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帶老婆去醫院檢查了大半天,查出竟然得了甲亢,真是時運不濟……哎,更新晚了,大家多多海涵,稍晚時候應該還有一章,求安慰!)
狀告無門,公道沒處伸張,故匕首相見——這是最爲簡單的匹夫哲理。只是以魯公女之身,年稚力弱,竟也敢鋌而走險,做此“刺客”行徑,復仇豪強,替父母雪恨,倒令陳劍臣爲之動容,暗暗有幾分佩服。
這種敢於抗爭的勇氣,等閒人豈能具備?
香兒眼巴巴地看着陳劍臣,心理忐忑,不知對方會不會答應下來——她過來尋求小姐,只憑一股信念,根本沒有絲毫的把握,也不知該從哪裡着手。天可憐見,讓她撞見陳劍臣,雖然當初雙方只是一面之緣,更不知彼此底細,但正所謂病急亂投醫,香兒只得豁出去了,活馬當死馬醫了。如果陳劍臣願意幫忙,肯定比她一個小丫鬟要好辦事得多。
“公子……”
陳劍臣一擺手,沉聲問道:“你可知你家小姐大概會在哪艘畫舫之上?”他並沒有一下子就許諾答應。畢竟此事過於複雜,情況不明,以自己的能力不一定能幫得上忙,自不可能大拍胸口,說如何如何。到最後做不到,反而會虧欠於人。
香兒眉毛微蹙,想了一會,沉吟道:“這個我倒不知道……嗯,不過我知道應該是一艘大船,因爲賓客數量有好幾十人。”
既能確定是大船,那就成功踏出了第一步。
蘇州河上,大型畫舫只有三艘,搜索範圍一下子就縮小下來,比較好辦了,至少不再是大海撈針。然而就算如此,就算確定了船隻,陳劍臣也無法闖上去救人的。那些畫舫之上的客人非富即貴,身邊又帶有僕從護衛,基本個個都是地頭蛇,陳劍臣拿什麼上船救人?突兀地衝上去,豈不是自尋死路?
陳劍臣又問:“對方姓名,你可知曉?”
聞言,香兒面露恨色:“當然,他姓李,字逸風,爲一名舉人進士。”
這時王復已經挑中了畫舫,興沖沖跑過來,見到陳劍臣在和一個丫鬟聊天,覺得奇怪,便問:“留仙,怎麼啦?”
陳劍臣搖搖頭,沒有第一時間回答,瞥見那掮客還在,連忙問道:“這位大哥,我想問下你這蘇州河上那三大畫舫都有些什麼名堂?”
那漢子嘿嘿一笑,道:“公子可問對人了,對於這蘇州河上,就連河中有多少水,河邊有多少棵樹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見他言語間東兜西轉,言之無物,陳劍臣不禁一皺眉。
那邊王復八面玲瓏,立刻喝道:“說那無用的作甚,趕緊上正題……來福,看賞!”
接了賞錢,漢子眉開眼笑,言辭不再閃爍:“蘇州河三大畫舫,一名‘出水芙蓉’、一名‘黃龍飲水’、一名‘百花舫’,它們分屬三家所有,船上的姑娘有近百數之多,個個都是花容月貌的……”
聽後面的內容也沒有多少價值了,陳劍臣一下子打斷,開門見山地問:“據說今天李逸風李大官人大開宴席,不知定在那一艘船上?”
漢子果然是知道的,回答:“他們定在‘黃龍飲水’之上,乃是慶賀李大官人新娶第六房妾侍……”
說到這裡,他不禁壓低了聲音:“他這妾侍,就是畫舫的一名花魁,李大官人花了三千貫才贖得身出來的,千嬌百媚,羨煞旁人……喏,就是這一艘。”
他手一指,正指着漂流而下的那艘大畫舫。
陳劍臣順着指尖一看,已經瞭然,呵呵一笑:“原來如此,多謝了。”
漢子連稱不敢,告辭離去,到別的地方招攬客人了。
此時王復還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把陳劍臣拉到一邊:“留仙,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愚兄怎麼覺得你突然間古古怪怪的。”
陳劍臣笑道:“沒事……嗯,既然你挑好了畫舫,那就先過去吧,不用等我了。”
——此事如果牽涉到王復,對他並無好處,反而有害。
王復納悶,卻不好繼續追問,只得道:“那好,愚兄選中的畫舫名曰‘公子多情’,嗯,就在那棵柳樹下綁着呢。我先過去點好酒菜等候,你忙完了就過來吧。”
陳劍臣心不在焉地道:“好。”
王復帶着來福,自顧過去了。
陳劍臣目光立刻就落在悠悠地漂泊在河面上的那艘“黃龍飲水”,眉頭緊鎖。
此刻“黃龍飲水”之上,不時有管絃樂曲傳出來,音樂動人,其中夾雜着笑語歡聲,正有許多賓客在上面飲酒作樂呢。
那魯公女,就在船上。
確定了小姐的下落,香兒情不自禁就要衝過去,還要張口大叫,好在陳劍臣手疾眼快,一把抓住,捂住她的嘴巴,低聲喝道:“你瘋了嗎?”
