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機這般說,梁山無言以對。..
他建金陵學宮,多少有另立山門的意思。
崔機見梁山不辯駁,心中嘆了一口氣。
其實,梁山從正清派福地回到聖劍堂的時候,崔機就有所察覺,知道他當時的安排不妥。
唉,誰又能想到梁山的修行速度會這麼快。
與之相比,聖劍堂這小池子裡養不起這條大龍。
“聽說已經是元嬰期中階了”崔機問道。
梁山點點頭。梁山心裡說道,其實已經是元嬰期高階了。
“坐吧。”
梁山神色有些遲疑。
“樑長老安心坐就是。”崔機微微一笑道。
“樑長老”梁山滿臉訝色。
怎麼他稱樑長老呢
“沒錯,聖劍堂建立山門以來,修行速度上你是獨一無二,破格升任長老一點沒有問題。”崔機目露讚許之色。
“多謝掌教”梁山立刻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崔機擡手做了出“請”的手勢。
梁山點點頭,撩衣服坐下。
黑衣女子依然神色木然,望了梁山一眼之後就把注意力放在崔機身上。
梁山不敢多看黑衣女子,以免惹來她的劍意,招來不必要的麻煩。
梁山大抵猜測黑衣女子的職責,那就是貼身保護掌教崔機。
梁山之所以有所忌憚,不僅是因爲這黑衣女子的修爲,更因爲梁山神府中白骨臺放出白光,通往白骨界的大門像是被吹動一般。
與此同時,梁山的黑僵珠也有所感應,這個黑衣女子,似是半個死人。
“樑長老,這次華陽宮會非比尋常,以你所見,逍遙君會做什麼”崔機問道。
梁山搖了搖頭,道:“逍遙君城府極深,他有什麼算計,在下,實在難以揣測。”
崔機苦笑一聲,道:“也是,逍遙君這個人隱藏之深,即便與他相識百年的老友也難以清楚。”
崔機又和顏悅色地跟梁山說了幾句,然後就讓人帶梁山到房間休息。
梁山這一出去,衆聖子聖女齊齊恭稱“樑長老”,讓梁山感覺大好。
梁山在房間裡盤腿坐下,不多時,就聽着西嶽廟外不斷有聖劍堂弟子來報到。
有的見到了掌教,有的直接被人領到居所住下。
後天就是華陽宮會,受華山西嶽地勢的限制,金丹期的修士也就只能低空掠行,因此大早上出發是少不了的。
元嬰期以上的修士自可以克服地理大勢的限制,可以高空飛行,即便是後天早上出發也來得及。
西嶽廟是聖劍堂的據點,那麼華山東西南北的州郡也該有十八修真堂的據點。
後天,衆修士即將齊聚華山之巔,包括十八修真堂的精英,還有散修界的精英,梁山想來心中忽有莫名的興奮。
今年的華陽宮會可不同往常,肯定會有一場大熱鬧看。
當然,如果身處熱鬧當中被別人看,那就有些不妙了。
梁山雖然突破元嬰期高階,但這突破高階實在是僥倖,依靠着女兒的福氣,所謂有所得就有所失,梁山心裡謹記這一點。
如果這個時候梁山翹尾巴,覺得自己修爲比掌教崔機還要高,在華陽宮會上也逞能,那就是得意忘形,必惹來災禍。
方纔,梁山在屋內當面向崔機表明他“爲馬首是瞻”的態度,一切以聖劍堂爲重。梁山看出,掌教崔機對他還是滿意的。
梁山不是敷衍,因爲走上修行,聖劍堂對他的確是有莫大恩德的。
所以,聖劍堂真有什麼事,他是要出力的。現在,梁山自然只能祈禱崔機保持一貫的風格,不要在此次華陽宮會上做出頭鳥就行了。
夜漸深,西嶽廟方圓十里萬籟俱寂。周邊的聖劍堂弟子都來了,再沒有人來,但竹林內外的明樁暗哨都沒有撤掉,相反更加全神戒備。
所有聖劍堂弟子都知道此次華陽宮會的重要,一個不好,整個修真界就會變天。
掌教房中,掌教崔機沒有睡。到他這等境界,自然也用不着睡。
“師妹,你怎麼看梁山伯”
“強。”黑衣女子終於開口說話了。
梁山若在場,聽到這嗓音就會覺得怪異,像是兩片金屬刮擦發出的聲音,又像是被人捏着嗓子發出的。
“他能成長到這種地步,而且沒有透支潛能,殘缺肉身寶器,簡直是無法想象。”崔機唏噓不已,眼睛望着黑衣女子,目光竟然充滿柔情。
“勿念。”黑衣女子冷聲道。
“我怎能不念呢”崔機忽然激動起來,臉頰上閃耀着少有的光芒,似乎剎那間回到他的少年時代,那個在四季谷奔跑的白衣少年,“師弟姜通,就是因爲知道你選擇了練那絕情仙經之後,才恨我的。”
崔機眼眶微紅,捏了捏拳頭,道:“有時候,我也恨自己。師弟姜通愛你,我也愛你”崔機說不下去了,胸口突然有一種錐心的疼在瀰漫。
“咳咳。”崔機咳了起來。
崔機強行突破元嬰期中階,傷及肺部。
傷無大礙,只要到傷心處,就會咳,像崔機這等老謀深算,理智無比的人,又怎會放任自己到傷心處
但是,他咳了。
黑衣女子雙眸迅疾閃過一絲關切,但很快恢復平靜。
“過去我不能想,師妹在四季谷採花的樣子,想想人就醉。”崔機雙頰微紅,捂着胸口,“所以,師弟屢次三番想殺我,我都放過他。因爲,有時候,我也很想殺了自己。”
黑衣女子嘴脣動了動,崔機連忙揮手道:“你讓我說個夠,錯過今晚,也許我就沒時間說了。”
黑衣女子雙眸終於閃過一絲哀憐之色。
“咳,有時候我在想,我們這樣努力地掙扎,爲了師門,到底有沒有意義”
“有”黑衣女子斬釘截鐵地說道。
崔機點點頭,道:“沒錯,我們生於聖劍堂,長於聖劍堂,也要死於聖劍堂。天火降臨花山的時候,花自流,花間堂的那些長老們不是不可以逃,她們選擇與山門共存亡,也是因爲如此。現在,我們避不可避了。”
屋內沉默,空氣彷彿凝重。
過了一會,黑衣女子冷冷說道:“無悔。”
崔機神色木然,然後望向黑衣女子,道:“男女私情跟師門相比,的確是無悔。”說着,崔機搖了搖頭,“只是苦了師妹你。”
自從五百年前,師妹毅然決定修煉絕情仙經殘卷之後,她就呆在聖劍堂風洞最深處,日夜受着難以想象的痛楚。
而崔機在伏牛大殿之上高座,日夜相對,每每想來心中滴血。
人世間的咫尺天涯,莫過如此。6408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