慈悲,若非是王爺發現世子暗中與六皇子劉明武勾結大怒之下中風,又何來這等禍事?
這樁秘聞別人不知,穆崇卻是知曉,雖然事後劉明志已經把書房外的侍衛斬盡,但是一侍衛臨死之前還是告訴了他。
穆崇也是一家老小受起脅迫才答應爲之謀劃,如若不然,讓自己選擇,那是絕不會找這樣的主子的。
王爺的中立政策,忠實皇權其實是最穩妥之策,最能保證忠勇王上上下下人身家性命的辦法。
若非如此,皇帝老兒劉義隆豈會這麼信任忠勇王?
想起來劉義隆的兄弟二三十個,現在加上在外鎮守的各王也就剩下四五個,那幾個還裝瘋賣傻,而王爺這麼有實力,靠的就是隻聽從皇帝的號令。
太子劉明基母后早逝,宮中缺乏有力助力,六皇子母親賢妃整天吹枕頭風,而皇帝又有意識扶持六皇子壓制太子,這就讓許多以爲皇帝想另立太子,紛紛投效六皇子。
劉明志眼看六皇子勢大,現在就想投效,好早早得那擁立之功。
當然,他志還不在此,恐怕還有更深遠的野心。王爺正是看出這點,預料到劉明志可能會把整個忠勇王府拖入萬劫不復境地才勃然大怒,這才中風
。
王爺若是醒來,恐怕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廢了劉明志的繼承權。
梅妃與郡主也見機快,立刻全面接管王爺周圍的護衛,整個大殿針扎不進,水潑不盡,蘭妃與劉明志動用了所有關係才讓崔神醫偷偷進去探視了一番,得出不可能救過來的結論才稍微心安。
即便這樣,大殿外依然受到蘭妃方面的嚴密監視,四大管家請來大夫,其中司馬管家請來張神醫立刻引起他們的注意,這才發生接下來的一幕。
蘭妃心裡有些忐忑,看了看兒子劉明志,心裡篤定了一些,即便王爺醒過來又怎樣?他就這麼兩個兒子。
而王爺的這兩個兒子都是自己生的,母憑子貴,梅妃那個賤人怎麼也比不上自己。
至於劉俏兒?蘭妃心道,王爺若是真好了,正好藉此機會把她遠遠嫁出去。
想到這,蘭妃面色發青。這時,劉猛已經不再嚎叫,但是整個人就像沒有骨頭一般,手下的侍衛說是極高明的分筋錯骨法,若非是比之高明者,妄動真可能造成終身殘廢。
賤人!蘭妃心裡罵道,劉俏兒那賤人定是知道那年輕人的厲害,才故意不攔阻的。
“母后,我們不要亂了分寸,該着急的其實是他們。”劉明志輕描淡寫地說道,嘴角掛起若有若無的笑意。
“世子說的是,此刻比我着急十倍的正是梅妃與郡主。”穆崇言道。
蘭妃聞言點了點頭,事情的確是如此,最壞的結局也不過是一切照舊罷了,王爺就此死掉,那梅妃與劉俏兒可就有戲了看。
到那時候,她定然要聯絡府中大小勢力一起發難,指責梅妃故意害死王爺。
蘭妃美目轉了幾轉,冷聲道:“來人,嚴密監視大殿內外,一要情況立刻來報!”
此刻,大殿的偏殿,忠勇王全身劇烈的顫抖,臉上分明是憤怒之色。
劉俏兒一把抓住忠勇王劉義康的手,淚珠盈眶,顫聲道:“父王千萬不要生氣,大夫馬上就會治好你
!”
這一刻的劉俏兒又化身乖乖女,梁山心道方纔是高貴女,冷漠女,臉孔轉換之快,嘖嘖,這樣的女人日後打交道還是小心爲妙。
梁山視線落在忠勇王劉義康身上。
掙扎中的王爺給人一種兩軍正在廝殺的感覺,梁山眯着眼看過去,就見黑霧瀰漫,殺氣騰騰。
張神醫回頭看了梅妃一眼,示意梅妃等人退到偏殿門口,然後又向梁山招了招手。
梅妃推到偏殿外,小聲吩咐道:“大殿內外戒嚴,擅闖者格殺勿論!”
命令一出,大殿內外頓時殺氣瀰漫,有一種密不透風之感,劉管家此刻腦袋迷糊,雙眼茫然,平時的機靈用光了,一副聽天由命的樣子。
過了不知多久,劉管家忽然注意到郡主劉俏兒臉上現出驚喜之色,轉過臉去,就見張神醫已經伏在牀榻之前,而王爺也已經袒胸露乳,檀中、中脘等九大要命的穴位已經插上了銀針。
劉管家這一看,頓時就被吸引過去了,張神醫那雙手就好像這京城裡最高妙的琴師在輕捻慢攏,極美,極富動感。
最後手離開銀針,卻是一彈,用力巧妙之極,銀針立刻顫抖發出奇異的嗡鳴聲,再看這樣落針如飛,插完也是順手一彈,然後接着扎針,其他銀針漸漸不再顫動,立刻又是重新彈指。
所有人都驚異張神醫這無與倫比的針法,以梁山對彈指弦通的理解與領悟更是看得目不轉睛,好啊!好啊!梁山心中大聲讚歎,居然有如此神妙的針法,一連九針,就好象在忠勇王劉義康肚皮上立了一個九個樁子一般。
張神醫的手指來回彈動越發迅疾,化作一道道殘影,九針齊鳴,氣勢居然變成恢弘起來,像是一交響樂之齊奏,又像是多部聲合唱一般,妙極!
就在一剎那,梁山目光中放出寒光,就看到王爺身上聚集的煞氣紛紛涌到那九針下面,想席捲,想吞噬,就如無數冤魂野鬼一般猛地撲了過來。張神醫彈得越發迅疾了,不只是速度,還有手法,每彈一下都是不同的手法,或重或輕,或正或側,而且彈的銀針也不同,居然是一個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