統萬城皇宮,氣象萬千,絢麗的色彩慷慨呈現,終打破整座城市灰色的基調。
北魏太武帝拓跋燾宴請聖劍堂諸弟子。陽明聖子與拓跋秋蓉前頭並排而行,兩人並肩,梁山則在最後。
聖劍堂一行人下榻皇城邊上的一王爺府邸,沒多久,太監過來傳令,請諸位到皇宮統萬殿一敘。
進了宮門,偌大的廣場,空蕩而遼闊,中有一臺,名永定臺,其高度讓梁山想起見過的101高樓。
聖劍堂諸人目力極好,都看到臺頂上四根鐵鏈捆着一個披頭散髮的老嫗。
“公主,這是大夏國的女薩滿烏里亞,比郝連勃勃大十二歲,據說與郝連勃勃有染。”領路太監介紹道,露出一絲淺笑,顯出些許猥瑣的猜測。
拓跋秋蓉擡頭看了一眼,烏里亞正好望下來。
烏里亞只有一隻眼睛。空洞的瞎目,冷冽幽黑盯着拓跋秋蓉。拓跋秋蓉居然感覺一陣眩暈。
陽明聖子神色稍凝,老嫗堪比金丹高階。鐵鏈雖粗,卻尋常,竟把老嫗牢牢困住,看來是強大的魏國國運鎮壓着她。
她已經離死不遠了。
烏里亞望了拓跋秋蓉一眼,開始嘰裡咕嚕唱起來,嗓音嘶啞而蒼涼。
梁山聽不明白老嫗唱的什麼,拓跋秋蓉卻聽清:牛兒臨刀淚珠兒掉,馬兒將屠憤憤跳,羊兒將死緊閉眼,匈奴兒無人無定河嗚咽……
牛馬羊就是草原部族的財產。烏里亞唱的是牛馬羊臨死前不同的表現,唱到最後一句,烏里亞的目光就投向遙遠的西方。烏里亞心裡知道,留在漢土的匈奴完了。
永定臺後是巍峨的宮殿,宮殿前是郝連勃勃耗巨資塑的大鼓、飛廉、翁仲、銅馳、龍虎巨像。
飛廉是風神,人面鳥身。翁仲是大力士,昔日秦始皇以其威懾匈奴,也叫金人,宮殿陵園常見。每個巨像高十多丈,以千斤銅鑄,外黃金飾,燈火之下,金燦耀眼,威懾四方。
衆人爲其氣勢所懾,一個個凝聲靜氣,就連陽明聖子也垂眉順目。
統萬殿內,開始飄散着酒味與羊奶的羶味,北魏太武帝拓跋燾率鮮卑大祭司,文官禮部官員,本地儒釋道三門領袖會見聖劍堂一衆。
大丞相崔皓卻不在其列,此時此刻,他在統萬城的城隍廟。
統一天下,萬邦來朝,這是統萬城名字的由來。
城如此有氣魄,其城隍廟自然也差不了。
氣勢恢弘的城隍廟大殿內,崔皓豪情萬丈。
北魏鮮卑八部都反對突襲統萬城,唯有崔皓大聲疾呼,最後依靠他的占卜說服鮮卑八部。這場戰役幾次驚險,最終攻破這天下第一雄關,如此彪炳史冊功勳,必有屬於自己的濃重一筆。
城隍廟供奉着統萬城建城者阿利信。統萬城落成之時,郝連勃勃對阿利信言,此城是卿家所建,希望卿家能善始善終。
阿利信俯首接令,稱大王有命,肝腦塗地在所不惜。
郝連勃勃請阿利信做統萬城的城隍。
城隍活人做不了,郝連勃勃其實就是賜死,所謂的卸磨殺驢不過如此。
崔皓燃起三根香,望着阿利信的泥塑金身雕像,丈八身高,其面目猙獰,有幾分乖厲更有幾分憎恨,可見塑像者抓住阿利信臨死前的生動表情。
崔皓拜了三拜。
崔永就站在父親身後。在父親拜下去的時候,泥塑的阿利信化作一團光影向父親撲去。崔永沒有驚懼,果然,父親身上泛起一陣青光,任阿利信做何等瘋狂的姿態都進不去。
那是父親身上的春秋之光。崔永所認識的人當中,飽讀儒家經典的士子或多或少都有類似的春秋之光。
儒家對鬼神態度是信則有,不信則無。儒家弟子多不信。此“不信”亦是信心,一旦從心靈深處生髮,那就真的沒有鬼神,說白了,就是鬼神不侵。
崔永天生就會望氣,望平民之氣,王者之氣。崔永不敢說。小時有一次他說了,結果到現在他都缺一個門牙。崔永不張口時是儒雅青年秀士,風流倜儻,一張開就煞風景。不過,崔永覺得這樣挺好,時刻能讓自己警醒。
不多時,崔皓領着兒子出了大殿,問道:“永兒,你可知爲父爲何來拜祭這阿利信?”
