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廊過廳,足足半炷香的功夫,劉明基出了東宮西門,登上一輛高大硃色鐫刻有龍鳳紋的華麗馬車,前後各有一輛同款的馬車,左右前後則各有一小隊五十人的東宮侍衛護衛。
劉明基登上馬車,垂下簾子,整個隊伍完全靜默了三分鐘,然後前頭就一聲厲喝,整個太子儀仗隊開拔,猶如風雲突涌,從西門一直延伸到大道整個都好像處於靜默狀態。
馬車緩緩開動,西行步入通過宮城正南方的大道——正陽大道。
劉明基要去忠勇王府看望忠勇王府,自然是奉上自己的誠摯問候,順便看一場戲。
忠勇王世子劉明志暗地靠攏六皇子劉明武,這是劉明基早已知曉。
若是忠勇王撒手西去,忠勇王王位劉明志繼承,以忠勇王王府的威信,對太子這方實在是一個打擊。
忠勇王醒過來,且痊癒,劉明基多多少少鬆一口氣。
忠勇王是軍方王室的核心代表人物,一直以來保持中立,只聽從皇帝之令。對於這點,劉明基是欣賞的。他明白忠勇王的態度,一旦他登臨了那個位置,忠勇王也會完全效力於他。
“太子殿下!”令狐齊小聲道:“那個樑大夫就是昨日殿下登門拜訪的金陵宮宮主樑山伯。”
“哦?是他!你怎麼不早說?”
令狐齊點點頭,道:“剛剛黑鷹傳來的消息,確認了。”
黑鷹辦事效率雖然高,但是畢竟有個過程。
令狐齊神態有些拘謹,太子殿下竟讓他同乘,這是多大的榮耀,心頭感動。
“有意思。”劉明基嘴角彎出一道弧線。
三弟劉明德多次來信,對梁山伯此人多有介紹。梁山來金陵宮任職,劉明德來信特意說明此人,說如果可能的話,儘量拉攏此人。
劉明基與劉明德的關係,還真的如他跟梁山所說一般親密無間。
至於外頭,乃至劉明基的諸位親近都以爲三皇子劉明德是給他劉明基逼走的。想到這個,劉明基就想笑。
有一次六皇子與二皇子四皇子聯手欺辱劉明德,被劉明基暗中設計給捉弄得掉入湖中。
那是一樁到現在也沒解開的迷案,但是劉明德卻知是太子哥哥暗中幫他的。
這事過後半個月的一天晚上,劉明德突然跑來,斥掉左右,然後單膝跪倒,向他這個太子哥哥效忠。
才十二歲的劉明基當下對劉明德說,從此以後你不僅不要幫我,還要處處與我作對。
劉明德不明就裡,後來才明白。
劉明德照辦,日後果然處處與他作對。因爲劉明德最像劉義隆,劉義隆對劉明德關愛有加,十二歲驃騎將軍,十四歲車騎將軍,十六歲伏波將軍,十八歲竟然加封爲龍驤大將軍。
劉明基就是趁這個時候,讓劉明德自污清名,犯下一樁潑天大禍,調戲六皇子母后秦妃的妹妹秦可菲。
皇帝一怒之下降職,之後劉明基再偷偷運作,讓劉明德上聖劍堂修行。
劉明基做這些除了爲劉家在修行界佈局之外,還有就是對劉明德試探。
已經是龍驤大將軍的劉明德,是否願意爲了自己瞬間拋棄這些。試探的結果劉明基很滿意,但是心裡面還有一絲疑慮。
完全相信一個人,會把自己置於危險之境,劉明基深諳此理。
自從父皇北伐而歸之後,劉明武那邊折騰得厲害,形勢也越來越嚴峻,最近宮中禁軍虎賁中郎將換成劉明武的大舅子謝德安,更這讓劉明基感覺到一絲不安。
去金陵宮只是劉明基靈機一動。
少有人知道,金陵宮的阮籍匡是東宮的座上客。
阮籍匡與宜妃的結識,甚至還跟劉明基有關。
因而,這兩個人的私逃着實讓劉明基有些被動,也很憤怒,這筆帳總是要算的。
與金陵宮以及其他修真堂在建康城的別院拉上關係,這是劉明基定下的策略。
文臣武將,皇親貴族,軍方,世家豪門都是劉明基與劉明武展開拉攏的對象,而隨着競爭的加劇,天下佛門與道門也有牽扯,這個時候,劉明基就在考慮,一向與世無爭的修真堂是否未來也可以成爲自己一大助力呢?