香兒還想掙扎,陳劍臣繼續道:“你這一喊,一衝動,你家小姐立刻就要香消玉碎了。”
香兒這才軟了下來,眼淚嘩啦啦直流。
陳劍臣放開她,道:“我知道你救主心切,但這樣只會打草驚蛇,壞了大事。”
香兒已六神無主,慌張問:“公子,那該如何?”
說實話陳劍臣現在也沒有什麼好辦法,大畫舫在河中緩緩漂流着呢,距離太遠,哪怕他身懷輕功也無法跳躍上去。目前情況,簡直就是一個無解的困局。
“咦,公子,畫舫在向我們這邊划來。”
香兒叫了起來。
陳劍臣一怔,看過去,果然見到那艘“黃龍飲水”正慢慢調轉船頭,往岸邊靠過來。
這是個機會!
陳劍臣長吸口氣,道:“香兒,如果你想救你家小姐,等會所有的事情都得聽我的。”
香兒一個勁地點頭。
陳劍臣並沒有第一時間迎過去,按捺住性子,要看對方靠上岸邊是何等緣故。就在此時,他見到從另一個方向,四個轎伕正擡着一頂轎子大步流星地走過來,他們走的方向,正是“黃龍飲水”要停泊過來的地方。
原來,這畫舫靠岸,只爲了迎接新的客人!
——這一段河道,分明是經過修葺的,吃水極深,那大畫舫也能靠岸,不怕擱淺,現在已經越劃越近。而那轎子也到了地點,停住,隨即一箇中等身材,衣穿華貴的員外走出了轎子。
陳劍臣遠遠的看見,心裡一動,這員外他竟是認識的,正是那皇甫員外——那個在江州雪泥齋,買下他第一幅字墨的貴客。那時候,對方還要請自己來蘇州,做其女兒的業師呢。
這算不算“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陳劍臣暗叫一聲運氣,疾步趕過去,叫道:“皇甫員外!”
聽到叫聲,皇甫員外側頭張望,見到陳劍臣時,先是一怔,隨即面露欣喜之色——他顯然對陳劍臣有着深刻的印象,這才能一直記憶猶新:
“陳公子,你怎麼在這裡?”
笑呵呵着迎了上來。
這樣就好辦多了,陳劍臣一拱手,道:“在下是陪朋友來蘇州遊玩的,不想在此地見到員外,實在幸甚至極。”
皇甫員外一擺手:“哪裡話,我能再見公子,纔是幸運。”
兩者一番寒暄。
皇甫員外問道:“陳公子莫非也是來此地坐畫舫遊河的?”
陳劍臣回答:“正是慕名而來,眼下恰好見到這一艘大畫舫,製造巧奪天工,裝飾富麗堂皇,不禁歎爲觀止,忍不住駐足觀望,不想就望見員外坐轎子來到,這才冒昧呼喚一聲。”
他指的,正是靠岸而來的“黃龍飲水”。
皇甫員外呵呵一笑:“原來如此……嗯,其實老朽就是受邀而來,要上此艘大畫舫赴宴的。”
陳劍臣佯作恍然:“怪不得呢,員外來赴朋友之飲,好生逍遙享受。”
皇甫員外眼珠子忽而一轉,道:“陳公子,相請不如偶遇,不如你隨我一同上船吧,老朽不才,與這做東之主有幾分生意來往。”
陳劍臣心一喜,但沒有表露出來:“這個恐怕不方便吧。”
皇甫員外道:“如何不方便?公子滿腹才華,不管到哪裡都是貴客,別人求都求不得登門呢。就這麼說定了,這位一定是你的貼身丫鬟吧,來,一起上船。”
說着,他不由分說,拉起陳劍臣的手就走。
後面香兒哪裡會拒絕?立刻就舉步,恨不得一下子就上到船去,阻止小姐的冒險行爲。此時陳劍臣乾咳一聲,香兒頓時醒覺,微微低下頭下,不讓別人發現她的激動。她可是答應了陳劍臣,一切都聽其安排的。不過這陳公子,果然有大本事,居然有熟人在蘇州。看皇甫員外裝束華麗,舉至雍容,顯然是大有來頭的人。如此,救小姐就又多了一份希望了。
一路上皇甫員外又道:“陳公子,宴飲之後,無論如何你也要到莊上做客一番,呵呵,小莊距離此地不遠,就在那邊的東山山麓下。”
他一指,指着後面一片連綿的山脈,正是那橫環狀的東山。
陳劍臣來不及多想,他們就到了岸邊去,而“黃龍飲水”畫舫也劃得距離差不多了,從船頭上推出一張寬大的梯子來,一端留在船上,另一端則定在岸邊,順着這梯子走上船去,簡直如履平地。
“皇甫員外姍姍來遲,當罰酒三杯呀!”
船頭上,已簇擁出一個身材魁梧的大官人來,對着皇甫員外大笑着道。