崔永沉吟了一會,道:“阿利信可爲人臣子所鑑!”
崔皓點了點頭,狹長的雙目閃爍着動人的光芒。
崔永知道,父親激動了,隨着統萬城被攻下,北魏國一統北方的腳步就在無人能阻擋,皇上信任父親,正是父親大有所爲的時候。
這時,統萬殿上北魏孝武皇帝拓跋燾放下酒樽。拓跋燾的酒樽很奇特,梁山看得清楚,竟然是個骷髏頭。拓跋燾粗獷的聲音響徹大殿:“皇妹,在聖劍堂過得可還好?”拓跋燾話雖是跟拓跋秋蓉說話,臉卻是朝着陽明聖子。
陽明聖子陡然感覺一股強大無比的壓力撲面迫來,似乎只要拓跋秋蓉說“過得不好”,拓跋燾就立刻拔劍,把聖劍堂上下屠個乾淨。饒是陽明聖子,心靈深處也出現了一絲畏懼。天子一怒,血流飄杵,原是這個。
“小妹過得很好,還請皇兄放心。”
拓跋燾目光從陽明聖子身上收回。陽明聖子感覺憋屈,卻不得不忍。即便是掌教在這,也得低頭。無論如何,聖劍堂山門都在世俗,得罪俗世天子,大軍一發,強如他們這些的修士也要作鳥獸散。
梁山坐末位,望着對面的禮部官員,宗教界人士,低頭飲酒,心中若有所悟。
大祭司土古力披髮,身高接近兩米,面色蒼古,靜默猶如石頭。
支語大和尚慈眉善目,微笑不語,對桌案上的烤羊肉視而不見,似乎在禪定當中,無塵子是白頭翁,白鬚飄灑胸前,有幾分出世的無塵,卻又有幾分鐘世的安逸。
他們分別代表北魏原始宗教,佛道兩門勢力,對聖劍堂有打量,沒有梁山原本想象中的欽慕。梁山也注意到,陽明聖子瞥向對三位宗教領袖的目光有明顯的不屑。
梁山不禁好奇起來。兩邊有矛盾?
梁山細細琢磨,卻無頭緒,不知俗世的宗教界與修行界有什麼關係。
梁山正思量間,拓跋秋蓉卻已經介紹到他了,“皇兄,這位叫梁山伯,宋劉新野縣人氏,與小妹一同入門,一次外出任務,若非樑兄,小妹已經死了。”
“沒有這麼誇張。”梁山連忙站起,訕笑道。
看到聖劍堂其他人都望着自己,梁山才醒覺拓跋秋蓉介紹陽明聖子司馬玉他們三個是一起介紹,內門弟子與外門弟子一干人等也是一併說的,最後剩下他一個卻是單獨拎出來說。秋蓉妹子太給面兒了,可是這遭人嫉。
果然,拓跋燾眼睛一亮,舉起酒樽道:“既是小妹救命恩人,我該敬你。”
梁山連忙端起,動作顯得有些侷促,見拓跋燾一飲而盡,他也連忙幹了。這時,梁山纔好好打量這位北方帝王。拓跋燾額寬鼻隆臉闊,一雙狹長鷹目不怒而威,八字須高高翹起,王者之氣凜然而生,身着冕袍,滾龍繡,色以黑爲基調。
“樑兄弟果然是一表人才。”拓跋燾說罷哈哈大笑,眼睛卻是望向自己妹妹。
拓跋秋蓉臉頰一紅,還好面具遮擋,無人看出,只得瞪回皇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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