通過三弟劉明德的來信,劉明基瞭解各修真堂有與世俗加深聯繫的想法,那正好,先到那金陵宮試探一二。
奪位之爭,除用奇用險之外,大多時候比拼的還是雙方的底牌有多少。
正因爲這樣,梁山到金陵宮報到時劉明基恰好就在附近,得到消息立刻登門造訪,擺出十分重視的架勢。
至於之後的拉攏,劉明基相信自己都不用做。不知道金陵宮底細的六弟劉明武一定會出手試探,因爲他向來信奉敵人的朋友也是敵人的道理。
若金陵宮出現難以解決的麻煩,對於修士而言不好處理,自己再出現,這樣的出場感覺會更好。
可是,劉明基聽令狐齊接下來的陳述之後,眉頭一皺,心道自己可能想錯了。
梁山伯居然直接廢了劉猛!
百年前這些修真堂別院就存在,到現在爲止,也只有皇室成員、一級世家才知曉。上一次聖劍堂廣招弟子,名聲才漸漸顯出,一些二流世家也知曉。
即便知道,大家也都知道修行界與世俗界涇渭分明,兩不相干,平常也極少想到。
是以,劉猛即便知道這梁山伯是出自金陵宮的,恐怕還是照樣出手。
梁山伯的反應讓劉明基感覺意外,因爲修士一般都低調,低調得都讓人忽視其存在。有人打他,躲開對他不難,沒有必要把矛盾一下激發到這等地步。
這位金陵宮新任宮主的行事手段還真是難以揣度,他就不怕蘭妃以及劉明志他們時候報復嗎?
是了,他的確不怕,無論如何對他們這等人而言,一走了之總是容易的。
這梁山伯的風格倒是跟三弟劉明德有些像。
你要殺我,那我也不跟你客氣,屬於不能有隔夜仇的。
如果真是這樣,先前自己的舉動可能就有些孟浪了。不過,或許梁山伯看不出自己這些隱晦手段,因爲修行之人的腦袋,大抵跟常人不一樣。
劉明基想了一會也沒多想,畢竟一個金陵宮對他來說只是個小小的角落,即便要當作底牌,劉明基其實也不知道這底牌到底有什麼意義,說是閒牌更準確一些。
金陵宮此時一片寂靜,東昇樓吃過之後,梁山也算是正式上任。
馬德意出去忙着張羅金陵宮的新鋪面去,至於是否聯繫他的相好那就不得而知了,而小七與項叔都各自關起門來修行。
他們兩個終究還是被梁山刺激到了。
來金陵宮才一天,就從金丹期初階變成中階,即便是之前有多少積蓄,多少奇遇,就是等着捅破窗戶紙的一下,機緣到了就是這樣,這樣理解或許可以,但是小七與項叔心裡還是過不去,雖然他們兩個表現得很雲淡風輕的。
求法難,進階更難,特別是在這俗世之間,那麼新任宮主樑山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兩個人百思不得其解。
正如梁山所言,兩個人與俗世中也有了自己的方向,小七好賭,項叔好酒,看似沉淪,其實是掙扎。梁山來了,給他們倆捅破窗戶紙之後,他們也似乎看到了一絲明亮。修真界與世俗界的結合,如何結合,兩個人都不怎麼關心,這等大勢會有人趁勢而起,但不是他們,因爲他們落後太多。這樣微微沮喪的心情也有好處,那就是伴隨着微微的淡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